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軟若無物的黑紗落到桌子上,竟如沙子一般發出沙沙的聲音。孫小小臉色一變,顫聲道:“仙,仙甲?”
夜麟的臉上,帶着高傲的冷笑,道:“也許,我該告訴你一些事情。丁殘雪也去找仙甲取刺青。不過她找了個女的。”
孫小小身子一震,道:“仙甲公羊刀,本就是個女的。”
夜麟迷惑地看着孫小小,道:“你這一說,我倒吃不準這枚刺青是真是假了。丁殘雪帶走的,是風蕭蕭身上的刺青。這塊,便是從公羊刀身上得來的。”
孫小小伸手拿過黑紗,吃驚地看着夜麟,道:“仙甲護體,神仙難擋。你是如何殺了公羊刀的?”
夜麟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笑道:“沒有想到,那公羊刀,竟然會是個女人。現在才明白,爲什麼他沒有鬍鬚。”輕輕地吸了一口酒,笑道:“天下,最快的劍,是直取心臟。可是,我的刀卻不是,我取的是他的喉嚨。那仙甲能護體,卻無法包裹喉嚨。”
孫小小沉思,道:“你可看見公羊刀那眉毛?”
夜麟道:“看到了,很長,果然像是一把刀。”
孫小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也許,她是不想活了。若是她想活的話,恐怕你殺不了她的。”
夜麟冷冷地看着孫小小,道:“你是說,我不是她的對手,是麼?”
孫小小搖頭道:“天下,想直取她喉嚨的人,不計其數。可是,只要攻向她喉嚨的人,任何一把刀或劍,到了喉嚨之處,都會被那眉毛纏住。她的眉毛,不是一把刀,而是一隻手,一隻能抓住任何東西的手。只要被那隻手抓住,唯一的下場便是粉身碎骨。”
夜麟的酒杯剛剛送到嘴邊,吃驚地看着孫小小,道:“那就是說,若是她不想死,有仙甲護體,天下無人能殺她了麼?”
孫小小長嘆一聲,道:“恐怕是的,你果然是幸運之人。”否則,恐怕絕情公子,已經變成絕命公子了。
夜麟疑惑地看着孫小小,道:“可是,她如何要從丁殘雪的手上逃跑,卻又死在我的手上。”
孫小小終於忍不住,伸手抓過酒罈倒了一杯酒,大大地喝了一口,擦了擦嘴,道:“因爲愛。”
夜麟吃驚地看着孫小小,道:“因爲,因爲愛?”
孫小小笑道:“這個世界上,除了男女之間的愛。還有女人之間的愛。也許,她知道了天劍是死在水雲的手中,所以才從丁殘雪的手上逃脫。”
夜麟奇怪地看着孫小小,道:“你能不能一次把話說完?”
孫小小呵呵一笑,道:“好象有個傳說,相愛的兩個人,只有死在同一個人的手上,到了地獄便能在一起了。她愛天劍,已經到了無法自拔的地步。”
夜麟苦笑着搖了搖頭,道:“你是想說,她並不反抗死在我的手上,是因爲我殺她的時候,她的心已經死了,是麼?”
孫小小點頭笑道:“其實,這個世界上,聰明的男人不止我一個。”
夜麟眉頭一皺,道:“你是在誇我麼?”
孫小小吃吃一笑,道:“是在誇我自己。”說着,搖了搖頭,將那碗中的烤雞扯下一隻腿,遞給夜麟,道:“你嚐嚐,味道如何?”
夜麟搖頭道:“你還是拿去哄我妹妹開心吧,我若吃了,恐怕你日子就不好過了。”似乎,他開始不討厭這個人。有着一身的好武功,生得如花一般的俊俏。在這個充滿着虛僞與欺騙的江湖中,他卻依然保留着最原始的善良和專一。
他這樣的男人,怎會沒有女子喜歡?
生得俊俏的男子也許不計其數,可是像孫小小這樣生得俊俏卻又專一的男子,實不多見。
一個男人真正的能力,不是能征服多少女人,也不是能攬得多少財富。而是在一般人都無法拒絕的誘惑面前,依然能保持着自我的高貴與優雅。只有經受得住別人經受不住的誘惑,纔算是個成功的男人。
孫小小笑道:“我重新烤便是,若是再不吃,恐怕真的冰冷了,便沒有那鮮美的味道。”
夜麟輕輕一笑,抓過雞腿咬了一口,點頭道:“果然不錯,恐怕在皇宮,也吃不到如此美味的烤雞。”外焦內嫩,那雞腿已經烤得熟透,可是雞肉中依然保存着雞汁的鮮甜。
孫小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過獎了,只是那真正會烤東西的老酒鬼已經死了。否則還能讓你嚐嚐那天下一絕的石頭魚。”
夜麟笑道:“石頭魚,似乎天下沒人吃過。不知道是什麼味道。”
孫小小長嘆一聲,道:“我和夜水雲就吃過,是老酒鬼烤的。”
夜麟好奇地道:“那麼,若是有機會,不如烤一條來吃。”
孫小小苦笑着搖了搖頭,道:“天下,能烤石頭魚的,就老酒鬼一人。那石頭魚,生性冰寒,那魚肉遇熱即碎。只有老酒鬼一人,將魚烤熟,那魚還未死。在魚肉未碎之前動筷,才能吃到美味。”
шшш•Tтkā n•C〇
夜麟遺憾地搖了搖頭,突然定定地看着孫小小,道:“你說,愛一個人,真的可以爲她去死麼?”
孫小小笑道:“你可愛過一個人?”
夜麟沉重地點了點頭,道:“我想,我愛過。可是,還未愛到可以爲她去死。”
孫小小長嘆一聲,道:“那天劍與公羊刀,也許並不是兩個人的愛。而是三個。”
夜麟點了點頭,道:“對,還有風蕭蕭。似乎,他們都可以爲了對方去死吧。”
孫小小喝了一口酒,補充道:“是的,三個女人的愛確實是奇怪的愛。”三個女人的愛,是多麼的曲折辛酸卻又讓常人永遠都無法理解。
夜麟吃完雞腿,慢慢地站起來,指着桌上的仙甲,沉聲道:“這個你帶在身上,只要找到了魔杖,便設法通知我。”
孫小小吃驚地看着夜麟,道:“難道,你要親手殺了那有魔杖之人?”
夜麟點了點頭,道:“好象,這是我夜家的事。我妹妹太過單純,太過善良。若是她去找魔杖,恐怕會有危險。所以,那刺
青之事,你不要告訴她。等我除了魔杖之後,她自然會知道的。”
孫小小遲疑道:“可是,我如何敢騙她啊?”
夜麟拍了拍孫小小的肩膀,笑道:“我們都是聰明的男人,所以我相信你知道該怎麼做。找到魔杖之後,萬萬不可動手,一定要通知我。”
孫小小沉重地點了點頭,無可奈何地看着夜麟。臉上帶着苦澀的微笑。
夜麟湊到孫小小的耳朵旁邊,輕聲道:“還有,你一定要阻止靈兒,萬萬不可去尋丁殘雪。她現在的劍法,恐怕無人敢想象。”
孫小小身子一震,道:“丁殘雪,她不是瞎了麼?”
夜麟冷冷一笑,道:“她是瞎了,可是孫大聖想必一定知道,天下有一種劍法,就是瞎子使的。”
孫小小臉色一變,驚恐地看着夜麟,道:“難道,她,她使的是盲劍?”
夜麟點了點頭,道:“正是。”
孫小小頹然地坐到椅子上,臉色變得蒼白。
夜麟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風蕭蕭,公羊刀還有我。丁殘雪就在我們的眼皮下面,殺了三十一個人。你不會相信,我們三人中,沒有一個人有絲毫的感覺。”天下,怎會可能有那麼快的劍。能在同一時間殺了三十一個人,沒有絲毫的聲響。那不是一把劍,而是一個噬血的魔王。只要大口一張,那三十一條性命,瞬間消失。
一股奇怪的寒冷,迅速地擴散到孫小小的全身,他搖着頭,顫聲道:“也許,天下最可怕的,不是魔杖,也不是夜羅剎。而是,丁殘雪。”
夜麟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不錯,所以,我要你儘快地找到魔杖。”
孫小小眼睛一亮,吃驚地看着夜麟,道:“你是說,以魔克魔?”
夜麟伸手拍了拍孫小小的肩膀,沉重地點了點頭。
碗中的烤雞,已經變得冰冷。
空中,瀰漫着濃濃的酒香。
孫小小擡頭的時候,那白色的身影已經消失。
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走到水桶邊撈起一隻清洗乾淨的野雞。
那爐中的木炭,已經燃燒怠盡。
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往爐中加了幾塊木炭,定定地看着叉上的野雞。
他原本就是個簡單的男人,簡單的生活,簡單的追求。
可是,隨着那個讓他心動的女子出現。幾乎所有的一切都發生了變化。就連身世和生命,在瞬息萬變的江湖中,都變得讓他無法接受。
他愛她,可以爲她去死。正是那種簡單純粹的愛,纔會讓他在充滿期待的道路上,舉步爲艱卻心甘情願。每一個人,只有好好的活着,才能更好的去愛一個人。
桌上的黑紗,閃耀着點點亮光。就象是一堆金沙一般,發出耀眼的金色。
門外,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孫小小面色一動,站了起來。
不等他走到桌子旁邊,夜水雲已經推門走了進來。
她的臉上,似乎帶着淡淡的憂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