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被嚇得面如死灰的馬聰,顏一寒知道以他現在的狀態,恐怕是什麼都問不出了。
不過,她也感覺到桌上的這份特殊“禮物”會幫上自己的大忙,它很可能是打開馬聰之口的鑰匙。
“馬總,我們把這個帶回局裡分析一下,您看可以嗎?”
“可以!可以!”馬聰巴不得有人把這個慎人的東西帶走,聽到顏一寒這麼說,自然是一萬個同意。
“您也想一想,誰有可能寄這種包裹,想到什麼,隨時聯繫我。”
“哦、哦,好。”馬聰機械地答着話。
顏一寒見謝駿昊打包好了那“寶貝”,二人便別過驚魂未定的馬總,離開了X集團。
“當了這麼多年刑警,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離奇的事兒,”謝駿昊抱着“寶貝”一上車,就忍不住打開了話匣子,“之前倒是也有收到過用骨灰盒作恐怖包裹的,可是放了竹簡的還真是第一次見。”
“你覺得寄件人送來這個東西給馬聰,單單是爲了驚嚇他嗎?”
“就是這點奇怪啊,要是單純爲了嚇唬他,那裡面完全可以放些更慎人的東西啊,何必放些文縐縐的竹簡在裡面。”
“所以,我想這裡面一定有其他的含義。”
“嗯,沒錯,回去咱們得好好兒研究研究。”
剛回到隊裡,海倫一眼就看見了謝駿昊手上的那個快遞包裹。於是,她立即一臉壞笑地說道:“呦吼,謝隊長,你的那位樑大小姐又給你寄好東東了啊!”
出乎她意料的是,這次,以往聽到“樑佳”或“樑大小姐”等“敏感詞”就火冒三丈的謝駿昊竟然沒生氣,而是笑呵呵地說,“是啊,而且是份大禮呢!”他說着把紙箱放到桌子上,“來,你也開開眼!”
海倫覺得事有蹊蹺,在她片刻遲疑間,那個傻直傻直的沈迦銘湊了過來,“什麼好東西?我看看!”
就在他要動手拆看的關鍵時刻,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動作停止!”海倫的這一喊果然奏效,迦銘的手聽話地停在了半空。
“怎麼了?”他傻傻地問。
“我說,小銘子,你是傻啊?是傻啊?還是傻啊!”海倫走上前,看看面帶得意的謝駿昊,“一貫遇‘樑’就爆的謝大隊長,這次不但不生氣,還這麼熱情地邀咱們欣賞‘甜蜜禮物’,你不覺得不對勁兒嗎?”
“對啊!”沈迦銘一拍腦門兒,“我怎麼沒想到?!”
“你們倆好好兒看看裡面的東西,”顏一寒拿起海倫桌上部分整理好的資料,她邊看上面近年來有關X集團的各方報道,邊對這“一傻一精”說,“看的時候,戴好手套,別破壞上面的痕跡。”
“哦,原來是證物啊!”海倫這下明白了,她說着故意撞了一下身旁的謝駿昊,佯裝生氣地說,“哼,就會賣關子!”
沈迦銘對這個紙箱很是好奇,心中雖迫不及待地想快點兒一探究竟,可仍是小心翼翼地打開層層包裝,以免破壞上面的任何痕跡。
“哎呦!”當這個神秘之物露出全貌時,沒有什麼思想準備的迦銘不由得驚呼了一聲。
海倫定睛一看,也倍感意外,“這是……骨灰盒?!”
“嗯!”謝駿昊很鄭重地點點頭,“打開蓋子,看裡面。”
“難不成裡面裝的是誰的骨灰?”海倫用懷疑的口氣問道。
“你看了不就知道!”謝駿昊又特意賣了個關子給這個小丫頭。
“看就看,反正又不是沒見過骨灰。”海倫說話間,壯着膽子伸出手,要去打開眼前這個黑色的盒蓋。
“我來吧!”迦銘快她一步地把手放到了盒子上,“你往後一點兒。”
海倫眼中滿是感激,卻故作面帶不屑地往後退了一步。
迦銘在長舒了一口氣後,如臨大敵般謹慎地慢慢移動着那厚厚的黑色木頭盒蓋。站在迦銘身後的海倫則既好奇又害怕地睜大眼睛,屏住呼吸地等待着盒中物的現身。
謝駿昊見他們倆的態度如此“隆重”,再想想盒子內部那同外部形成強烈反差的“優雅”,頓時玩兒心漸起。他輕輕走到迦銘身邊,壓低聲音耳語道:“當心,裡面的東西我也是頭一次見!”
實在的迦銘一聽自己的“大哥”這麼說,立時更加緊張了,感覺自己手上的這個木頭蓋子似有千斤一般……
“這是、這是什麼啊?”真相大白的一刻,迦銘已是滿頭大汗,他注視着盒中滿滿的竹簡,愣了幾秒,這畢竟和他之前的預想太過不同。
海倫在看清事實之後,一下子從迦銘身後“跳”了出來,“竹簡!”
“骨灰盒配竹簡!這是什麼組合?”迦銘越看越覺得不可思議。
“這應該是‘罄竹難書’的意思。”一個深沉穩重、富有磁性的男性聲音從門口處傳來,“消失”多日的施鵬似乎總能在一大隊最需要他的時候準時出現。
“罄竹難書?”屋裡的四個人喊口令一樣異常整齊地同時重複了這四個字。
“把竹簡放進代表死亡的骨灰盒裡,這是在表示作惡太多,必須以死謝罪。”施鵬說話間已經走到桌前,他從上衣的口袋裡拿出一條白色手帕,墊在手上,然後小心地拿起一片竹簡,仔細地看着。
顏一寒看到施鵬檢查證物的動作如此熟練、專業,心裡不由得泛起了疑惑。首先是,自己認識的施鵬,他是從沒有隨身攜帶手帕這個習慣的;其次是,基本不出現場的犯罪心理顧問,怎麼會對證物勘驗的實際操作毫不生疏?
施鵬放下竹簡,眼光又落到了精緻的骨灰盒上。
“施老師,給你手套。”一向不看人眼色的海倫,對施鵬素來是殷勤熱情。
“謝謝。”施鵬微笑着道謝,他的迴應依舊是既禮貌又紳士,不過卻又會讓對方感到一種不可逾越的距離感。
“有什麼發現嗎?”顏一寒走到正在俯身查看的施鵬身邊,問道。
“竹簡和盒身的漆質相同,應該是在同一處定做的,”施鵬直起身,“是新的案子,還是有人寄到這裡的?”他說話時,滿臉嚴肅,並用十分關切的眼神看着顏一寒,他不願自己擔心的事情變成現實,更害怕自己當下正在做的事情會連累到她。
“都不是,這是寄給‘白磷殺人案’死者同事的。”
“哦,是這樣。”施鵬聽到顏一寒這麼說,緊繃的神經隨即放鬆了不少。
“這是今天早上,被害人葛志輝所在X集團的工會**收到的。”
“葛志輝死前有沒有收到類似的包裹?”
“沒有。”
“那麼,這個東西對於收件人來說,應該是一個警告,他暫時還沒有危險。”
“爲什麼?”一直沒說話的謝駿昊突然插嘴問道。
施鵬笑了一下,“兇手如果要連環殺人的話,通常會刻意保持某種手法上的同一性,特別是在死亡預示方面,會給他/她的每一個目標發出相同或相似的死前信號。在這起案件當中,到目前爲止,尚未出現任何共性,反而顯得有些雜亂,咳咳……”施鵬的嗓子突然一陣不舒服。
顏一寒這才注意到他眼中依稀的血絲和有些發乾的嘴脣,她有時真的恨自己的“遲鈍”。施鵬進來這這麼久,她都沒發現他的疲憊和憔悴,心裡光想着手上的案子,甚至連杯水都沒想起來給他倒一杯。
“施老師,快喝點兒水吧!”在顏一寒“反省”自己的時候,海倫已經把水送到了施鵬的手上。
“咳咳……”還在咳嗽的施鵬,接過水杯,點頭表示感謝。
“空氣不好,平時多喝點兒水。”顏一寒不善於對人噓寒問暖,只會用最樸素的話來表達自己的關心。
“對啊,施老師剛回國沒多久,一定不適應這兒的霧霾天。”海倫說着拉開抽屜,拿出之前因爲沾顏一寒的光,纔得到的“賀天易牌”福利——專業防霾口罩。
“不用了,我有的,謝謝。”施鵬禮貌地謝絕了海倫的好意,不過他說的並非謊話,他確實有和海倫一樣的防霾口罩,那是顏一寒早先就給了他的。
施鵬又喝了口水,嗓子略感舒適後,開始繼續他剛纔的分析,“竹簡是用來書寫和記錄的,而這些竹簡均爲空白,上面沒有任何文字,也就是說‘罄竹難書’的罪行還沒有寫上去,這也就是在給收件人一個機會,讓他反省改過;當然,這也是一個警示,如果他不知悔改的話,那麼最後承載罪行的只能是死亡。”
他這幾句簡潔明瞭的話,瞬間消除了面前幾個人對這個怪異包裹的疑惑與不解,本來的一頭霧水一下子成了柳暗花明。
謝駿昊從心裡佩服施鵬卓越的判斷能力,他總是能看到旁人難以發覺的方面,洞穿人的心理,而他自己卻深不可測,俊朗的外貌和高貴氣質下究竟包裹着怎樣的神秘?這是謝駿昊心中,一直以來對施鵬的疑問。
“葛志輝的被害與馬聰收到的死亡預警之間又有什麼關聯呢?”顏一寒希望從施鵬這裡得到更多的啓示。
“兩人隸屬同一集團,同在領導層,一人遇害,一人收到預警,這不會是巧合,”施鵬想了一下,“事情和X集團脫不了干係。”
“我們幾乎查了近年來有關X集團所有的資料,可是毫無發現。”
“查一查他們相關親屬有沒有開設公司,與X集團是否有業務往來,發沒發生過什麼特別的事情。”施鵬說話時,用眼睛的餘光掃了一眼謝駿昊,“有時候,一些資源,自己不便利用,家人則是最好的媒介和隱蔽物。”
施鵬的話點醒了始終將調查方向鎖定在X集團的顏一寒。這些天來,她都被困在這個集團的“銅牆鐵壁”之下,案情毫無進展。既然正面久攻不破,那麼,從後方迂迴包抄自然不失爲一條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