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把這個單子填一下!”還在發呆,一個促銷女郎已經將我拖了過去。
單子上除了聯絡方式,還有兩個人關係的選項:a:朋友 b:情侶 c:夫妻。
我沒猶豫,就在“夫妻”上面打了個勾。
“哎呀,扯證了?”那個女郎十分羨慕:“你老公長得可真是太養眼了。我要是有那種男人。做夢也笑醒了。”
我得意洋洋的得瑟了起來:“是呀,真的笑醒過。”
正這個時候,快衝出來的照片已經被攝影師給拿出來了。一臉認真的遞給了我。提出了專業性評價:“衝擊力十足啊!好!”
我將照片給接過來,拿手裡細看,照片上的我正站在了一棵很大的聖誕樹下面,張牙舞爪的伸出了阿凡達似的長手長腳,就擋在了程恪的前面。程恪比我高,所以我根本擋不住他,他那一張臉是個難得的笑顏。
風正把他的頭髮吹拂了起來,桃花大眼眯着,薄脣勾起來,帶着點寵溺看着我。就算我是一個“保護”他的動作,也顯然是他“縱容”出來的。
真好看。
“拍的不錯,是不是?”攝影師帶着點得意說道:“不是我自誇,就這張片子……”
剩下的話我沒聽進去,只是莫名其妙的有點想哭。
因爲太美好,所以總怕這不過是一場夢,醒過來的話,就再也沒有了。
程恪從我身後將照片給接過來,像是挺滿意的。
我忽然想起來了那張菖蒲的照片。
照片之中,菖蒲的臉到底是被誰給挖下去的?
這個時候卻覺得,也許,不會是程恪。
他似乎淡薄到,連那種事情也不會去做。
也許當初跟程恪一起拍照的時候,程恪也露出了這樣好看的笑容吧。
我希望,我可以將他的笑容給留下來。
“咕……”肚子生怕我把它給忘了,帶着點抗議似的叫了起來。
“去吃飯。”程恪將照片放好,跟攝影師他們道了謝,將我的手撈起來握緊了,一路往人潮裡面走。
天色藍的炫目,整條街因爲聖誕的緣故,全是五彩繽紛的,看上去像是一張俗豔明信片。
有一輛漆成了明黃色,車頭是個鴨子造型的公交車從我們眼前滑過,滿車都是戴着紅色聖誕帽的小孩兒。
那些小孩兒也就三四歲,像是幼兒園小班的年紀, 一張張玫瑰花蓓蕾一樣的嬌嫩小臉,全粉嘟嘟飽滿的了不得。
他們高高興興的在車裡坐着,像是參加了什麼聖誕活動回來。
真可愛……讓人想抱。
程恪的眼睛也跟上了那輛車,雖然是滑過去了,他那漆黑的眼睛裡還是閃過了一絲亮黃來。
是啊,他喜歡小孩兒。
我假裝沒看見,只是將他的手拽住拖走:“咱們上次去了那個陰間驛站的麪館,不是吃了愛你永不變面嗎?這麼久了,事情也終於過去了,咱們再去一次吧!”
“好。”
終於能跟每一對情侶一樣走在街上了,雖然……長生還在我這裡,而我的肚子還是能吞吐天地一樣的餓。
已經很不錯了,不是麼。
順着那一條繁華的街道走到了再熟悉不過的胭脂河邊,那個麪館還是老樣子。
幾個少男少女正坐在裡面,一邊吃一邊問表情如砧板的老闆道:“大叔,七夕的時候辦了虐狗的活動,現在聖誕節,也來個活動熱鬧熱鬧吧?滿街都是聖誕節的氛圍,就您這兒一點味兒也沒有。”
老闆撐着下巴,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說道:“我只過中國人的節日,對洋人們的節日,沒興趣。”
對了,他也是個堂堂正正的地府工作人員啊!
“誒?”忽然一個少女回過頭來,看見了我和程恪:“你們……你們不是上次在鬼屋裡面見過的哥哥姐姐?”
“好久不見!”我擡起了手來打了個招呼,發現上次摔了屁股的小胖男孩兒也在,他看見我們,也想起來了那次的難堪事兒,一張圓臉也蘋果似的泛了紅。
讓人莫名其妙就特想調戲他:“屁股好點沒有?”
他沒想到我問的這麼奔放,一張臉更紅了,低了頭,囁嚅着說道:“沒……沒啥事了……”
“大姐,我說上次你們留在鬼屋裡面之後,又發生什麼事情了嗎?”那個小姑娘顯然對之後的事情很感興趣,還誇張的露出了一個心有餘悸的模樣,拍着自己的胸口說道:“那次,真是嚇的膽汁都快出來了!你們一直沒跑出來,還以爲你們被那些個鬼給拖下去了……”
“我們還報警了!”跟小女孩兒的小男朋友趕緊說道:“好說歹說,他們才肯出警,簡直了,後來到底怎麼樣了……”
“是得多謝你們,我們才能得救吶!”我接着說道:“後來……後來就沒有後來了。”
“嘖,大姐,你這個故事簡直是爛尾啊,什麼叫後來就沒有後來了?”幾個小孩兒將我們圍起來:“你們到底是怎麼逃出來的?給我們講講,給我們講講!”
“反正,你們記住不要再玩兒那種通靈遊戲了就好。”我擺了擺手:“我……也是個受害者。”
當時年少輕狂不懂事啊,再也沒有第二回了。
“老闆,兩碗愛你永不變加州海鮮麪!”
“今天說的倒是挺清楚的。”
“對了,你那個幫廚的不是丟了麼!”我湊過去說道:“現在誰做飯?”
“一個幫廚的找不到了,千千萬萬個幫廚的站起來……”老闆咂摸了咂摸,反應了過來我這話的意思,用一種恍然大悟的表情看着我,發出了一個耐人尋味的“哦……”來。
“您別誤會,那個幫廚,不算是我們強搶的啊!”我趕緊說道:“那會兒,也是事出有因……”
“正好今天來了,就順便把他還給你吧。”
程恪也不避諱,從懷裡一摸,將那個裝狐狸臉的袋子抖開了,往半空裡一拍,只見那個狐狸臉大頭朝下的就出現在了地板上:“誒呀我的媽……”
“我去,大變活人!”幾個小孩兒興奮的沸騰了起來:“感情這個大哥哥還是個變魔術的!”
“安可!安可!”小女孩兒也興奮的拍起了手來:“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種近景魔術呢,真是太精彩了,大哥哥再變一個再變一個!”
“道具不夠了,”程恪今天大概心情好,居然還好脾氣的答了一句:“下次吧。”
道具……
“那大哥哥說話要算數!”
狐狸臉一邊哎呦,一邊摸着自己的屁股站起來了,眼淚汪汪的望着店主:”老闆,你可得給俺做主啊!俺八十老母堂前坐,襁褓嬌兒聲聲啼,上有老下有小……”
“你那老母的歲數,上次說的是七十。”我說道。
“啊?”狐狸臉嗓子一堵,忙小爪子一揮:“不要在乎這些個細節!老闆……”
老闆那張砧板一樣的臉還是闆闆整整的:“上次那事兒,你起了個什麼作用?”
“作用?”狐狸臉想了想,眼睛一亮,忙來了精神,口沫橫飛的就說道:“俺是個目擊證人啊!要不是俺,他們還矇在鼓裡呢!多虧了俺明辨是非,鏟奸除惡……”
“這麼說,那個楊不歸怕你說出來的秘密,你還是說出來啦?”老闆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緊緊的盯着狐狸臉。
狐狸臉有點尷尬,眨了眨狐狸眼,換上了一個有點諂媚的表情來:“反正,他們也不是外人……”
“是不是外人,可也不是你說了算的,你害的我失去了信譽,我也沒什麼好留你的理由了。”店老闆撐着下巴,懶洋洋的說道:“你被開除了。”
“啥?開除?”狐狸臉一下子就愣住了:“老闆,你這……你這是個什麼意思啊?”
“把你收留在這裡,本來也就是爲了答應楊不歸保守秘密,現在你的秘密說出去,留在這裡也沒什麼意義了。”店老闆說道:“所以,既然沒意義,養着你幹什麼,你被解僱了,自尋生路吧!”
狐狸臉一聽這個,頓時是個泫然欲泣的樣子,癱倒在了地上:“俺……俺沒做錯什麼呀……遇上這麼多個主人,我還是頭一次被開除了……誒呀媽呀,俺以後還怎麼在道上混啊……”
“我說你是不是傻?”我碰了碰狐狸臉的肩膀,說道:“你重獲自由,有什麼不好,老闆這是放你一條生路,跟解放黑奴似的,你腦子進水了,還是奴性太強了?趕緊着,回去找你的老母和嬌兒吧。”
“解放?”那狐狸臉被我一推,整個人這才立刻精神了起來:“對呀,哎呀我怎麼把這一茬給忘了!沒錯,沒錯,我自由了……”
說着,居然就勢在地上磕了幾個頭:“謝謝老闆……謝謝老闆……”
然後,連滾帶爬的起身,像是怕老闆後悔一樣,撒腿就跑了,捲起一陣小旋風。
幾個小孩兒看的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交頭接耳一番之後,居然一起“啪啪啪”的鼓起了掌來:“好!好!”
我還沒有get到他們爲什麼鼓掌,老闆卻已經開了口:“你們的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嗯……”我想了想,說道:“有點沒頭沒尾,不太好說,不過……實在餓了,老闆,麻煩趕緊將面端上來吧!”
“得嘞。”老闆將頭往後廚裡面一探:“好了麼?”
“好了。”
一個女人細細的聲音,稍微有點耳熟,我剛想着探頭進去看看,老闆已經將兩大碗麪給端出來了。
香氣飄散過來,大碗麪條上堆着瑩白如玉的貝殼肉和青蔥欲滴的香菜,香氣撲鼻,越發激的人是食指大動,那個餓勁兒上來,我什麼也顧不上想了。
不知道吃相是不是挺難看,反正拿起了筷子來,吃的什麼體面也顧不上了。
程恪擰了眉頭,繼續將第二碗推過來:“吃慢點。”
吃麪,怎麼也比吃人好。
老闆像是看出什麼來了,眼睛衝着我一掃,輕輕嘆了口氣:“你們也是挺不容易。”
何止是“不容易”三個字能概括的。
我假裝沒聽到,走一步算一步,反正能活到現在,已經算是賺了。
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以前的事情比這個嚴重的都熬過去了,還怕這個不成。
忘了吃了幾碗面,反正旁邊的小孩兒們再一次看直了眼睛:“大姐,這要是舉辦了一個大胃王決賽,你肯定能拿冠軍。”
程恪望着我的肚子還是沒有要鼓起來了意思,試探着問了一句:“飽了沒有?”
我摸了摸肚子,勉強說道:“啊,算是吧。”
“我就喜歡你這種客人,歡迎常來。”老闆收了碗,還沒忘了誇我一句。
我可不想這麼被誇。
正站起來的時候,我想起來了剛纔聽到了的那個耳熟的女聲,就接着問道:“老闆,新店員能讓我們見一面嗎?認識認識也好,這面比狐狸臉做的夠味兒多了。”
“這個,答應了不讓她拋頭露面的,所以你別讓我爲難,”店老闆說道:“哎,別說,我這裡就快成了難民收容所了。”
不讓見面,那也是沒法子的事情,算了,也許,是我的錯覺吧。
冬天天短,這會兒出了門,外面已經是完全黑下來了,閃爍的聖誕彩燈盈盈的,看上去特別有過節的氣氛。
一對一對的情侶冒着嚴寒在街上走,全親密的交談着,口中冒出了白氣來,交織纏繞在了一起,他們臉上全都是好看極了的笑容。
街心有人穿着聖誕老人的衣服,用東北腔跟扮成了馴鹿的同伴演小品:“唉呀媽呀,你都不知道,這朋友圈都傳瘋了,說我來了中國,摔地上沒人敢扶凍死了,這是造謠,絕對的造謠,大家放心啊,到了點兒,我還給大家送禮物!”
“你快點的吧,別得瑟了。”扮演馴鹿的那個人甕聲甕氣的說道:“再晚點,我就被城管牽走了!”
周遭看小品的的人全笑了,我搓了搓凍的有點發疼的耳朵,也跟着笑了。
正是聚精會神的時候,忽然一個暖暖的東西套在了我的耳朵上,我摸了摸,原來是程恪從旁邊的小攤子上,給我買了一個白色的耳包戴上了。
“暖和嗎?”
“暖和。”我笑了:“更重要的是,好看嗎?”
“好看。”程恪的眼睛亮晶晶的:“你是我看見過的,最好看的人。”
明知道不是真的,還是聽着高興。
我值得他來哄,就很讓人驕傲了。
“咻……”正這個時候,忽然一大排煙火拔地而起,從我身後攛上了黑沉沉的天空,綻開了一朵一朵絢爛的圖案來,仔細一看,居然是一個套着一個的心形,各種顏色交相輝映,轉瞬而逝,好看的了不得。
“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怎麼愛你都不嫌多……”
忽然周遭想起了震耳欲聾的廣場舞電子音樂,十來個大媽穿着紅棉襖,猛然以一種包圍圈的方式將我和程恪給圍起來了,伸胳膊蹬腿跳的十分暴烈,我嚇的呆住了,這個場面,是個什麼情況?
等着一曲舞畢,那些個大媽們高聲說道:“時候到啦!”
程恪轉過身望着我,轉身拿出了一大把玫瑰花出來,玫瑰花裡面,還閃閃爍爍的有個戒指,接着,他清越的聲音在衆目睽睽之中大聲的說道:“陸蕎,嫁給我好不好?”
我一下子蒙了。役介狂扛。
人家別人求婚,是聽說過快閃跳舞求婚的,可是廣場舞……是個什麼節奏?
更重要的是……程恪是怎麼學的這一招?
“唉呀媽呀,俺家那老頭子要是有這分心,我當牛做馬也跟着他呀!”一個大媽被程恪給感動的眼圈子都紅了,擡起袖子來不停的擦。
我這纔看出來,這不就是上次那個月季花廣場嗎!這幾個大媽……是那幾個以爲我懷孕了,還出主意說頭胎重要,千萬不能打下去的!
該不會……這個主意,是她們給出的吧?我就看個小品的功夫,感覺自己跟穿越了一樣!
“這丫頭怎麼傻了!”一個大媽推了我一把:“快點兒,答應答應!”
旁邊的圍觀羣衆也十分激動:“那個男的好帥啊!”
“真的……是不是拍偶像劇的?”
果然沒人誇我,她們的眼睛全盯着程恪,真讓人不甘心。
“答應!答應!”剛纔被小品吸引過來的人全倒戈看向了我們,起鬨起的山響。
我這才反應了過來,望着程恪,眼睛當時就潮了,趕緊衝着天空眨眨眼睛將眼淚給控制回去,重重的點點頭:“好,那從此以後,咱們……咱們……”
“親一個,親一個!”那些聲音跟潮水一樣,排山倒海的壓了下來,把我想說的話都給壓下去了。
幸虧程恪還沒學會單膝跪地,他特別大方的就過來,伸手給我將戒指給套上了,然後伸出胳膊環住我,在路燈的一圈圈光暈之中低下頭就吻了下去。
冰冷的脣齒壓下來,檀香的氣息讓人腦子一片空白,同時……餓的更厲害了……
沒關係,我忍得住,這是程恪,不是食物,只能看,不能吃。
吃了,就沒了。
“嗷嗷嗷……”口哨聲尖銳的呼嘯而過,我一張臉騰的一下子就紅了,我這個人平時很低調啊!弄成這個樣子讓我怎麼反應…… 不過,想想還真有點小激動啊……
良久,他才擡起頭來:“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禮物,送你這個,能算是驚喜麼?”
我又點了點頭,這下子,眼淚是控制不住的給飆出來了。
沒錯,我就是他最重要的人。
“唉呀媽呀,我就跟那小哥兒說了,跳舞的效果賊拉好!”一個大媽挺羨慕的說道:“小哥兒剛纔還說了,這個歌兒,是那閨女教給他唱的,第一首歌兒。”
果然……是大媽們給出的主意。
“嚓嚓嚓……”身邊是不少閃光燈的聲音,看來是替我們拍照留念了。
正這個時候,我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一看來電顯示,正是我媽,我這纔想起來,說好了等事情完了往太清宮接我爸媽回去,這可倒好,吃飯吃飯,把這種重要的事情也就着麪條給一起吃下去了。
有點心虛的接起來:“媽……”
“你真是……有了對象忘了娘啊!”我媽從電話那頭沒好氣的說道:“這麼久沒看見我們,你就不想我們麼?”
“想,我肯定想啊!”我趕緊說道:“媽您聽我解釋……”
“陸蕎找個對象不容易……”我爹苦口婆心的聲音從一旁傳了過來:“終於能找到一個,別把這個也嚇跑了……”
我爹感情這是怕自己家閨女砸手裡是麼?
“行了,帶着你們家程恪過來,正式見見家長。”我媽厲聲說道:“正式,知道麼?”
我心裡嘀咕着,不是見過了麼……難道把那次算成不正式的?
不過……肯容程恪上門見家長的意思……我一顆心跟個氣球一樣的飄了起來,就是說,容許程恪跟我的事情了?
不用問,肯定姥爺和四姑姥姥他們,說了程恪不少的好話呀!
我掛了電話之後的臉色,可能有點不正常,程恪見了就問道:“怎麼了?”
我微笑了起來:“跟我求婚是可以了,但是我爸媽那裡……”
“該有的禮儀,當然不會少,”程恪認真的說道:“你教我。”
“買果籃啊!”還沒等我開口,一旁的大媽早就跟着架起了秧子:“大的!”
“給你丈母孃買護膚品!”
“給你老丈人提幾瓶子洋酒,拎兩條煙!”
“越貴越好!”
“得有牌子的!”
我臉上的眼淚還沒幹,又在大媽們的七嘴八舌裡面笑了。
程恪提了一手的東西,五彩斑斕,像是一棵移動的聖誕樹。
東西買的挺多,可是他一樣也不讓我拿着。
一層一層的跳上了臺階去,胃口空了,整個人身輕如燕。
“小心點。”
“我要是摔下去,你接得住我麼?”
“嗯。”
“那我還小心什麼。”
開了門,果然燈火輝煌,親戚們坐滿了。
姥爺,四姑姥姥,爸媽,三姨,甚至二姥爺也來了。
像是……在做夢,但願不是做夢。
能在家人的祝福下結婚,還能有比這個更幸福的事情麼……
我跟每次家裡來客人一樣,被我媽生拉硬拽到了廚房充壯丁,程恪自己面對着一大票人, 可還是很鎮定。
心裡有點忐忑,他會不會說錯什麼話?想着探頭過去看看,又被我媽給拉回來了:“你還怕咱們家人把他給吃了?”
提起了一個“吃”字,我忍不住又吞了一下口水,趕緊諂笑着說道:“那哪兒能呢,您看您這話說的……”
“別的不說,”我媽眯着眼睛望着我,威脅似的說道:“咱們家,就你一個孩子,知道吧?”
我媽這話一出口,我心裡立刻就明白是個什麼意思了:“您是說……以後我們傳宗接代的事情?”
“沒錯。”我媽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一直讓你趕緊找對象,也就是想着讓你能夠早點生個孩子,別當大齡產婦,現在,你可別告訴我,嫁給了一個鬼,孩子的事情一點希望也沒了。”
“媽,其實我也不是特別喜歡孩子……”
我嘴上這麼說,腦子裡卻想起來了今天在那個小黃車上,看見的那些個玫瑰花苞似的小孩兒的臉。
“現在你是這麼說,以後歲數大了,你就得後悔!”我媽一邊惡狠狠的把牙籤兒插在了切好的西瓜上,一邊說道:“能生孩子的話,我也不管他是個什麼來路,就祝你們百年好合,不能生孩子,你就趕緊着找鄧先生,把那個陰陽御鬼之術給解除了,跟李明朗相親去。”
我心裡反感起來:“人家李明朗又不是一輩子都等着我,您就別提這一茬了……”
“不提他提誰,統共哪兒有男的追過你,好不容易有一個……”我媽一水果刀插進了柚子裡面,咬牙切齒:“還不是人!”
“您這個心思我明白……”
如果我是我媽,肯定也不願意養了二十來年的女兒嫁給了一個死人。
“你們出生入死的,我也知道……”我媽看着我的表情,語氣也和緩了下來:“不過這事兒還得考察考察,你也別抱着太大希望。”
“那我該抱多大的希望?”
“嗯,”我媽想了想:“百分之五十吧。”
一半兒……
說着,我媽拿起了果盤,將切好的水果端出去了,臨出廚房的門,猶豫了一下,嘆了口氣,沒說別的,直接開門出去了。
這話,像是一盆冷水澆在腦袋上,讓人覺得晶晶亮,透心涼。
誰不喜歡孩子呢?可是我……
摸摸肚子,又餓了,伸手在廚房裡面扒拉了扒拉,因爲最近爸媽沒回家,所以沒什麼存糧,只好開了一袋子方便麪幹嚼的沙沙作響。
“我說,你吃的挺香啊。”
正心不在焉的往肚子裡的黑洞填東西,忽然一個聲音隨着一陣子冷風,伴着一個開窗戶的聲音,就從我身後傳了過來。
我生理心理同時受到了刺激,當時就打了個哆嗦,一口乾方便麪卡在了嘴裡,上不去下不來, 噎的我直翻白眼,也顧不上誰來了,先伸頭去水龍頭那裡灌了口涼水喝。
一隻手在我背後拍了拍,我那口方便麪生從喉嚨裡咽下去,劃的嗓子疼,這纔回過頭來,看見了十一站在了我身後。
“十一?”我一愣:“你怎麼來的?”
我們家,是七樓啊……她的養鬼術被程恪廢掉了,難道,是憑着自己的能耐爬上來的?
“這你就別管了。”十一望着我手裡的方便麪,露出了一個嗤笑的表情:“還餓呢?”
顯然,我的事情,她應該是通過了什麼手段打聽到了。
被一個小孩兒用那種不屑的眼光看,還真是讓人不爽。
我吸了一口氣,也沒好氣的說道:“是啊,你這次來,是爲了感謝我終於給你幫阿九報了仇?”
“哼,”十一側着頭,卻還是那個挺看不起人的表情:“你確定,之前附着在了你姥爺身上的那個東西,真的被你除掉了?”
我一愣:“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有個人跟菖蒲碰了面,說的都是長生的事情,”十一伸手,挺不客氣的就拿了一瓣柚子吃起來:“恐怕,來者不善啊……我呢,特地來告訴你的,當然了,你的死活跟我無關,我只在意,那個人到底死了沒死。”
我忽然就想起來了,長生的秘密,是從哪裡來,回哪裡去,羅程守當初是用左手觸碰了長生,可是……他是用自己的左手觸碰的,而不是姥爺的左手。
再或者說,他在長生觸碰到他之前,從姥爺的身體裡面溜出去了……
難怪在出了定靈穴的時候,覺着身後不對勁兒!
我一顆心立刻提了起來:“那個人,跟菖蒲到底都說了些個什麼?”
“說既然都使用過長生,那就是一條繩索上的螞蚱,要是想活,就必須齊心協力。”十一嚼着柚子,含混不清的說道:“而且,他問菖蒲,那個長生的魂魄,真的被金天蛾吃掉了麼?”
我更緊張了:“菖蒲怎麼說?”
“菖蒲沒說話,只是露出來了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來,跟蒙娜麗莎似的,”十一聳聳肩,挺遺憾的說道:“這個時候, 阿九以前擱在了那裡的先行侏儒俑就被菖蒲發現給打爛了。我就什麼也看不到了。”
阿九生前設下的先行侏儒俑?
“那……”我接着問道:“她們到底在哪裡見面的?”
“還是那個小廟的遺址,”十一說道:“那個小廟底下,好像還藏着什麼不可告人的東西。”
不可告人……除了那定靈穴之外的東西?
“還有,”十一接着說道:“在先行侏儒俑被打爛之前,我看到了第三個人的身影,隱隱約約的在他們身後,只是沒看清楚,那個人到底是誰。”
要是羅程守真的沒死,就是個大麻煩了,再跟菖蒲爲着共同的利益長生合作, 更是讓人頭痛,現如今,還有第三個人,簡直讓人難以想象……
“我就是來告訴你一聲的。”十一吃柚子吃得高興,摟在了懷裡,說道:“他們一定還會來找你的,你就等着,將他們給徹底剷除了吧。”
她轉身上了窗臺,笑眯眯的給了我個眼風:“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