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道雲笑道:“良藥苦口,先收着吧,晚上咱們哥倆一起吃了。”
“好。”鐵牛點頭,將蛇膽收入乾坤袋。
許道雲飲下一口桃花釀,緊接着運氣入劍,高高躍起,一劍劈向中央的陣法。
只聽“轟”的一聲巨響,陣法向皮球般被擠壓變形,隨着許道雲一道道劍氣的疊加,轟然破碎。可怖的能量風暴朝四周席捲開來。
許道雲太過靠前,被這股風暴震飛出去撞在石壁上,好在及時撐起龍甲鱗龜,否則一定不好受。
中央的三根石柱被能量風暴絞斷,“轟隆”一聲倒塌下來,整個山洞都搖搖欲墜,頭頂天然形成的石錐不斷掉落。
“跑!”許道雲大吼一聲,轉身朝溶洞外奔去。
二人速度極快,幾個呼吸就跑出山洞,終於在山洞坍塌的前一刻竄了出去,躍上地面。
“大哥。”鐵牛突然喚道。
“嗯?怎麼了?”許道雲問。
鐵牛指着他的臉,憨笑道:“你變回來了。”
許道雲一愣,忙伸手撫摸臉頰,果然發現鼻子嘴和大耳朵消失不見,他大喜過望,見鐵牛的樣貌也恢復如初,鬆了口氣道:“總算是變回來了,說真的,變成豬的這幾個時辰,我都不敢照鏡子。”
鐵牛道:“大哥,要回村子嗎?”
許道雲思忖片刻,搖頭道:“別了,我們剛把人家村長扔進鼎爐裡,再見面難免尷尬。”
“嗯。”鐵牛點頭,與許道雲一起繞出山谷,往東邊走去。
走了半日還未出樹林,四周黑氣卻愈發濃郁,沭陽子說過這是妖氣,既然這片樹林覆蓋黑氣,定有妖邪。
而且許道雲也在黑氣中看到有影子閃過,這一路走來,他和鐵牛不知遇到了多少次襲擊,而襲擊他們的都是雙目通紅,喪失了理智的山間野獸,如黃鼠狼、野豬、甚至野兔都蹦蹦跳跳的追上來咬他們。
此地古怪,狐媚娘雖然已經除掉,但這山間的霧氣卻還在,而且這些見人就咬的野獸,不像是狐狸精搞的鬼。
兩人加快腳步,走了許久,透過林間霧氣瞧見一個小村落,從這裡就能看見屋子下面的染缸,和晾曬在烤花架上的布匹,應該是個染坊。
烤花架,適用於晾曬烤花布的木製支架。所謂烤花架就是將黃豆石灰粉調製的防染糊通過油紙版漏印在織物上。如今,傳承了上千年的手藝正在漸漸消亡,只剩下那些高高飄揚的印花布料還在默讀着滄桑變化。
村口站着小女孩兒在哇哇大哭,旁邊一箇中年漢子正苦口婆心的勸慰着。
許道雲道:“先進村子裡吧,這裡還是有些不對勁,辨認不出方向之前最好不要到處亂走。”
“嗯。”鐵牛點點頭,跟在他身後往村中走去。
走到村口,小女孩兒叫道:“大哥哥,你...你們看到我孃親了嗎?”她一張小臉上滿是淚痕,哭喊道:“嗚...我...我要我孃親,匠子叔說孃親一會兒就回來,他又騙我...嗚...外面還有好多妖怪,我要我孃親...”
“怎麼回事?”許道雲問小女孩兒身邊的漢子。
被小女孩稱作匠子叔的漢子嘆氣道:“唉,俺正發愁呢,老闆娘說去桃花林採個染料就回,這都小半天了咋還不見人。”
他見的許道雲滿面英氣,身邊的高大少年英武不凡,心想想他們一定不簡單,於是求道:“那個...你能幫幫俺嗎?幫俺找找老闆娘吧。俺這從小也沒個爹孃,就老闆娘真心對俺好,可俺沒用,除了會染個布啥也不會,求求您就幫幫俺吧。”
“這...”許道雲猶豫了,外面妖氣瀰漫,情況難測,冒然出去實在是危險。
匠子叔“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哀求道:“求大人幫幫我。”
許道雲將他扶起,嘆了口氣,問道:“桃花林在哪兒啊?”
匠子叔大喜過望,指着村東北邊兒道:“桃花林就在那個方向,那裡還有個伐木場。”
“知道了,你先帶着孩子回去,我去找找看。”許道雲點頭,轉身往東北面走去,走遠之後,側頭對鐵牛笑道:“我算是看出來了,那個匠子叔啊,一定和他口中的老闆娘關係不一般。”
“爲什麼啊?”鐵牛不解。
許道雲道:“那小女孩兒的父親恐怕早就不在人世咯,不然怎麼自家女兒哭成這樣也不見他來安慰,卻只有一個染坊的夥計陪在身邊?”
“大哥明察秋毫。”
兩人穿過霧氣,來到東北面的伐木場,許道雲找到一個坐在屬下乘涼的漢子,問道:“大哥,我是來找後邊村子開染坊的老闆娘的,請問你見過她嗎?”
漢子點頭道:“染坊老闆娘就在我伐木場裡歇息呢,你說一個女人家沒事瞎跑啥,幸好遇到我,否則還不成了妖精肚兒裡的點心了。”
許道雲劍眉一挑,“大哥,你說這裡有妖精,到底是怎麼回事?”
漢子嘆氣道:“因爲石頭。”
“石頭?什麼石頭?”許道雲滿心疑惑。
“我家娃害了病,久治不愈,老一輩說有一土方專治此病,就是染布用的藍靛,我今早出來就是爲了找這草藥,順道再拾些石頭回去。”漢子從懷裡掏出一塊藍色的石頭。
許道雲定睛一看,皺眉道:“這上面佈滿妖氣,怎麼能用於治病?”
漢子嚇得立馬把石頭丟掉,驚道:“啊!原來這石頭還帶妖氣,還好我上次就拾到一小塊。”
他突然想到什麼,急道:“對了,桃花林裡還有好多大塊的石頭,和這個一模一樣,不能放着不管吧。只是外面到處都是霧氣,霧裡有好多發了狂的野獸,出不去呀。這石頭真害人,看着這麼好,要是讓妖氣入體那可得了?現在想想真是可怕,突然冒出這麼多石頭,肯定是妖精幹的好事兒!”
這時一個老醫者走了出來,在他身後還跟着個婦人。醫者哼道:“哼,我早就說了這石頭用不得用不得,你們偏不聽,現在好了吧。”
婦人道:“這石頭是萬不能用了。還是以前好,出門就是桃花林,隨手摘寫桃花就能當作染料。”
她頓了頓,擺手道:“不說這些,這次要不是長貴哥和馬大夫,恐怕我就被野獸給吃了。眼下林中滿是發狂的野獸,我又跟錦繡坊的掌櫃說好三天後交貨,本打算撿些石頭匯入染布,這下恐怕要賠錢了。這倒不要緊,只是我家娃兒害了病,至今未痊,可我那娃兒...嗚...自小就沒爹,現在還要遭罪這樣的罪。”
名叫長貴的漢子道:“哎,我家孩子也是啊,莫名其妙就害了病,什麼藥都吃了也不見好,真是急死人了。”
婦人道:“多謝長貴哥不計前嫌救了我,不然...”
長貴擺手道:“謝什麼,過去的恩怨都過去了,鄉里鄉親的鑰匙見死不救,那我成什麼人了,連妖精都不如。不過劉大姐,以後你可不能再逞強了,這次可真是太險了啊。”
劉大姐點頭,旋即跪倒在馬大夫面前,求道:“哎呀,馬大夫馬大夫,是我等鄉野村夫有眼無珠,把您的話沒放在心裡,如今我家孩兒也一病不起,您就發發慈悲,救救我女兒吧。”
馬大夫扶須嘆氣,將劉大姐扶起,說道:“爲今之計,只有尋到大葉青方能解燃眉之急。”
“什麼是大葉青?”長貴和劉大姐異口同聲。
馬大夫苦惱道:“大葉青多生長於潮溼避光之地,桃花林中北坡上有,但現在山上太過危險,實在是出不去啊。”
許道雲道:“我去找吧,你們先躲在這裡,我回來以後帶你們回村子。”
長貴和劉大姐大喜,對許道雲是千恩萬謝。
許道雲轉身離去,這山間的霧氣和野獸對普通人來說當然是危機四伏,但對許道雲和鐵牛來說,幾乎沒有什麼威脅。這些未開啓靈智的野獸,不懂修煉之法,單憑飛撲抓咬,連他們二人的皮膚都沒法兒劃破。
大葉青並非什麼可遇不可求的珍惜藥材,只是生長的地方過於偏僻,走了小半個時辰,終於摘到兩株大葉青,然後趕回桃花林伐木場。
馬大夫見許道雲二人回來,忙迎上前問道:“如何,大葉青可曾找到?”
“找到兩株,不知夠不夠。”
馬大夫喜道:“夠,大葉青藥效極強,就這兩株就能煎好多副藥了。”
“謝天謝地,太好了。”劉大姐與長貴皆鬆了口氣,提着的心的心也放了下來。
許道雲從乾坤袋取出兩株大葉青,遞與望眼欲穿的馬大夫,問道:“馬大夫,你瞧一眼,這時不時你書札中所記載的大葉青?”
馬大夫將大葉青置於鼻下仔細嗅了嗅,點頭道:“沒錯了,這就是大葉青。北坡上有大葉青,可多生長在陰暗潮溼處,我腿腳不便,尋了許久纔得到一株,前兩日也用於醫治二丫了。近幾日村內孩童皆得病症,我費盡心思才查出病因,其中一味不可或缺的藥引便是這大葉青。只恨村外山林之中霧氣橫生,又多有野獸兇禽,我寸步難行。辛得小友鼎力相助,尋回大葉青用以醫治村中病童,真是有勞了。”
一把年紀的馬大夫竟彎身要行禮,許道雲忙將他扶起來:“馬大夫,此禮斷不敢當,路遇不平拔刀相助,是我輩應盡之責,您這樣真是折煞晚輩了。”
馬大夫點頭,誇讚道:“小友本領超凡,膽量過人,又這般謙遜不自大,實在是難得的少年英才啊。”
許道雲靦腆一笑,岔開話題道:“不知哪裡可以洗漱,蛇血濺了一身,實在是難受的緊。”
“有,有有有。”劉大姐急忙道:“哎呀,你看我這腦子,兩位忙活了這麼半天還沒休息呢。這樣吧,你們跟我回家,好好沖洗一番,換身乾淨衣衫,我再去做一桌子酒菜讓你們填填肚子。”
許道雲苦惱道:“可我們沒有換洗的內衫啊。”
劉大姐笑道:“哈哈哈,少俠過慮了,我是開染莊的,雖然不是布莊,但平日裡和那些裁縫鋪子老闆做生意,送的衣衫長袍也不少。堆積了許多在庫房,一會兒我帶你倆一塊兒去,隨便挑,想要幾件要幾件,選中哪件拿哪件,不許跟大姐客氣。”
長貴也邀請道:“哎呀哎呀,還是來長貴哥這吧,哥這就讓媳婦燒熱水讓你們洗澡。我家裡什麼都養,雞、鴨、鵝、牛羊、豬。什麼都有,你們想吃什麼,我這就招呼人立馬宰殺,咱們吃新鮮的,現殺現吃。”
劉大姐爭搶道:“什麼就去你那,我家裡沒鮮肉嗎,雞鴨牛羊也都有!”她拉住許道雲的手腕就朝家裡走,許道雲對長貴道了一聲歉,跟了上去。
長貴看着劉大姐蠻不講理,拉起人就走的背影,苦笑道:“哎,這麼多年不說話,沒想到她年輕的時候是這樣,到老了還是這副不講道理的脾性,一點兒都沒變啊。”
馬大夫纔不想參合他們的事情,依舊在分辨着其餘幾株大葉青,有口無心的回答:“可不是,不僅性子沒變,膽子也不小。這幾天發生的怪事兒害的村裡人連門都不敢出,連漢子都不敢扛鋤頭下地裡了。她倒好,敢一個人就出村去桃花林,真不知道哪裡來的膽量。”
“劉大姐這脾氣呀,挺好。”長貴發自肺腑道:“若她不是這幅硬脾氣,而是個軟性子。那孫大哥走了之後她又怎麼撐得住那個家呢,更挺不起偌大一座染莊。說起來我真挺佩服她的,早年喪夫,孤家寡人帶着一個孩子拉扯,現在染莊的生意也越做越大,越做越響,真是有本事啊,孫大哥九泉之下也安心了。”
馬大夫終於沒有再看手裡的大葉青,擡頭笑道:“哦,當年你可是孫騰那小子鬧得不輕啊,全村兒都知道你們的事。從小一起山上砍柴,一起下地插秧,一起下河捉魚的好友反目成怨,幾十年都沒說話。偏偏兩個都是死脾氣,誰也不願先開口服軟,就這麼一直僵着,真是服了你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