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鵬的疲憊和憔悴源自他連日的奔波與忙碌,與顏一寒不同的是,他始終在孤軍奮戰。而且,他並不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地正面強敵,而是獨自一人周旋於一羣強大的“隱身”敵人之間。他必須對任何人都掩藏自己的真實身份,與自己最重要的人保持距離,無論他的內心是何等痛苦,也必須忍耐。面對周遭的危機四伏,施鵬已隻身犯險,這是他的選擇與使命,但是,他絕對不能讓自己珍視的親人亦身陷險境。
他多麼希望能與心中的愛人朝夕相處,時刻陪伴在她的身旁,成爲她可以依靠的堅實臂膀,成爲她可以休憩的溫暖港灣……可是,看似簡單的事情,對於特殊身份的他來說,是那麼的遙不可及,他只能用自己過人的專業知識和能力幫她化解案件中的難題,盡己所能地默默守護……
同樣,顏一寒對現在經常“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施鵬充滿疑問,看着這張自己無比熟悉的面龐,現在卻感覺既神秘又陌生。不過,對她來說,不論施鵬的身上有多少秘密,自己都願意接受,她只希望他不要再從自己的生活中消失……
受驚不小的馬聰孤零零地坐在辦公室裡,他早已沒了挑戰“連連看”的興致,腦中滿是那個恐怖的包裹。黑色的盒子在他眼前不停地旋轉,突然,它變成了一團燃燒的火球,伴着越來越大的火苗,有人在火光中不斷痛苦地嘶喊、翻滾……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冷汗浸透了衣服……他猛地晃了晃自己的頭,竭力讓自己從眼前可怕的景象中擺脫出來。
“那事兒跟我沒關係,跟我沒關係……”他搖着頭,自言自語地重複着同一句話,豆大的汗珠由額頭順着面頰滑落。
本以爲事不關己的馬聰,如坐鍼氈般地在他那把舒適度極高的真皮座椅上不安地扭動着身體,時不時地用手抹去臉上不停冒出的冷汗。
事情的發展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如今他不再是能置身事外的“和事老”,他不能讓自己爲了別人的罪孽而搭上性命。縱然自己做夢都想升官發財,可從目前的形勢看,當屬保命是第一位的。
想到這兒,他草草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東西,藉故身體不舒服,提早下班,匆匆離開了這片是非之地。
顏一寒他們按照新的調查方向,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地毯式篩查。但是,結果卻又是一無所獲,翻遍葛志輝和馬聰的親戚、朋友,並沒有發現符合條件的調查對象。在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工薪階層的上班族或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老家鄉親,僅有的幾個買賣人,做的也全是小本生意,與X集團扯不上絲毫關係。
施鵬的分析應該是正確的,可是,現實中的調查結果卻又一次交了“白卷”,問題究竟出在哪裡?
“秦峰!”顏一寒突然想到了這個之前沒被重視的死者。
“那個觸電身亡的廠長——秦峰?”海倫調出電腦裡的資料,“我查過了,他確實死於意外事故,沒什麼可疑啊!”
“死因沒有可疑,不代表其他方面沒有問題。”顏一寒感覺自己在秦峰身上忽略了什麼,“查一下秦峰的家庭關係和親屬狀況。”
秦峰的妻兒已經移居別國,經查並無可疑。其親屬中只有他的堂弟曾經營一家名爲瑞陽的倉儲公司,不過,該公司在兩年前便已註銷。
又是兩年前!
付玉芳說過,兩年前葛志輝購買鉅額保險時,曾經提到廠裡發生了傷亡事故。而秦峰堂弟的公司又恰恰在相同的時間關門大吉,這兩件事之間是否有所關聯?還說是,這僅僅是巧合?
顏一寒留下海倫和迦銘,讓他們一個利用網絡繼續查找有用的訊息,一個把馬聰收到的“禮物”送到歐陽那裡進行痕跡鑑定。
她自己則和謝駿昊驅車趕往位於T市港口區的一處住宅,前去“拜訪”秦峰的堂弟秦山。
由於事先並沒有得到任何通知,正好在家的秦山對兩個警察的突然登門造訪甚爲震驚。
“你們、你們是警察?”秦山隔着單元門,通過門鏡看着門外亮出警官證的兩個人,臉上寫滿了不信任。
“我們是東城分局刑警隊的,有些事情想和你瞭解一下。”顏一寒說明身份和來意。
“什麼、什麼事兒?”秦山開始緊張起來。
“可以進去再說嗎?”
“哦……能先說說是爲了什麼事兒嗎?”秦山十分警覺,生怕對方會對自己不利。
“是有關秦峰和瑞陽公司的情況。”
“秦峰都死了一年多了,那公司也早就和我沒關係了!”他停頓了一下,又說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怎麼證明你們是警察?”
“我是東城分局的顏一寒,這是我的警號,你可以打110查證。”顏一寒把警官證貼近了門鏡。
秦山看着門外這一對滿臉正氣的俊男美女,實在不像歹人,再聽到對方這麼說,他便將信將疑地開了門。
“你們真是警察?”
“不是讓你打110查證了嗎?”謝駿昊有點兒不耐煩了。
“那、那進來吧。”
秦山看上去精神面貌很差,身上的衣服邋邋遢遢,頭髮、鬍子也好像挺長時間沒有整理過了。他家中的陳設雖比較簡單,但東西卻放置得很是凌亂,餐桌上橫七豎八地擺着使用過的餐具,茶几上散放着幾個吃完的杯面……完全就是一副單身漢獨居的景象。
他用手撥了撥堆在沙發上的衣服,算是空出了坐人的地方,“坐吧。”
兩個有着不同程度潔癖的警察坐在了沙發的邊上,“我是東城分局刑警隊的顏一寒,這是我同事謝駿昊。”顏一寒又一次向秦山亮明身份。
“哦、哦,”秦山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秦峰都死了一年多了,還有什麼要問的?”
“你認識葛志輝嗎?”
“什麼?”秦山沒有想到這個女警察開始就問出了一個自己沒有料到的問題。
“你認識葛志輝這個人嗎?”
“你是說——葛總,認識……認識啊。”
“他已經死了。”
“啊?”秦山聽到這個消息非常吃驚,“怎麼會……他……他怎麼死的?”
“非正常死亡。”顏一寒說得很平淡。
“被、被人害死的?”秦山的這句話一出口,瞬間感到後悔,“啊,不、不是,我的意思是他出什麼意外了?”
顏一寒和謝駿昊默契地對視了一下,他們都意識到這個秦山肯定知道些什麼,看來這趟是來對了。
“葛志輝在兩年前買了一份大額人身意外傷害保險,他和秦峰生前關係也一直很好,而你的公司那時和X集團有着頻繁的業務往來,卻又也在兩年前做了停業註銷,你能解釋一下這些‘巧合’嗎?”
“公司、公司是經營不善,只能關門停業,至於他爲什麼買保險,我、我就不清楚了。”
“有X集團這麼大的客戶,怎麼會經營不善?”
“生意上的事兒,很難說清的。”秦山說話時眼神一直在閃爍,不敢看向兩個警察。
“秦峰死了,葛志輝也死了,你要是再不說清楚,也許還會有人出‘意外’。”顏一寒冰冷的語氣讓這個本就不暖和的屋子,一下子又好像下降了好幾度。
“什、什麼意思?”秦山臉上本就不輕鬆的表情更加緊張了。
“有人又收到了死亡預警,不想再出人命的話,就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死、死亡預警……”秦山低下頭,把雙手插進亂糟糟的頭髮裡,有點兒語無倫次地說道,“我……我、我也是真的受夠了,你們把我抓走吧!我也不想再這樣下去了,我真的、真的是受不了了……”
謝駿昊剛要說話,顏一寒朝他微微搖搖頭,示意他先不要打斷秦山。
“我就知道會這樣,當初我勸他們,可沒人聽,”秦山低着頭,滿臉痛苦地進入了自述的狀態,“死了人,他們那樣處理,我就說不行,可是、可是我做不了主啊!”他擡起頭,兩眼通紅的看着顏一寒和謝駿昊,“殺人償命,秦峰死了,現在葛志輝也死了,下一個、下一個就輪到我了……對吧?你們是警察,你們把我抓走吧,我寧願死在你們手上,也不願意再過這樣的日子了……”他說着竟然哭了起來。
“你把知道的都說出來,我們才能幫你擺脫現在這樣的生活。”顏一寒覺得是時候“推”他一把了。
“死了人,是誰死了?他們,他們又是誰?”謝駿昊急於知道其中的內情。
“倉庫的工人死了,三個人啊!就那樣沒了……大火把什麼都燒沒了……”秦山就像看到了當時恐怖的情景一樣,眼中佈滿驚恐,“外地民工也是人啊,都是20出頭的小夥子,說沒就沒了……可秦峰和葛志輝根本沒把他們的死當回事兒……”
“這和秦峰、葛志輝有關?”
“嗯,那公司的法人雖然是我,可實際上是X集團的幾個領導乾的,我就是個被人利用的傀儡,根本說不上話……”
聽到這兒,顏一寒和謝駿昊大致清楚葛志輝買保險的原因了,簡單地說,就是因爲做了虧心事,草菅了人命。
如此看來,葛志輝遭受火刑而死,也許就與兩年前的火災有關,至於之前觸電身亡的秦峰,或許也不是死於意外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