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夜爵抿着脣,見她哭成這樣,心裡也覺得難受起來,什麼時候開始,容恩的情緒已經能牽動他,看到她好不容易展顏,他也會跟着高興,看見他流淚,他更是覺得心裡面被紮了根刺似的難受。
容恩一下點了很多歌,她呆呆地站在那,一首接着一首地唱,直到嗓子啞了,發不出聲音來。
肖裴他們都走光了,意大利沙發上,就只剩下南夜爵。
男人聽的很入神,容恩轉過身時便對上男人那雙幽暗深邃的眼眸,那麼專注,好像從來不曾離開過一般。
她哭的有些狼狽,想起司芹說的話,又有些慌亂,萬一南夜爵問她爲什麼要哭,她要如何編個理由,才能令男人不會產生懷疑?
容恩緊捏着話筒,站在那個地方,顯得侷促起來。
南夜爵起身,將她手裡的話筒接過來,放下,攬住她的肩膀走出去,“這些沒良心的自個都跑沒影了,看來我們只得打車回去。”
容恩趕忙垂下頭,男人的大手很溫暖,掌心順着她的臉擦拭幾下,什麼都沒有問,就擁着她走了出去。
欲誘門口,寒風刺骨,每一道凜冽像是撕開了路人的皮肉,生生刺入骨中一般。容恩凍得小臉通紅,兩隻手也不知該往哪放。二人站在朦朧的路燈下,這個時侯要想打車已經很難了,南夜爵有些懊惱,早知道就讓肖裴在外等着,自己也不用受這份罪。
他讓容恩正面對着他,拉起她的手臂環住他的腰,敞開的西裝正好能遮住女子瘦削的雙肩,兩人緊緊貼在一處,容恩能感覺到熱源正順着南夜爵的胸口傳至她全身,她雙手交叉落在男人的背上,儘管是冬天,南夜爵裡面卻還是隻穿着單薄的襯衣,這個男人呵,典型的要風度不要溫度。他背部的肌肉很堅硬,容恩沒有試過,若是枕在他後背,定能感受到女人們嘴中常說的那份安全感。
容恩前額輕抵着南夜爵的下巴,今兒晚上真冷,她跺了跺腳,索性就彎下腰,將臉輕靠在男人的鎖骨間,輕輕摩挲着,南夜爵的體溫便順着單薄的襯衣傳入她體內。
男人的身體因她這個動作而顯得有些僵硬,或者說,是很意外,他確實沒想到容恩會主動走近這一步。
南夜爵將下巴抵着容恩的肩膀,雙臂開始收攏,恨不能將她狠狠揉入自己體內,容恩雙手逐漸恢復知覺,她輕擡起下巴,雙眼對上男人深壑的眸子,“南夜爵,我忽然想通了很多事,我很想簡簡單單的生活,既然你是怎麼都不肯放手的,那,就讓我們相處看看吧。”
他差點以爲是自己聽錯了,“真的嗎?你不會再排斥我了?”
“我試試,行嗎?”
行,自然是行的,南夜爵覺得這便是他至今爲止收到最好的禮物了。
容恩說試試,那便是想解開心結的,這麼久以來,她不是無動於衷,只是堅持的久了,變成了種難以戒去的習慣。
打車回到御景苑的時候,很晚了。
容恩給他放了水,南夜爵先進去洗澡,她打開衣櫃,從包包裡面將那個皮夾拿出來,買的時候,她就是準備送給南夜爵的,當時沒找到機會,想不到正巧趕上他生日。
南夜爵出來時,什麼都沒有穿,容恩剛要開口,男人就有理由堵住她的嘴,“我腰疼,不能動。”
容恩將東西遞到他面前,“喏,給你的。”
“什麼?”
南夜爵打開盒子就見是個gucci的皮夾,“你從哪變出來的?”
“什麼變的,”容恩將他攙扶上牀,抽過男人肩上的毛巾給他擦着頭髮,“我那天出去的時候就買了,扔在包裡沒有拿出來。”
“買了是送給我嗎?”南夜爵拆開包裝,其實就是個很普通的皮夾,他卻裡裡外外翻了幾層,“早買了爲什麼不給我,你等着做古董升值啊?”
“誰說非要給你的,”容恩用力扯了幾下他的頭髮,“我也能送給別人的。”
“切,除了我誰會喜歡你買的東西,”南夜爵將皮夾遞到容恩面前,故意氣她,“看看,顏色適合老頭子用的,這個款式嘛,也是爺爺輩……”
容恩見他手在面前揚啊揚的,一把就將皮夾搶過去,轉身準備離開,“那行,我就送給別人去。”
“通——”
南夜爵趴在地上,自認倒黴,要麼被容恩踹下牀,要麼在浴室摔倒,要麼,自己栽下牀,總之,和地面建立了深厚的友誼。
容恩聽到那動靜,也嚇了一大跳,忙蹲下身將他扶起來,“你搶什麼啊,不是你自己嫌棄的嗎?”
“我就是說說,”南夜爵吃了苦頭,嘴巴自然老實,容恩在他背後塞了個靠枕,給他將頭髮吹乾,男人的髮質很好,頭髮在吹成半乾時,那種酒紅色便呈現出火亮,特別豔,她纖細的手指穿梭在他發間,形成鮮明的對比,“你送的,我當然喜歡,你送什麼我都喜歡。”
容恩睨他一眼,覺得有些肉麻,“我隨便買的,服務員介紹什麼,我看也沒看就買了。”
“那也是你買的。”南夜爵並不在乎。
容恩仔細將他每一寸頭髮都吹乾,手腕的動作很輕柔,暖風順着頭皮滲入心頭,真是溫暖的很。
南夜爵的腰實際並沒有大礙,在家躺了一個星期後,實在憋得難受,便自動起牀去公司了。
那天,葉梓來的很早,約容恩陪她一起去看房。
這樓盤是她早就選好的,今天,她想過去定下來,就把爸爸媽媽也接過來了。
葉梓想帶着容恩出去轉轉,不想讓她悶在家裡面,葉梓的父母都是農民,家庭條件並不是很好,首付是30萬,她這些年存下來的錢,再加上賣了老房子的錢,才湊足了首付。
走出售樓處的時候,全家人開開心心的,葉梓非要拉着容恩一起上館子請客,席間,兩位老人家的話很少,笑容憨厚,時不時在女兒說話的時候點點頭,其樂融融。
“阿梓,媽媽很高興看到你終於買房了,只是今後要辛苦些還貸款……”
“你懂什麼啊,”邊上的老伴笑眯眯道,“咱女兒這是有出息了,能在城裡面定居下來,靠的是自己的本事,乾乾淨淨賺來的錢。”
葉梓抿嘴輕笑,媽媽聽聞,連連點頭,“對,我們家阿梓最有本事。”
爲人兒女,最開心的莫過於見到父母臉上的笑,人老了,其實就和孩子差不多,兒女有出息,那股驕傲勁足以慰藉老人的孤獨煩悶。
這個決定一旦下定,葉梓就覺整個人輕鬆很多,她猶豫到現在,總算過了自己這一關。五十萬,她笑了笑,自己是心理醫師,沒想到,輕易就被別人給左右了。沒錯,五十萬,可以讓她不用揹負沉重的還貸壓力,可後半輩子,心理壓力也足夠她承受的了。
南夜爵坐在書房內,望向桌上的支票,他雙手拿着支金筆,“這是什麼意思?”
葉梓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這件事,還是暫時不要告訴容恩的好,這幾天,她恢復的很好,全和心情有關。這是不久前,有人給我的二十萬支票,讓我做個心理暗示,通俗的說,就是阻礙容恩的康復,讓她不能再接受任何人的碰觸。”
南夜爵眼角挑了下,鋒利的眸子直射向葉梓,他薄脣抿成一條線,充滿探究的視線在她臉上掃了幾下後,這纔開口道,“對方是誰?”
“我不認識,但她對容恩的情況很熟悉,這些日子來,她也沒有主動聯繫過我。”
南夜爵將上半身靠回椅背中,翹起一條腿,晦澀不明的俊臉緊繃着,深壑的利眸微微眯起後,睨向葉梓,“你爲何現在才說?”
“對不起,”她深呼出口氣,“說實話,我曾經動搖過。”
南夜爵輪廓中顯露出某種危險的訊息,葉梓見狀,搖搖頭道,“但是,我敢保證,我自始至終都沒有干預過容恩的心理,這這點上,我能肯定,我是個合格的心理醫師。”
南夜爵放下手裡的筆,身體微向前傾後,從抽屜中掏出包香菸,“既然動搖了,我有什麼理由相信你沒有付諸過行動?”
這個男人,有一雙能直達人心底的眼睛,每個眼神,都能令你無所遁形,屋內開着暖氣,葉梓卻覺後背已經冒出冷汗,她雙手緊張地握在一起後放到膝蓋上,“其實,一半原因是出自容恩。我和她接觸到現在,她的意志向來很堅定,當初,若不是她自己想接受治療的話,可能連我都說服不了她,容恩的身上,我能感覺到一種很明顯的氣質,也許,這就是有些人嘴中說的正氣吧,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心裡但凡有點邪念,也會被磨滅的悄然無蹤。”
男人笑了,手指間的香菸並沒有點燃,狹長的眸子拉長,眼睛盯着桌子上的煙盒,“確實,有時候,我甚至在她面前都不敢想別的事情,好像能被她看穿似的。”
葉梓有些出神地盯着南夜爵的臉,男人眸中的光芒越漸明亮,她似乎也注意到了,只有在想起容恩的時候,他纔不是那個渾身充滿戾氣的南夜爵。
有些變化,自己總是遲鈍的看不到。
南夜爵手指輕彈了幾下香菸,“你還真是老實,既然對方給了你這筆錢,你就拿着好了,不要白不要。”
葉梓笑了下,只當他是在開玩笑,“我沒有替她辦事,這錢自然是不能拿的,我一個小小的心理醫師,不想與人爭鬥,也不想被捲入任何爭鬥。”
南夜爵掏出打火機,將那張支票點燃,看着火苗將它吞噬乾淨。
對方沒有再聯繫葉梓,定是知道容恩的病情依舊原地踏步,這才能沉得住氣,而能得到這方面訊息的,便只有兩個途徑。
一,是他們身邊的人,二,便是葉梓記錄進程的卷宗。
接下來的幾天,南夜爵特意關照王玲,若是有人問起容恩的近況,便說是大好了,基本已經康復,葉梓在卷宗上的記載也往好的方向提,一切都顯示,容恩的生活馬上就要同正常人無異。
再過了差不多十天,果然便有人沉不住了。
葉梓接到電話時,眼皮子不住跳動,這個號碼她之前回撥過去試過,一直關機。
對方還是約見在上次的那個咖啡屋,她趕去時,女子已經在靠窗的位子等着,神色有些不耐,目光在四周掃了圈後,正好看見走到對面的葉梓。
“你找我有事嗎?”她的語氣,明顯冷硬許多。
女子給她點杯咖啡後,雙手環在胸前,目光含笑,卻有不屑的意味透露出來,“看來,葉小姐是嫌50萬少了?”
葉梓將包放在桌面上,“你究竟是誰?怎麼會對容恩的近況這麼瞭解?”
“葉小姐,你開價吧,要多少錢你才肯幫這個忙?”
“那我們來做筆交易如何?我給你一百萬,你告訴我,你爲什麼要這麼做,還是背後有人指使你這麼做?”
女子臉色陰了下去,氣急敗壞,“笑話,我會看中你這些錢?”
“那你看中的是什麼?”說話的,是男人的聲音,且冷酷陰寒,女子陡地激靈,就見南夜爵已經坐到了葉梓的身邊,黑暗系的休閒裝,一條腿翹起,玩世不恭而陰冷地笑着,令人渾身戰慄。
女子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拿起包就想走。
“別介啊,咖啡還沒喝呢。”南夜爵取出打火機,金屬質地的蓋子一開一合,有節奏地把玩動作令那女子生生沒敢站起來。
他仔細看了眼,並不認識。
可女子顯然是認識南夜爵的,先前張揚高傲的視線如今低低地垂着,不敢擡起來。
“說吧,誰讓你出這損招的?”
男人氣場強大,且不會拐彎抹角,一腳就踩住關鍵處。
女子慌了神,心裡盤算下,想暫時矇混過關,“我,我不知道,對方只是打電話讓我替她做事,說是事成之後給我20萬塊錢,我沒見過那人的面。”
葉梓不由失望,輕嘆了口氣。
南夜爵卻不以爲然,他腳尖輕踮幾下,“我若沒看錯的話,你全身行頭加起來都不止20萬,包、衣服、首飾,哪樣不是頂級品牌?怎麼,爲這區區幾個小錢就做這種事?”
女子額頭冒出細汗,不知該如何應對。
“你今兒不說實話,我會讓你嚐到甜頭的。”南夜爵將翹起的動作收回來,上半身傾起,薄脣湊到女子耳邊。
忽來的灼熱氣息令女子面紅耳赤,視線側過去,就能看見男人那張完美的俊臉以及性感的下頷,
“我只要命人查查你的底,就能一清二楚,到時候,我就不會這麼客氣的和你說話了。”
“你,你想做什麼?”南夜爵的做事手段,她是聽說過的。
“說吧。”男人沒有什麼耐心。
女子眼神依舊在猶豫,南夜爵將打火機擲在桌面上,眉宇間,有陰鷙散發出來,一雙眸子狂狷而鋒利。
“是,是飛雨讓我這麼做的。”
南夜爵整雙眼眸佈滿陰沉,邪魅的臉部輪廓忽然變得駭然無比,堅毅的下巴印刻出冷硬,他甩下幾張錢後大步走出咖啡屋。
這件事,容恩並不知道,葉梓的考慮也對,她現在需要很好的心情來輔助治療。
爵式。
夏飛雨站在門口,卻怎麼都沒有力氣推開那扇門。朋友在電話中已經說明一切,她右手放在門把上,幾次三番用力後又鬆開,單媚見她站門口不動,便揚聲道,“夏主管,總裁等您好久了,進去吧。”
她擰開門把,咔嚓一聲,忐忑的心情也隨之跌入谷底。
南夜爵靠窗站着,空氣中有種很濃烈的香草味,男人手指間的煙還在漾出淡淡的暈圈,透過百葉窗的陽光被切割成一道道,投射在他那張精緻而陰魅的臉上。高大的身影被拉成很長,夏飛雨悄然上前,這個男人,是她翹首以盼的,她以仰望之姿愛到現在,卻從來不曾得到過,黑色西裝將男人有型的身材包裹的恰到好處,她嚥下酸澀,沙啞開口,“爵,對不起。”
她沒有絲毫辯解,跟着南夜爵這麼久了,這點道理還是明白的,男人將香菸掐滅,目光卻依舊望向窗外,“爲什麼?”
夏飛雨穿着高跟鞋,她上前兩步,身體幾乎就捱到南夜爵的後背,真正面對時,反而沒有想象中那麼手足無措,“因爲我嫉妒容恩,爵,我一直以爲,能站在你身邊的,只有我。”
南夜爵筆直的身子轉過來,彼此的呼吸能很明顯地感受到,“你應該明白,這麼多年來,同我站在一起的,一直就是你。”
“爵,我想要的,不只是這樣,”夏飛雨退後兩步,走到窗前,“我喜歡你,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南夜爵走向她身邊,肩膀斜靠在窗臺上,“那你知道,我爲什麼一直沒有碰你嗎?”
夏飛雨擡起頭,語氣急切,“爲什麼?”
“起初,我覺得你和那些女人不一樣,你有自己的驕傲,有骨氣,我想將這份美好給你留着,後來,由於你工作能力的出色,我升你爲主管,讓你成爲我的左膀右臂,我想過要你。我承認,容恩的出現是個意外,她轉移了我的注意力……”而這一轉移,就令他拔不出來了。
夏飛雨眼睛酸楚不已,當時,她還沾沾自喜,以爲南夜爵會一腳踢開容恩,她沒有想到,就在她耍盡手段,欲擒故縱的間隙,卻使得男人沒了耐性,他說,想給她保留那份美好,這種想法在容恩出現後,徹徹底底地實現了。
南夜爵來到辦公桌前坐下,他單手撐着前額,似乎是想了片刻,“你自己遞出辭呈吧。”
“什麼?”夏飛雨嗓音有些尖銳,滿臉難以置信,“爵,你要辭退我?”
南夜爵擡起頭,“飛雨,跟了我這麼久,你應該知道我最討厭女人之間的那些手段,若換成別人,我是絕不可能這麼輕鬆就完事的。”
“可是……”她畢竟是他一手栽培出來的,“你自己都說了,我是你的左膀右臂,爵,讓我留下來幫你。”
“我是不可能將你留下的!”男人說的很決絕,夏飛雨腳步不穩,身形晃了下,在南夜爵眼中,她已和那些女人沒有什麼區別。
這般心思,還有什麼美好可言?
“是爲了容恩嗎?”夏飛雨依舊不死心,女人有時候就是這樣,明明知道答案會有多傷人,卻一昧追問,情願傷的體無完膚。
“爲了我的女人,我甘願斷自己的臂膀,三日內遞出辭呈,你好歹跟過我這麼久,我不會連你最後的路都堵死的,離開爵式,你依舊能找到自己的工作。”南夜爵話雖決然,卻揮不去那心煩氣躁,他隨手抽出份文件,將目光從夏飛雨身上收回來。
依照南夜爵慣有的處事風格,這已經算是手下留情了。
就是不知道,他知道了所有事情的真相後,又會怎麼對她?夏飛雨眼淚滾落出來,她自然不會說,糾纏對這個男人沒有用,與其在這哭哭啼啼,還不如暫時瀟灑地離開。
女子旋過身去,背影在顫抖,她雙拳緊緊握起來,極力強忍,希望在走得時候儘量不要太狼狽。
南夜爵落在文件上的雙眼擡起來,夏飛雨確實是他培養出來的,在爵式,她甚至已能替他撐起半邊。
可,她犯了忌,哪怕這些手段使在任何其她人的身上,南夜爵都不會這麼狠下決心。因爲私底下,他自己也不是什麼好人。
可是,對方是容恩,就是不行。
南夜爵煩躁的將文件丟在邊上,若說爲什麼不行,他也說不出個原因來,總之,不行便是不行,沒有理由。
讓容恩沒有想到的是,司芹的動作會那麼快,她像是已經全部都計劃好了的,一步一步,都是衝着夏家過去的,到了這種地步,她哪怕是引火自焚都在所不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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