第572章 四月
“窗子外面是山,是煙雨,是四月。更遠處是無人,一株青松奮力舉着天空,我便聽到年輪急切旋轉的聲音。”天色變得發亮,像是白雨席捲而來之前的徵兆。一陣陣風吹得人心愈發的撫慰,這才覺得已身在春天中了。總覺得今年的春天要比往日來的悄然些,匆匆忙忙擡頭望向窗外,那一抹綠意,那一樹花開,搖曳枝葉擺弄花枝,恍覺春已至。
四月是杏花微雨,荒涼與繁盛之間,是舊的遺忘,也是新的希望。它涉水而來,一步步踏得緩慢又穩重,與三月擦肩而過時,短暫的問候與點頭示意,笑意突然攀上雙頰。從窗櫺漏進來些許金色的陽光,將窗臺上擱着的那盆茉莉花,枝葉花角都鍍上了一層金邊。“草在結它的種子,風在搖它的葉子,我們站着不說話,就十分美好。”承三月末尾的美好,四月乘風而來,春意愈發的濃烈了。風日暖,鳥鳴聲碎。連蔭的參天大樹,綠意晃悠在眼前,一切都是生機勃勃的模樣,讓人瞧了心底愈發的歡喜。美景在前,正是要奮力拼搏的時候。
一朵朵向陽生長的花兒,經歷風霜雨露的侵襲與滋養,愈發的嬌豔怡人。莫負春光正好,正是少年努力時。在最美好的日子裡,完成每日計劃,將日子過得充實又有趣,得以體驗生活的真諦。四月是春末的酒,繞人魂魄的月。四月是迎風的柳,附滿人間的綠。希望,生機勃勃,繁花似錦,一切美好的字眼在腦海中浮現,好事正釀,萬物復甦,所有的事情,都會如願以償。帶着三月未完成的事情,在四月努力奔跑,即使道路泥濘,荊棘遍佈,終究會收穫鮮花與爛漫。
淺草剛好淹沒了馬蹄,新茶剛好蔓延了歸期。一切都在朝着光芒萬丈的方向奔去,你要滿懷期待,向光生長。不拼搏的青春是會褪色的,只有努力過、奮鬥過,你纔會知曉那些努力拼搏的日子,都是會發光的。有詩云,“人間四月芳菲盡”,我卻覺不然。四月承載着三月的希望,芳菲時節此時才完完整整地到來了。在這些美好的日子裡,一切都是嶄新的與滿懷期待的。滿懷期待聽着鳥鳴,看着天邊雲朵翻涌,滿心都是雀躍。歡喜的期待的事情,想做便去做,要活的瀟灑自然。
保持熱愛,奔赴山海。四月是永遠的詩,有柳暗花明,有花紅柳綠。每個人都是一顆閃閃發亮的星星,在那片浩瀚的星宇中,努力發散自己的光芒,月色再過明亮,也敵不過滿天星辰的瑩瑩皎潔。越努力,越幸運。我被一種焦慮感攪得心神不寧,一種空蕩蕩的失落感裹挾了我,恍若整個胸膛快要打開一個窟窿。我很難受,卻無從發泄。
眼前忽隱忽現的,是一杯喝剩的苦艾酒。
對,我就這樣來暗自描述那永遠無法彌合的失落感,那種墜落的恐慌感。
一根香菸一瓶白水日夜顛倒吃着稀飯苟延殘喘,封閉着房門蹲在角落蜷縮到傍晚。
我不知對我而言,這世間還有什麼期許與希望。世間對我已無所謂容不容忍,埋不埋葬了。
“蟾蜍總會迂迴前進,躲開阻擋前方的路石。”
蟾蜍,這世間比貓狗更劣等的動物,只會趴在地上緩慢蠕動,沒錯,那就是我。
人世間走一遭,我不再像從前那般謹小慎微,操心不盡,如今,我多少學會了厚顏無恥,來適應眼前的需要。
堀木和我,相互蔑視卻又彼此來往,一起自我作踐,我們倆的關係,無疑正好屬於朋友的範疇。
總之,我們倆在外表上是那麼的相似,甚至被誤認爲一模一樣的人。我們一見面,就頃刻間變成了外表一模一樣的兩條狗,一起在下着雪的小巷裡來回竄動。
堀木。
刻意壓制的酒癮,在一瞬間爆發。我懊惱的伸了伸懶腰,渾身的細胞都在叫囂着,舔了舔脣,嘗不到那肖想已久的滋味兒。
摸了摸癟癟的錢包,錢包上的磁扣早已沒了磁性,軟軟的耷拉着,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誰拿了刀子劃了幾下,露出裡面薄薄的一層棉。
我朝旁邊瞥了幾眼,那個聽說家裡很有錢的阿葉正坐在我的旁邊。
“能借我五元錢嗎?”
在此之前我們只是有過照面,卻從未說過話。我見他有些張皇失措地掏出了五元錢,心裡不由得暗暗發笑,膽小鬼。
“我早就注意到你了。瞧,你這靦腆的笑,正是大有前途的藝術家所特有的表情哪。”
我窮盡溢美之詞,只爲有正經理由去問他借錢來喝酒。
酒,多美味,世間一切美好的字眼都不足以用來形容它。
阿葉結婚了。聽說那個女人是個渾身散發着一種沒有被任何人玷污過的處女氣息的人。聽誰說的?當然是阿葉囉。他有過很多女人,可沒一個我瞧得上眼的。
那個叫常子的女人,竟然拉着阿葉去一起跳進了鎌倉的海面。可惜她身體葬身魚腹,靈魂去了天堂,咦,也許是地獄,最後阿葉得救了。
總覺得今夜是夏天裡最悶熱的一個晚上,我穿着一件皺巴巴的浴衣去了阿葉的公寓,那是阿葉和那個叫良子的女人的安身之處。
我當掉了夏天的衣服,要是讓我老母親知道,那可就有大麻煩了。
我斜靠在門邊,懶懶的看着阿葉,讓他借點錢給我,好去贖回那些衣服。
阿葉,那可是棵搖錢樹,是個闊少爺。
阿葉。
我曾暗自思忖堀木這傢伙是個蠢貨,他的畫肯定蹩腳透頂,但是作爲我的玩伴,或許倒是最好的人選。
在徹底遊離於人世的營生之外,不斷彷徨這一點上,他與我的確屬於同類。
我總想着我和他,僅限於一塊玩玩尋樂子,僅限於把他當做玩伴來交往,我從心眼裡蔑視他,恥於與他爲伍,可沒想到的是,在與他結伴而行的過程中,我卻成了他的手下敗將。
我根本無法獨自一人在東京街頭上漫步,過度的緊張,過度的害臊,過度的不安與恐懼,我只覺得頭昏眼花,世界驀然變得漆黑一團,神志幾乎錯亂。
可一旦將錢包交給堀木,情形就大不相同了。他可以使極少的錢發揮出最大的功效,交給他來結賬買單,我從沒感到一星半點的恐慌與不安。
良子是酒吧對面那家香菸鋪老闆的女兒,我記得她那顆討人喜歡的虎牙。
不久我們便結婚了,從中得到的快樂沒有預期中的巨大,但是其後降臨的悲哀卻堪稱悽烈之至,超乎想象。
我和她廝守在一起,傾聽她說的每一句話,欣賞她做的每一個動作。
我甚至覺得,自己越來越像一個正常人,不至於以悲慘的死法終其一生。
我心裡隱約萌動起這種甘美的想法時,堀木出現在我面前。就像一隻怪鳥在我剛要忘卻以往之際時,撲打着翅膀飛過來,用鳥喙啄破了我記憶裡的傷口。
轉眼之間,過去那些恥辱與罪惡的記憶又在腦海裡再度復甦,讓我產生一種不由得高歌的恐懼,使我坐立不安。
我抿了抿乾裂的脣,有些手足無措。我手上也沒錢,只好讓良子拿了她的衣服去典當,除了借給堀木的,剩下的錢,便讓良子買了些燒酒帶回來。
房子太悶熱了,我們來到屋頂上,吹着隅田川上夾雜着臭水溝味的涼風,擺了一桌略顯不淨的納涼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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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來玩喜劇名詞和悲劇名詞的字謎遊戲吧。”
“準備好了沒有?針劑是什麼名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