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貴嘆了一口氣,點頭道:“其實啊,我心裡都惦記着呢,至少我沒忘記。剛開始是有些怨恨,可從小玩到大的好友怎麼會一朝翻臉不認?肯定有想過先開口道歉,但就是因爲該死的面子,他孃的鬼迷心竅,誰都不想認錯,直到...”
長貴顯得有些落寞:“直到孫大哥走了,我也沒來得及跟他和好。活該後我來去送他的時候,被劉大姐給轟出去。實在是太久不說話,都忘記了劉大姐的火爆性子。現在回頭看看,纔想起來當初孫大哥相親的時候,還是我陪着他去的,他...他成親的時候也有我...”
長貴哥說着說着,腦中思緒涌現,不由得鼻頭微酸,眼睛微澀,急忙用手擦了擦,笑道:“那個,馬大夫,大葉青也找着了,那村子裡孩童的病應該沒問題了吧?”
馬大夫笑道:“放心吧,今兒下午就能熬出藥來,到時候你招呼村裡害病的人家帶着孩子上來,喝藥順便診斷,記住了嗎?”
長貴欣喜若狂,急忙點頭:“好好好,我記住了,來馬大夫,我送您回去。”
許道雲跟着劉大姐到了村口,遠遠看見匠子叔和一個小女娃等在那。小女娃一看到劉大姐立馬哇哇大哭,掙開匠子叔的手,小跑撲了上去,哭喊道:“嗚嗚...孃親...我好想你。”
劉大姐寵愛的抱着小女孩兒,安慰道:“好啦好啦,不哭啦,孃親這不是回來了嗎,不怕不怕啊。”她對後面跟來的染坊夥計點了點頭。
小女孩兒擡起哭花的臉問道:“孃親,你去哪裡了,寶兒好擔心你。”
“不怕不怕啊,來。”劉大姐拉着寶兒的手走到許道雲和鐵牛面前,指着他們笑道:“你看,就是哥哥和姐姐救的孃親,還採到了藥,可以治小寶兒的病哦。”
“謝謝大哥哥。”
“不客氣。”許道雲咧嘴一笑,問道:“劉大姐,哪裡可以洗澡呀?”
“哦哦哦,跟我來。”劉大姐帶着許道雲二人朝家裡走去。
劉大姐的家不遠,是一座挺大的院子,在這個小村子裡算是大戶人家了。院子裡共有四座房屋,一間是庫房和澡堂,一間是伙房,另外兩間都是臥房,寬敞的很。
洗漱完畢,用過晚膳,許道雲和鐵牛本想離開,去外面找個客棧住下。可劉大姐說什麼也不肯,拉着二人不放,許道雲沒辦法,只好留了下來。
夜色很快來臨,日月交替,晚風怡人,樹林裡的蟲鳴叫人身心放鬆。
許道雲躺下去後沒多久便進入到內天地,再次開始了慘無人道的修煉,不知過了多久,許道雲睜開雙眸,然後推開推開窗戶,一看天色,發現才亥時三刻。
許道雲叫醒身邊的鐵牛,鐵牛問道:“大哥,怎麼了?”
許道雲笑道:“肚子有些餓,不好麻煩劉大姐,不如我們把那顆蛇膽吃了吧?”
“好。”
片刻之後,山林間,二人從一棵楊樹上躍下,許道雲左右看了看,點頭道:“嗯,就這裡吧。”
此處周圍樹林密佈,只有月光能從頭頂透進來,就算在這裡燒火,被發現的機率也不大,而且大家都去睡覺了,半夜三更的也沒人會出來。
鐵牛拋了個坑,在地上拾取枯柴乾草,又用短刀割斷幾節結實的樹枝搭了個架子,再從乾坤袋中取出火折引起篝火,哈了口氣,取出剛纔在劉大姐家就偷偷切好的蛇膽,用短刃削尖的木棍穿過,架在篝火上燻烤。
蛇膽沒多久就被篝火散發出的熱度烤的緊實,表面也開始變色,許道雲拿起一塊蛇膽放在鼻子下聞了聞,點頭道:“嗯,沒什麼怪味兒,應該熟了。”
他張嘴咬了一口,嚼了兩下,然後吐在地上,皺眉道:“呸!什麼東西啊,怎麼這麼難吃?”
這味道,不但腥,而且臭,還有一種古怪的怪味兒,看起來緊實的肉,一口咬下去後就會壓出汁水,酸澀無比,難吞難嚥。
鐵牛憨笑道:“大哥,不可浪費,這蛇膽很難得的。”說着他張嘴吃下一大塊蛇膽,算是示範。
許道雲嚥了口唾沫,一咬牙,也將手裡缺了一角的蛇膽塞進嘴裡,嚼了幾下,眼睛一閉,吞入腹中。吃下蛇膽後,胃裡就開始散發不同尋常的溫熱,那感覺越來越熱,逐漸蔓延四肢百骸,就跟身處火爐旁一般,舒服極了。
見此奇效,許道雲纔不管這蛇膽好吃還是難吃了,只要是於修煉有好處的東西,只要不害命,他什麼都能吃得下去。於是兩隻手各抓起兩根穿着蛇膽的木棍,左一口右一口,幾斤重的蛇膽不多時便裝進了他的胃裡。
摸着肚子打了個飽嗝,只覺得口中苦澀的緊,急忙灌入一口桃花釀,然後將葫蘆拋給鐵牛,說道:“回去吧。”
天色也不早了,許道雲着實有些睏倦,也想趁着蛇膽功效發揮之時,趕緊回去修煉,不浪費時間。
許道雲一腳踢滅篝火,踩了好幾腳,又撥了些土上去。近日來豔陽高照,林裡枯枝落葉又多,若不熄乾淨,只怕一陣風就能引起一場大火,到時候雖然自己能一走了之,逍遙快活,可卻苦了住在這裡的百姓和山上的動物野獸。
......
第二日一大早,許道雲推開窗,登時明媚的驕陽便從東邊窗戶斜射進來,二人走到院中,果然看見劉大姐已經帶着小寶兒坐在飯桌前等着了,還有染坊夥計匠子叔也在。
劉大姐正在一勺一勺喂着小寶兒,見許道雲二人過來,立馬把寶兒抱給匠子叔,起身招呼道:“二位醒啦,快來快來,坐下吃飯。”
許道雲才坐下,院子的門便被敲響,有個男人的聲音在外面喊:“劉大嫂,劉大嫂在家嗎,快開門吶!”
劉大姐聽出來人是誰,她急忙過去打開院門,正見到長貴手裡端着一個小藥壇,激動地遞給她,笑道:“劉大姐,這是馬大夫熬的藥,我今兒一早就過去了,順便也給你帶回來了,免得你多跑一趟,快拿着吧。”
“啊,太好了,太好了。”劉大姐看到長貴手中的小藥壇後幾乎喜極而泣,她小心翼翼地把溫熱的藥壇捧在手裡,感激道:“長貴,麻煩你跑一趟了。”
“哎,劉大嫂說的哪裡話,舉手之勞而已。”長貴認真道:“今兒啊,我領着村中家裡有害病孩童的漢子們去馬大夫那裡拿藥,我瞧馬大夫雖然看起來神采奕奕,可那一雙眼睛全是血絲,藥壇一罈接着一罈熬了總有三四十壇。我想啊,馬大夫一定是救人心切,徹夜不眠,連夜研製出解藥,這次可真的是多虧了馬大夫鼎力相助了。”
“於是,我們大夥合計了一下,馬大夫這次可真的是勞苦功高,苦了他一大把年紀,身體本來就不好,還要用老命來熬藥,現在還在忙活着呢。所以啊,等孩童們病好了之後,大夥決定湊一湊,給馬大夫蓋個小草堂。他那小破屋哪裡能住人呢,颳風下雨什麼的起不難受?馬大夫也是這兒唯一一個大夫,村裡人哪裡有病痛都去找他,所以咱們一起給他建個藥堂,咱們自己也方便。”
劉大姐認同道:“嗯,長貴哥說的有理,這次的確多虧了馬大夫,建藥堂的時候我也參一份,可不能虧待了人家。”
“好,到時候我知會你一聲。”長貴笑着答應,然後就看見正廳飯桌前的許道雲和鐵牛,揮手笑道:“二位大人,在劉大嫂這兒吃住可還習慣?”
許道雲舉着筷子揮手答應:“習慣,劉大姐這兒很好,有吃的有喝的,牀鋪也是高牀軟枕。”
長貴邀請道:“要不要考慮考慮,到長貴哥那裡去住啊,我那也是有吃有喝,高牀軟枕啊。”
“去!”劉大姐制止了他,推搡着長貴,居然是開始趕人了:“走走走,送藥的事麻煩你了,我們還要吃飯,你也趕緊回去吧。”
“哎,劉大嫂,別推,你怎麼......”
砰!
院門被暴脾氣的劉大姐毫不猶豫的關上,長貴被無情的拒之門外,他看着鎖的嚴嚴實實的院門,苦笑着搖搖頭,悔不該在劉大姐面前“挖牆腳”。
許道雲忍俊不禁,問道:“匠子叔,劉大姐和長貴哥以前有什麼舊怨嗎?”
匠子叔道:“說起俺們老闆娘跟長貴家的事,其實不怨兩家,只能說俺們老闆娘是個命苦的人。這事兒要說就找早了,當年俺們村的村長還不是現在的這個人的時候,俺們還不住在這疙瘩,老闆娘也不是這疙瘩的人。說起這事兒,就不能不說說俺老闆,俺老闆說他們家是世代負責看護這片地方的林木,也算是一大戶。俺老闆娘是專門開染坊的,我那時年紀和老闆娘差不多,但也已經是染坊的好手。俺老闆娘嫁給俺老闆的時候,俺也跟了過去來,不過一開始俺們都住在村子裡,後來出了點事兒,俺們才搬到這。”
許道雲好奇道:“什麼事兒啊?”
憨厚老實的匠子叔舀了一勺溫熱的米飯讓寶兒吃下,回憶道:“那時候人都窮,頓頓有飯吃的就算是大戶。我也忘了那時候村子的村長叫啥了,反正是他出了一個主意,砍樹來賺錢,而長貴哥家祖傳的木匠手藝,所以這砍樹賺錢的重任就落到了李家的頭上了。沒來也沒啥,可俺們老闆家一直以保護樹林爲活,砍樹,那不就是砍俺們老闆的腦袋。”
說到這,他嘆了口氣:“但胳膊擰不過大腿,村長髮話,全村誰敢不停,就強着把村外的的樹放倒了一大片。自打此後,俺老闆就一病不起,最後鬧着搬到了這兒,可剛過來沒兩天,俺...俺老闆就不行了。老闆一走,家裡的夥計走的走,跑的跑,就剩下俺跟老闆娘,那時老闆娘剛懷了寶兒,但仗着有染布的手藝,你瞧瞧,愣是賺回這麼大的家業。那些人沒良心,但俺可不是那樣的人,老闆娘對俺好,跟俺娘一樣好,這些是俺家,俺哪裡走不去。”
“藥好了,藥好了!”劉大姐趕走長貴後,火急火燎地端着藥罐跑過來,打開蓋子聞了聞,皺眉道:“這藥我聞着都哭苦,小寶兒可怎麼喝?”
她眼珠一轉,從口袋抓出幾粒紅紅綠綠的小糖丸丟在罈子裡,笑道:“嘿...這糖丸是我平時沒事時用甘草曬的,本打算當作零嘴兒來吃着,可甜了。這東西麻煩,我只做了幾粒,早知道這藥這麼苦,我就多弄幾粒了。”
劉大姐稍稍抿了一口黑如墨的藥湯,點頭道:“嗯,不燙,也沒那麼苦了。來,小寶,把喝藥了,喝完病就好啦。”
她本以爲又要費好一番功夫才能騙寶兒把藥喝掉,因爲以往都是這樣,每次受了風寒,或者得了其他小病,從馬大夫那裡抓回來熬好的藥,寶兒是從來不喝,說什麼都不喝,非得最後動了鞭子才邊哭邊喝,邊喝邊喊苦。
想不到這次小寶兒居然什麼都沒說,捧過藥壇,擡起小腦袋“咕嘟咕嘟”喝了個乾乾淨淨,吐出舌頭,吧唧道:“這藥有點甜甜的,但還是苦,苦!”
她繼而又笑道:“現在不覺得苦了,倒是感覺甜甜的,臉上也不癢了。前幾天村長讓我去他家吃好吃的,我看到一個叔叔和匠子叔差不多大,可厲害,不過匠子叔也很厲害,他染布特別快,對我還特別好。但是孃親,寶兒不喜歡染布,寶兒想去拜師學法術,像兩個大哥哥一樣,用法術救人,還要做很多很多不苦的藥!”
小寶兒一抹眼淚,“我聽孃親講,爹爹就是因爲得了治不好的病纔不要小寶兒的,我以後長大了,一定要像大哥哥大姐姐一樣去幫助別人。”
聽完小寶兒的話,劉大姐只感覺心如刀絞,但也很是欣慰,幾十年來獨自一人扛起家庭事業,不論多苦多累都不會皺一皺眉頭的劉大姐,第一次落下淚來竟是因爲女兒的懂事,因爲小寶兒的懂事讓她這個當孃的心疼。
她一把抱住傻笑的寶兒,說道:“小寶兒乖,小寶兒最聽話了,孃親相信你,以後一定會學會法術,孃親也會幫助你,讓你和大哥哥們一樣去幫助別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