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自作孽

1、

遇見棘手的問題,靜夜思習慣去找龍葉心。

無聊的時候也說過玩笑話:如果龍葉心真是男人,那麼靜夜思一定要嫁給他。

可惜,她認識的男人中,還找不到像龍葉心這樣合拍的。

正因爲合拍,所以作爲知己,合夥人,龍葉心怎麼可能不知道靜夜思在想些什麼。

只是,她也不是隨隨便便就會幫人的。

“你自己接下的爛攤子,我纔不管。”照她的意思,討厭的人就該扔到十萬八千里去,做什麼還跟他們摻和。

想滿足好奇心,整惱寧長清的法子有千千萬,她龍葉心有的是辦法,何苦要因爲漣漪而給自己帶來隱患。

“你不是很在意書院嗎?不怕因此把書院搞垮?”

其實龍葉心不想說出口的是:是否寧長清對你來說,比書院還要重要?

“我不會拿書院來冒險的。”靜夜思沒有過多解釋,她知道龍葉心是明白她的。“所以當務之急,是消除大家對漣漪的成見。”

天方夜譚!

“哈,哈哈。”龍葉心誇張的大笑三聲。

“消除成見?這就好比讓青樓這種地方徹底在這個世上消失,你認爲可能嗎?”她說的是有點偏激,但也只是想讓靜夜思不要太天真。

沒想到靜夜思卻是真的這樣想過:“二十年前鳳生皇朝經歷了一場動亂,皇位易主,丐幫連同所有乞丐全部消失。”這件事是誰做的,她們心裡清楚。“既然可以讓乞丐自食其力,爲何不能讓青樓女子全部從良?”

如果真能有那麼一天,就不會有人再有漣漪和靜夜思那樣的苦悶。女人何苦爲難女人,尤其還是爲着一個沒有真心的男人。

龍葉心在屋子裡來回踱了幾圈,回過身來指着靜夜思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憤憤的放下手又轉了幾圈,這才終於說道:“好吧,這是你要我的說的。要堵住大家的嘴,行,可以,辦法只有一個:除非寧長情把漣漪八擡大轎的娶回家。她做了寧家少奶奶,身份地位便不一般。只要寧家不反對,她進書院做先生別人自然也不會有什麼意見。”

這是捷徑。就像讓大家接受女子書院一樣,只要有人率先不介意漣漪的身份,其他無關緊要的人自然也不會太排斥。

說完,龍葉心不懷好意的看着靜夜思,笑道:“怎麼樣?救苦救難的觀世音小姐,你要不要試着做一回媒婆?”

媒婆?擦個紅臉蛋,嘴角點顆痣,搖着小手絹陪着笑,這樣的形象靜夜思可是見了太多。

老爹一提到曾經提親的人踏破門檻,靜夜思想到的就是那一個個長的差不多的媒婆。

而現在,看着龍葉心揶揄的樣子,她終於知道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

2、

“思思怎麼了?”穆紫給丫頭們上完課,就跑過去和曉月陶晴雪她們嘀嘀咕咕。

陶晴雪一臉茫然,曉月卻是一副苦思狀:“從客棧回來就這個樣子,不知道怎麼了?”

“客棧?”樂逍遙打一邊冒出來。“那是不是和心兒有關?”

心兒?!乍聽這樣的稱呼,再想到不男不女的龍老闆,再看到不男不女的樂逍遙,所有人都打了個寒顫。

不過,說不定真的跟龍葉心有關。

當然,穆紫還想到一種可能:“看她那麼惆悵,猶豫不決的,依我看肯定是爲情所困。去了客棧,說不定是爲王少飛發愁。”

“去,就知道談情說愛。”曉月不屑的擺擺手。她家小姐纔不是這麼膚淺的人呢,小姐愁的肯定是大事。

穆紫像被踩痛了尾巴的貓,不滿的說:“那你說,是爲了什麼?”

“你們不會自己去問啊?思思會吃人不成!”雲先生也剛上完課,累的想喝口水,就見了一幫麻雀躲在角落嘰嘰喳喳。

她吼了他們一句,就直接走到靜夜思面前一拍桌子,把魂遊的靜夜思嚇了一跳:“你說說你都要了些什麼學生?全都笨手笨腳的,想氣死我是不是?”

她是不知道靜夜思招生的標準,她唯一清楚的就是:那幫丫頭全都可着勁的拿針往自己手上扎,滿手血點的看着慎得慌。

“您別生氣,先坐下來喝口水。”靜夜思忙給曉月使了個眼色,要她趕緊倒茶過來。

“喜歡到書院上學的女孩子,大多不是大家閨秀。她們活潑好動,但都很聰明,只是有時缺乏耐性。”其實這些孩子並不是很想學女紅,之所以要雲先生教她們,只是想去去她們的嬌氣和浮躁。

曉月端來茶水,雲先生臭着一張臉接過茶杯,一飲而盡。剛剛跟小丫頭片子們吼了大半天,嗓子都要冒煙了。

“我不管她們缺什麼,想做我的學生,就要按我說的來。”

“是。”靜夜思其實已經在着手設置課程了。識字是基本的,所以每個學生都要上這一課;然後是女紅課,用來磨練心性是上上選;珠算每人多少也該懂一些。剩下的就是興趣課,因爲還缺乏先生,所以目前可選的就是烹飪和琴棋書畫,由她和曉月教授。

不過這樣一來,她難免會分/身乏術,所以先生還是要繼續增加的。

“您是先生,怎麼教學生當然由您說了算。”她既然認定她夠格做先生,就不會干涉太多。

這樣的信任也是徹底的,就像雲先生願意相信她這樣一個小丫頭一樣。

有了靜夜思這句話,雲先生開始雙眼放光,就像找到獵物的狼一般。

“行了,我沒事了,那邊那幫傢伙似乎有話要說。”她給靜夜思指了指穆紫他們,就一陣風的出去了。

看着她興奮的背影,大家開始爲那羣丫頭捏了把冷汗,不知道雲先生打算怎麼教導她們呢。

3、

靜夜思並不是很擔心雲先生會做什麼,她從老爹那學會的,就是有的時候任其發展,往往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她比較感興趣的,是爲何穆紫他們看起來吞吞吐吐的,讓人替他們乾着急。

“有話就問吧。”她什麼時候可怕到讓大家連話都不敢說啦,猶記得不久前還有人跟她拍桌子瞪眼呢。

可是那羣人是自己想多了,居然真的你推我我推你,誰也不敢開口問。

無奈,靜夜思只好拿出主人的身份,問曉月:“你來說。”

曉月立刻哭喪着一張臉,心想自己真是被這羣人拐帶壞了,居然也越想越覺得小姐是不是遇上什麼爛桃花了。

“小姐,你一回來就長吁短嘆的,是不是發生什麼大事了?”

自從小姐說要開書院,她們每天都過着刀口舔血,呃,或許這麼說太誇張,總之就是步步驚心的日子。所以,一旦小姐露出類似迷茫、惆悵、苦惱之類的表情,她就很怕又遇到什麼麻煩了。

不過呢,也還好他們家小姐聰明大方淡定從容,沒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但也正因如此,能讓小姐皺眉頭的,肯定是很嚴重的事情。

曉月越想,臉上的表情就越凝重。靜夜思連忙打住她的胡思亂想:“能有什麼大事發生,你不要烏鴉嘴。”

她不過就是在想,是不是要真的幫漣漪上門提親。

不得不承認,由她替漣漪做媒的話,寧家人應該會比較容易接受。

可是,她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靜家小姐心胸寬廣慈悲爲懷?就是讓最崇拜靜夜思的曉月也不敢這麼說。

靜夜思只是恩怨分明,而且有仇必報。不要忘記,她是有底線有死穴的。

但之前的十六年,惹過她的人是少之又少,而能讓她上心的就更少了,所以她從未報過仇,也就得了個大度的美譽。

實際上,她要是真的大度,早半年前就跟寧長清一刀兩斷了。

她就是不希望寧長清可以爲所欲爲的跟漣漪雙宿雙棲,至少不能那麼輕而易舉。

所以現在,雖然早就報復夠了,但要她去當這個媒婆,不管怎麼說她都不是很情願。

如果去了,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嗎?

可是轉念一想,如果漣漪真的嫁給寧長清,對她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思量來思量去,靜夜思突然站起來宣佈:“準備聘禮,去寧家提親去!”

4、

“靜家小姐親自去寧家提親了!”

不愧是安寧城的百姓,傳遞消息永遠那麼迅速及時。

靜夜思一行還沒走到寧府呢,全城的人都已經知道了。

不過,傳說的版本跟實際有些出入,所以寧府得到的消息是:靜夜思想要跟寧長清破鏡重圓!

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寧老爺半年多以來頭一回露出了笑容,連忙吩咐打開大門出門迎接。

寧夫人乾脆換了身喜慶的新衣裳,一邊想着待會要先跟兒媳婦道歉,要她不要怨恨寧長清。

而寧長清,聽到下人的稟報之後久久不語,卻有源源不斷的喜悅,自心間溢出,躍上了眼角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