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簡直是不可理喻!”錦安候還從未見過妻子這般模樣,登時無比吃驚。
錦安候夫人慘笑道:“我在自己女兒成婚的這一日,害的這府中另一個生命隕落,我是變成傻子了麼?難道侯爺以爲,在我心裡面還有別的事情能比彤兒大婚還來的重要麼?”
“那倒沒有。”錦安候聽到這話,立刻點點頭:“你的這份心思。我還是知道的。”
“那既然如此,我爲何非要加害蘇姨娘?”錦安候夫人聲嘶力竭的大喊道,臉上的表情相當悲憤。
錦安候瞧了她一眼,沉道:“可麝香是從你身上搜出來的!你無可分辨!”說着,他頓了頓,接着道:“我曾聽太醫說過,這麝香對孕婦的傷害極大,但卻不是一日才能造成的,至少要聞好幾個時辰纔會導致小產,我猜,你原本是不想讓蘇姨娘的孩子死在今日,而是明天或者後天,對也不對?”
錦安候夫人聽了這話怒極。正想回答,錦安候卻又接着道:“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蘇姨娘的孩子卻在今日小產了!這打了你一個措手不及對不對?還是彤兒聰明,知道怎樣才能維護你這個母親,今日如意說的話,可是擾亂了很多人的判斷!但我卻絕不會!”
“侯爺說來說去,就是一心認定害人的就是我,是不是?”錦安候夫人慘笑道。
“是!麝香是從你身上搜出來的,你辯無可辯!”錦安候一字一句道。
“那,侯爺預備怎麼樣來懲罰我?”錦安候夫人心灰意冷的坐下來,再不看丈夫一眼。
錦安候的目光定定的落在她的身上,眼前女子消瘦美好的側影一如他記憶裡的那人,可是品性手段卻都差的太遠!沉吟了好半響,他才道:“你幾次三番的陷害府裡的人,我已經容你不得!城外青雲庵環境清幽,十分適合休養。你先去那裡住上一年半載吧!也好收一收你這性子!”
“侯爺要打發我出府?”錦安候夫人聽到這話,就彷彿聽到了什麼最好笑的笑話一樣,眼神裡滿滿的都是不屑,她壓根就不相信這句話。
“是!”錦安候沉聲道:“我會安排人幫你收拾東西,等彤兒三朝回門之後再過三天,你就啓程吧!”
“侯爺不怕我將此事告訴彤兒?”錦安候夫人語氣涼涼道:“你覺得太子妃會同意你這麼做麼?”
這話很有些威脅的味道。
錦安候登時怒了!就連當今皇上也沒有如此的威脅過他!
“我勸你最好還是不要將此事告訴她!”錦安候冷冷道:“我只是讓你出府去休養,但卻沒有扔給你一封休書,直接攆你下堂,這已經夠寬恕的了!這是我最後的底線!”
“你若不服,儘管告訴彤兒!大不了到時候我將你曾經做過的事情全都抖露出來!讓皇上判咱們和離!“錦安候一字一句道:“你不要以爲魚死網破的事情我不敢做!”
錦安侯夫人聽了這話,登時便愣住了!她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家丈夫,完全沒有想到竟然能從他嘴裡聽到這個天底下最絕情的話!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一時之間。屋子裡死一樣的寂靜。
就在這樣的寂靜裡,外頭卻忽然慢慢的下起雨來,雨水打在芭蕉葉上,淒冷一片。
良久之後。錦安候夫人才顫抖着聲音道:“你,你再說一遍,你要怎樣?魚死網破?”
“是!”錦安候回答的斬釘截鐵:“如果你非要見彤兒也牽扯進來的話!”
錦安候夫人聽了這話,眸子死死的盯着丈夫,好一會兒之後,她終於慢慢的頹廢下來,語氣低低道:“好!青雲庵我去!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錦安候淡淡問。
“我要帶月華一起去!”
錦安候聽了這話,臉色猛的一變!他斷然拒絕道:“這不可能!你妄想!我是絕對不可能答應讓華兒跟你一起去!你就死了這條心!”
“是麼?”錦安候夫人苦笑一聲道:“庵中歲月寂寞,我只是想要月華陪伴我而已,沒想到你竟連這個也不允許!罷罷罷!”
錦安候瞧着她心碎如死的模樣,心中卻是忽然從前的歲月來。曾經他眼前的這個女子,也是將華兒當做親生女兒來對待的,只是從太子突然喜歡上華兒之後,這一切就都大大的變了模樣……
都是權勢惹的禍啊!
錦安候不由深深的嘆息一口氣,他擡眸瞧了妻子一眼,面沉如水道:“以後每個月我會讓華兒去庵裡看望你!還有蕭兒!”說罷,轉身就往外走去,但走到一半,他便轉過了身:“對了,三天之後太子妃回門之時,也請你好好的勸一勸她,不要衝動的做出讓人厭惡的事情來!我還是那句話,大不了就魚死網破!”
直到交代完所有,錦安候才大踏步的轉過身去,沒有絲毫留戀的大踏步離開。
錦安候夫人心如死灰的瞪着大門口,丈夫的身影消失良久,她也不曾挪動一下。
忽然間,院子裡電閃雷鳴,一瞬間狂風大作,有極冷的風從門外竄進來,撲了錦安候夫人一頭一臉。一如她冰冷的心。
……
東宮裡到處張燈結綵,按照道理來講,原本的彩燈是要亮一夜的,可是今夜又是下雨又是閃電的,沒過多長時間,便將整座宮殿外垂掛的燈籠全都澆滅了,沒過多久,連人羣也散的快沒有了。
此時作爲大婚之用的主殿之內,卻也是靜悄悄的。
主臥內的婚房裡,到處都是金碧輝煌,兩個兒臂粗的喜燭在桌上靜靜的燃燒着,而靠裡的牀榻上,一個蓋着紅蓋頭的新娘子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如意與另外三個陪嫁丫鬟分站兩側,而房間門口則站了一排的喜娘。
殿內靜悄悄的,唯有外頭的電閃雷鳴時不時的觸動每一個人的心臟。
古月彤渾身僵硬的坐在那裡,很是有一些不耐煩,都這個時辰了,怎麼太子哥哥還不回來?頭上的鳳冠仿若有千斤重,她覺得自己的脖子,分分鐘有被壓斷的可能性!
她有心想要讓如意出去打聽打聽消息,但又不想被宮裡的人給看扁了,說自己舉止輕浮。因此只好耐着性子端坐在這裡,天知道她連腳趾頭都僵硬了!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
外頭風雨未歇,殿內紅燭卻已經燃燒過半,太子仍無蹤影,古月彤只好繼續等下去,然而她內心中已經由焦急等待變成了滿腹疑問。
外面那麼大的雨,喜宴多半已經結束,太子爲何還不回來?
殿內炭盆無數,根本就不覺得冷,然而古月彤的內心裡卻是一寸一寸的冰冷了下去。
是不是太子已經知道了她與廉親王的那些個事兒,所以才遲遲不歸?
這個想法才一冒頭,便被古月華給狠狠的否定了!她將頭搖的撥浪一般,這絕不可能!太子哥哥要是知道了這件事情,那麼今日的婚禮根本就不可能進行的下去!而她此時也不會在這裡坐着,而是在侯府的祠堂!
不會的!他根本就不知道哪件事情!
“小……太子妃娘娘,您怎麼了?”一旁的如意瞧着古月彤的動作,當即小聲的問了一句。
古月彤連忙停止了搖頭,繼續端端正正的坐着,只是從蓋頭底下伸出手來,輕輕的在如意的手上拍了拍,示意她不要多話。
如意立刻止住了話頭。上吉雜弟。
殿內恢復了平靜。
又是一個時辰,外頭的風雨才漸漸的停歇。
夜漸漸的深了,不說古月彤頂着那個三寸高的鳳冠頭有多重,單說屋中所有侍立的喜娘丫鬟,俱都受不了了。
終於就在此時,殿外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聲。
由於殿內實在是太過安靜了,所以這個聲音一出,所有人就都聽到了,大家臉上都出現一絲狂喜來。
太好了!太子終於回來了!
古月彤激動的差一點一把掀開了自己頭上的紅蓋頭,還是如意小心,在一旁伸出手來按住了她,這纔沒有導致古月彤亂動作。
太子妃就要穩得住大局,不是麼?
不一會兒,外頭的腳步聲便漸漸的靠近,很快就走到門邊,有人伸了手啪的一下就推開了殿門,一股濃濃的酒氣傳了進來。
“參見太子殿下!”殿中所有宮女喜婆,包括如意等全都跪下來向着搖搖晃晃走進來的那人請安。
古月彤心跳如雷,她坐在那裡,激動的差點就要昏死過去!
太好了!她的太子哥哥終於還是趕來了!
他肯回來,那就說明,廉親王並沒有將那件事情抖露出來……
直到這一刻,古月彤纔算是徹底的放下了心,緊跟着,端便聞到一股濃濃的酒味來,她還沒反應過來,便聽到自己身邊傳來“咚!”的一聲。
“怎麼回事?”古月彤終於忍不住喊了一句。
如意連忙答道:“回太子妃話,太子殿下,他,他倒在牀上了。”
古月彤這個時候,倒是記起自己的紅蓋頭不能摘下來,她對着如意吩咐道:“快!快將他攙扶起來!喝醉了酒的人可不能就這麼睡着,來人,去準備醒酒湯!”
“是!太子妃!”古月彤此言一出,立刻便有幾個宮婢走了出去。
古月彤對此很是滿意,尤其是,她在聽着別人叫她‘太子妃’的時候,這種朝思暮想,千迴百轉的夢境終於變成現實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可是興奮之餘,她卻隱隱的有一絲擔憂……
“太子妃,太子殿下他,睡死過去了。”如意與幾個丫鬟合力將太子從牀上攙扶起來,可他卻歪着脖子睡的正香。
“什麼?他睡着了?”古月彤聽了這話,很是有些吃驚。 wWW▪ttκan▪C O
“是的!”如意答道。
“那,我這蓋頭……”古月彤十分糾結道。她被宮中的禮儀嬤嬤教導過,入了洞房之後,還要與太子共喝合巹酒,同食子孫餑餑,共結連理,這大婚的儀式纔算是完成了,可是此刻太子已經昏睡過去了,只剩下她一個人了,這要怎麼辦纔好?
如意懂她意思,不由自己也發起愁來,只能勸道:“小姐,您先別急,說不定等下醒酒湯端來,太子喝下去就會清醒也說不定。”話雖如此,可是她看着太子熟睡的模樣,心中卻根本沒底。
古月彤點點頭,道:“好吧,也只有如此了。”
如意瞧着她強做鎮定的模樣,不由的很是心疼:“小姐!你實在是太辛苦了,這麼重的鳳冠,您今日戴了一天,可真是爲難死你了……”
“再爲難也只是一天,很多人想享受這份痛苦,還沒這個機會!”古月彤淡淡道:“如意,你不要再多說了,我很知足了。”
如意聽了,只好住嘴。
沒過多久,宮女便端了一大碗的醒酒湯進來,大家一起出力,纔將太子從牀上攙扶了起來,強幫着他喂,可惜灌了許久,也不曾灌下去半滴,倒是攪弄的太子煩不勝煩,只是囈語道:“華兒……”
古月彤聽了這個名字,登時心驚!
她猛的一下子便伸手將自己辛辛苦苦頂了一天,就爲等着太子趙恬爲她掀開的紅蓋頭給抓了下來,轉身狠狠的瞪着他,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太子妃!你……”宮人們先是聽到太子的囈語,緊跟着便看到太子妃猛的發怒將蓋頭給掀了下來,登時吃驚的說不出任何話來。
一旁的如意連忙打圓場道:“太子妃是看到太子醉的神志不清了,這才自行揭開蓋頭的,大家上前幫忙,替太子,太子妃更衣!”
“如意姑娘,那合巹酒與子孫餑餑不用吃了麼?”旁邊有喜娘接着問。
如意回過頭來看了一眼,道:“你覺得太子殿下醉成這個樣子,還有力氣折騰麼?如今都已經三驚更天了,難道咱們要固守着禮儀,攪弄的一對新人徹夜不眠嗎?”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那喜娘聽了這話,連連告罪,卻是再次開口道:“如意姑娘,要不,請示一下皇后娘娘如何?”
如意聽了這話,微微一笑,道:“如今已經夜深,皇后娘娘勞累一天,一定早就已經歇息下來了,你要想去驚動她,請隨意,我們太子妃是萬萬不會做出此等打攪長輩的事情來!”
那喜娘聽了這話,登時一愣。
如意轉過了頭,卻是對着古月華道:“太子妃,請到梳妝檯坐着罷!奴婢替您卸妝。”
古月彤立刻點了點頭,她頂着頭上那玩意兒頂了一天,脖子都要斷了,如今太子已經睡着了,她自然再也不想受這份罪。
很快的,她便由如意攙扶着去了梳妝檯。
如意轉了身又對着宮人們吩咐道:“太子妃等下要沐浴,你們去準備洗澡水來!”
“是!”很快的,又有幾個人退下了。
剛剛開口的那嬤嬤,不知道想到什麼,又將腦袋縮回去了。
如意不慌不忙的替古月彤摘下頭上的鳳冠,又將那些華貴無比的釵子都取了下來,將她一頭如瀑的長髮散下來,伸出雙手,輕柔無比的按摩起頭皮來。
古月彤舒服的立刻閉上了眼睛。
那邊太子也已經由人伺候着除去了外袍,去了頭上錦冠,坐在那兒就等着沐浴了,他這一身的酒氣,必須得要去除。
這會子,他倒是沒有再念那要命的囈語。
然而剛剛那一聲,古月彤卻是永遠也不會忘記!她坐在那裡,由着如意伺候自己,然而內心裡卻是怨恨已極!
她不由的猜測到,太子喝的爛醉如泥,是不是因爲古月華!
這個該死的賤人!就連大婚,也不讓她們好過!
正怨念着,外頭有宮女進來稟報道:“太子妃娘娘,浴池已經準備好,請您過去沐浴。”
古月彤轉頭瞧了太子一眼,卻是道:“你們先扶太子過去,本宮隨後就到。”
宮人們互相看了一眼,低低應了聲是,便上前將爛醉如泥的趙恬攙扶去了後殿浴池。
古月彤一個人坐在銅鏡前,鏡子裡映出一張如鮮花般絢爛奪目的美人臉,然而美人的眉宇之間卻隱藏着濃濃的殺氣。
“太子妃!您可千萬不能暴露了自己的情緒!不然宮人們看在眼裡,會覺得您不穩重。”如意低低的勸道。
古月彤這才慢慢的將臉上的憤怒表情收了起來,她轉過了頭,面無表情道:“這麼會子功夫,太子沐浴應該快結束了吧?你扶我過去,身爲他的妻子,我怎樣也要過去幫忙,不是麼?”說着,她的脣畔露出一絲苦笑來,還帶了一絲自嘲的意味。
如意見狀,心中擔憂更甚,她不由的開口勸道:“小姐,您現在已經是太子妃了,您纔是太子的正妻!太子心中念着二小姐又能怎樣?他這輩子都娶不到她!您千萬將心中的怨恨收住了,奴婢相信,假以時日,太子終究會發現你的好的!”
“你說的,是真的麼?”古月彤低低問,其實如意說的這些,錦安候夫人在她耳邊不知道已經說了多少遍了,但都沒有此刻來的讓人舒心。
“自然是真的!”如意低低道:“您現在可是太子妃了,可以正大光明的去看他,這一次,再也不會有任何人說閒話了!”
古月彤聽了,仔細想想也是這麼個理兒,她的臉上,登時慢慢的露出一絲笑容來。
第344 洞房(下)
“好了,不要多說了,帶我去浴池吧!”古月彤淡淡道。
“是!太子妃!”如意應了一聲,立刻攙扶着古月彤起身,將她身上繁瑣而又華麗的嫁衣脫了下來,只着單衣便去了浴池。距離又不遠。無須重新裝扮。
等兩個人到了浴池,只見滿池水汽氣氤氳,三五個宮婢正在水池邊上伺候着太子穿衣,古月彤見狀,不由的一愣:“太子已經洗好了?”
“是的!太子妃娘娘!”幾個宮人連忙答道。
古月彤登時滿意的笑了,她搖搖頭,道:“你們將太子先扶去前殿吧!”
幾個宮人應了,扶着太子便小心翼翼的往外走去,太子的腦袋聳拉在一旁,看樣子還是沒醒。眼臉下的睫毛又黑又長,在橘黃色的燭光下,投下一片暗影,瞧起來別樣的迷人。
古月華眼睛複雜的望着趙恬的背影。直到他離去,她纔將目光收了回來。
“你們都先退下吧!這裡有如意一人伺候我就行了。”古月彤環顧四周,對着兩邊的宮婢吩咐道。
“是,太子妃。”衆人應了一聲,俱都彎腰退下。
古月彤這才由如意除去外衣,慢慢的下水沐浴。她勞累了一天,渾身筋骨痠痛。此時被這熱水一泡,渾身上下舒服的不得了,都不想起身了。
牆壁上的鶴足銅燈靜靜的照着水中那一抹苗條的人影兒,悠悠的晃動着,殿內靜謐急了。
古月彤閉上眼睛,似要睡去。
“太子妃,您泡的時間不短了。“過了良久,如意低低道。
古月彤慢慢的睜開眼睛,瞧了如意一眼,這才坐起了身。走出浴池,池水嘩啦啦的響着。
她在岸邊站好,由如意攙扶着擦洗了身子頭髮,穿上衣裳勒緊衣帶,如意緊貼着古月彤,悄悄從袖子裡取出那截羊腸來,在古月彤的注視下,悄悄塞進了她的衣裳袖子裡。聲音低如蚊吶:“太子妃,這東西你可千萬不要能被太子給發現了,用完了之後,您記住喊奴婢進去,奴婢會想法子悄悄將它處理掉的。”
古月彤的目光落在那截猩紅的羊腸上,目光裡露出了一絲厭惡。這東西。該放了有兩天了吧?
如意見狀,當即解釋道:“太子妃,這不是那天的那一個,是重新做的。”
古月彤這纔將羊腸接過去。塞進了自己的衣袖裡。
“等下進了內殿,您一定要想法子避開太子的視線,將這東西藏好了。”如意不厭其煩的交代道。
古月彤不耐煩了:“太子都爛醉如泥了,他怎麼可能發現!”
如意聞言,登時失笑:“您說的也是,是奴婢多慮了。”二人說着,便一起慢慢走出了浴池。
殿外不遠處,有幾個宮人默默的站立着,古月彤一見到她們,立刻就擺出了自己最爲得體的笑容來,她低低道:“好了。你們現在進去將裡屋裡收拾好,然後就下去休息吧!”
“多謝太子妃體恤!”宮人們連忙跪下道。
古月彤滿意的點點頭,領着如意揚長而去。
一時回到前殿,依舊的滿室紅光,喜燭已經燃燒了過半,快要燃盡了,古月彤瞧了一眼屋中守着的幾個喜婆宮女,淡聲吩咐道:“好了,你們都退下吧!”
“是!”衆人應了,連忙轉身退下。
古月彤轉身對着如意道:“你也下去吧!就在偏殿裡睡,我有事兒會叫你。”
“是,太子妃。”如意福了福身,立刻轉身退下。並且體貼無比的將大殿的門關上了。
當屋中只剩下了兩個人的時候,古月彤這才轉過頭去瞧那倒在牀上昏昏預睡的太子,臉上的表情很是有些複雜。
“呃,華兒……”就在這時,牀上之人的嘴裡,又吐出一絲囈語來。
古月彤臉色大變,猛的朝着牀榻走了過去!
“華兒……”牀上的人不怕死的又喊了一句。
安靜的深夜裡,到處都死一樣的寂靜,外頭的風雨早就停歇了,唯有牀上之人的嘴裡,依舊制造着驚濤駭浪,他每喊一句,古月彤的臉色就差一分,到最後,竟已經完全變成黑色的了,直如鍋底。
“你就那麼喜歡我妹妹麼?”古月彤咬牙切道:“可她根本就不喜歡你!她甚至討厭你!”
“誰說的!”就在這時,太子猛的睜開眼睛,一下子便坐起了身。
古月彤駭的立刻倒退了好幾步,她以爲他已經睡熟了,所以才放心大膽的說了那麼一句話,畢竟這內殿裡沒有別人,不會被人聽到,可誰能想到,趙恬竟然已經清醒了呢?
“太,太子哥哥,你醒了?”古月彤臉色難看道。
趙恬的目光盯在她臉上,卻有些迷離,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喊了一句:”彤兒?“
古月彤立刻就欣喜了,她連忙就走上前兩步:”太子哥哥,是我呀!今晚上,是我們倆的洞房花燭!“說着,她臉色紅紅的低下頭去。
趙恬此時還有些迷糊,他的眼睛在殿內掃視了一圈,入目皆是大紅色,牆上貼着喜字,所有的陳設都是以大紅爲主,他這纔想起來,今日是自己的大婚。
“那,那你怎麼站在那裡啊!”趙恬當即朝着古月彤揮揮手。
古月彤一顆心猶如小鹿般亂跳,臉兒紅紅的,之前的憤怒早就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她控制住心跳,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了牀前。
就在這時,太子猛的一伸手,便將她拉到了牀上!
“啊!”古月彤低低的驚呼一聲,下一刻,天旋地轉,她整個人便躺在了牀上,身下是柔軟的褥子,上方,是趙恬那張有些泛紅的臉。
而此時,趙恬的酒還未醒,他只是憑着本能在動作。
在趙恬伸手扯下自己的衣裳之前,古月彤連忙悄悄將藏在袖子裡的那截羊腸塞到了枕頭底下,果不其然,下一刻,趙恬便跟瘋了一樣的瘋狂的撕扯起她的衣裳來……
古月彤的心陡然間懸了起來,她不由的想到,他會不會發現她不是處子之身?
這樣的擔憂,讓她一點也沒有沉浸趙恬所給予的歡愉裡。
在兩個人結合的一瞬間,古月彤還是能感覺到有一絲絲的疼痛,但是她忍住了這股不適,伸手摸到枕頭底下,找到那截羊腸,塞到身下用力的擠破。
在感覺到有清涼的液體滑過指尖,流淌在被子裡的時候,古月彤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她伸手回抱住了趙恬,熱情的迴應起來。
……
第二天,古月彤早早的便醒來了,她望着沉沉睡在她身邊的趙恬,臉上登時露出一絲欣喜來。
太好了!她終於,成了他的妻!
她控制不住的伸出手指來,慢慢的在趙恬的臉上描畫着,沉睡中的人被她這樣玩弄,忍不住狠狠的甩了一下頭,古月彤登時觸電般的縮回了手。
“太子妃,您醒過來了沒有?”就在這時,帳子外頭,忽然傳來了如意的聲音。
古月彤立刻便答道:“我醒了,但太子還在睡,你動作小點。”
如意立刻就放低了聲音:“是,太子妃,奴婢這就讓人來伺候您更衣?快要卯時了,等下還要去給皇上與皇后娘娘請安呢!對了,還有太后!”說着,她便將牀前的帳子掛起來了。
古月彤一聽到皇后的名字,整個人便清醒了過來,她立刻點點頭,道:“好,叫她們動作快點!”
如意應了一聲便退下了。
古月彤回頭看了一眼,見趙恬還在沉沉的睡着,便悄悄的越過他下了牀,她剛穿好鞋子,如意便領着一堆宮人進屋,捧銅盆的捧銅盆,捧痰盂的捧痰盂,全都悄無聲息的圍攏過來。
今日要給皇上皇后請安,如意便挑選了一鏤金絲鈕牡丹花紋蜀的裙子來,對着古月彤問道:“小姐,您今日穿這一件怎麼樣?”
古月彤聞言,立刻擡眸瞧了一眼,卻是皺眉道:“這個會不會太豔了?”
“怎麼會!”如意挑眉道:“小姐,您昨日才大婚,這新勁兒正足,怎麼能不穿的喜慶一點?要是太素了,這可就一點也沒有成婚的喜慶了!”
“說的也是。”古月彤聽了,再瞧了瞧那衣衫兩眼,誰知這一次卻是瞧出一絲喜歡來,於是點點頭道:“好吧,就穿這一件!”
如意立刻上前,伺候着古月彤將衣裳穿好了。
這邊古月彤剛剛收拾完畢,宮人們將她打扮的華貴非常,再配着那張嬌豔如花的臉蛋,當真是美豔不可方物。宮人們見了,不由的驚歎道:“太子妃娘娘,您可當真是天香國色!難怪會這麼幸運嫁給太子了!”
古月彤聽了這讚美,先是高興,但緊跟着,她便察覺出了一絲不對勁來。
什麼叫有幸嫁給太子?太子本來就是她的好不好?
古月彤沉了臉色,正要發火,就在這時,牀上的太子卻是慢慢醒了過來。
“殿下!你醒了?”古月彤立刻滿臉欣喜的走了過去。
趙恬睜開睡意朦朧的眼睛,擡眸朝着古月彤望了一眼,眼中立刻露出了一絲驚豔。在這一刻,他的心竟然動了一下,因爲在這一瞬間,他恍惚看見了古月華!
可惜,古月彤一開口,便打碎了趙恬所有的美好幻想,她甜甜道:“太子哥哥,你醒了?快起牀吧!等下咱們還要去給父皇母后請安呢!”
她既已經嫁做皇家婦,那自然就要改口,這也是錦安候夫人事先交代過的。
趙恬聽到這聲太子哥哥,心中砰的一聲,有什麼碎了。
原來他終究,還是娶了古月彤!
趙恬的臉上露出一絲痛苦之色來,他擡眸瞧了古月彤一眼,這時他已是面無表情:“我頭有些疼,就不去了,你自己代我向父皇母后一起問安。”說罷,他便轉過了身,拉起牀上的捻金銀絲線滑絲錦被往頭上一蒙,繼續睡大覺去了。
“太子哥哥?”古月彤瞧着這一幕,驚的目瞪口呆,這向來向長輩敬茶,都是夫妻兩個一同去,可太子這是鬧哪樣?
如意也有些吃驚,她沒想到,太子醒來竟然絲毫也不肯給她們家小姐面子!
這要真的讓古月彤自己去請安,那不立刻就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如意一顆心立刻就提了起來,忙上前幫着勸道:“太子殿下,今日按着規矩,您是應該陪着太子妃娘娘一起去叩見皇上娘娘的,不然,太子妃……”
“本宮說了不去!你們還在這裡囉嗦什麼?”趙恬猛的掀開被子從牀上坐起身來,狠狠的瞪了如意一眼,冷聲道:“你叫如意是吧?有你這麼逾規的麼?你家主子都還沒有開口說話,你插什麼嘴!來人!給本宮杖責二十!”
“殿下!”古月彤聽了這話,立刻喊了一聲,眼中也盈滿了水霧:“如意說的那句話不對了?今日原本就應該我們一起給父皇母后請安!”
趙恬聽了這話,聲音也變冷了:“哼!本宮就是不去又如何?”說着,他便翻身下地,自己動手穿了外袍,命宮人替自己洗漱了,瞧也不瞧古月華一眼便大踏步走了出去,留了滿殿的人面面相覷。
古月彤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阻止住眼淚掉下來,壓抑了憤怒道:“來人!跟上去看看!別讓太子出了意外。”
“是!太子妃娘娘。”衆人應了一聲,忙追了上去。
太子已走,那自然再沒有人敢責打如意,古月華用了好大一番力氣,才讓自己慢慢的平靜了下來,她轉過了頭,對着如意吩咐道:“帶上禮物,我們去坤寧宮。”
“是,太子妃。”如意擦了擦眼角的淚,忙去捧了禮盒,跟在古月華身後,朝着慈寧宮走去。
太子宮裡,宮人們面面相覷,不知道這鬧的是哪一齣,全都噤聲不敢言語。
一直到衆人都走遠了,一個伺候太子的年長嬤嬤,這才帶領着宮女們進去內殿收拾。昨夜大婚,婚牀是一定要好好的打掃一番的。
宮人們掀開了喜被,牀榻上立刻露出了一方白綾來,那白綾上血跡點點,猶如朵朵盛開的梅花。
高嬤嬤看到這方帕子,眼中登時露出一絲欣喜來,她忙不迭的走上前去,一把將那帕子拿起,仔細的看了兩眼,疊做一小塊放進袖子裡,對着兩邊觀望的宮女們道:“好了,你們接着打掃,在太子妃回來之前,務必要打掃好。”
“是,嬤嬤!”宮人們立刻收回了目光,不敢去看高嬤嬤袖子裡藏的東西,重新鋪起牀榻來。
高嬤嬤在屋子裡站了片刻,當即便朝外走去,看那方向,竟然也是坤寧宮。
再說古月彤,她帶着如意,身後跟了好幾個宮女,一路慢慢往坤寧宮行去,不料半路之上卻是遇見了一個她意想不到的人。
趙恕。
彼時趙恕站在好幾個皇子的身後,一點也不顯眼,但是古月彤還是一眼就看見了他,她的心猛烈的跳了起來!
“參見皇嫂!”幾個幼年皇子見到古月彤孤身一人,也是吃了一驚,不過皇宮裡的人,大多數都是人精,沒有一個開口詢問古月華爲何會是孤單單一個人去向皇上皇后請安,他們只是笑嘻嘻的向她請安。
“諸位皇子好。”古月彤也福了福身。
“見過弟妹。”當別人都請完了安之後,趙恕才緩緩開口。他乃是皇長子,趙恬雖爲太子,卻是排行第二,所以趙恕才稱呼古月彤一聲‘弟妹’。上吉陣亡。
“見過皇兄。”古月彤心中一跳,連忙福身請安。
趙恕待她行完禮起身後,便對着自己身邊的幾個皇子道:“行了,咱們快些走吧!別耽擱了太子妃去向父皇母后請安,去晚了可是要被懲罰的,咱們不要做那惡人!”
“好好好!皇兄,聽你的!”幾位皇子嘻嘻哈哈笑鬧一番,便一起離開了。
古月彤這才往坤寧宮走去。
……
趙恕自從與古月彤分別,便找了個理由與幾位皇子分別,匆匆回了自己母妃的宮殿。
一進門,他便喊過自己的貼身侍衛來,問道:“叫你們盯着太子東宮,可曾有什麼發現沒有?”
“回王爺話,屬下瞧見剛剛太子奶孃高嬤嬤一路疾行,往坤寧宮去了。”
聽了這個回答,趙恕臉色立刻就是一變:“不好!這高嬤嬤可是皇后的人!她這個時辰去坤寧宮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其中一個侍衛漫不經心道:“肯定是拿着太子妃娘娘的落紅給皇后瞧去了!太子妃沒嫁進宮來,便跟皇后不和,此時皇后又怎麼會放棄這個機會?說不得她要在這落紅上做些手腳來。”
趙恕聽了這話,臉上陰雲密佈,旁人不知道,他如何能不清楚?昨夜婚牀上那塊帕子上,要麼沒有落紅,要麼抹的就是雞血或者是鴨血。不會再有旁的!
倘若皇后有心挑刺,特地命人調查,發現了那不是人血……
趙恬立刻從自己袖袋子裡取出一塊疊的四四方方的白綾來,對着侍衛道:“你趕快去!拿着這個偷偷與高嬤嬤身上的那塊換了!務必要做到!必要時,可以採取非常手段!”
“王爺,您爲何要這麼做?”那侍衛接了帕子,臉上卻是迷惑不解。
“快去呀!你還愣在這裡做什麼?要是辦砸了就別回來見我!”趙恕氣的臉紅脖子粗,直接就吼了一句。
“是是是!王爺!奴才這就去!”那侍衛聽了這話,立刻嚇了一大跳,忙將白綾往胸口一塞,奔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