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負責接應柳副官和夏少校的人姓吳,四十來歲,是情報站的副站長,柳副官叫他老吳。老吳領着他們走出小巷,拐上一條南北走向的大街,可三人剛向北走出約二三十米,迎頭便看到了鬼子設置的封鎖線,木製路障橫在街道中央,上面帶有鐵絲網,機槍架在一輛軍用卡車上,嚴陣以待。

出口處堵着很多人,全副武裝的鬼子兵正在挨個檢查良民證。

柳副官和夏少校沒有良民證,而且還攜帶了武器,肯定是混不過去的,硬闖就更不行了。老吳又帶着他們向南走,但同樣遇到了封鎖線,被堵住了。大街兩側的商鋪均已關門停業,想找個暫避一時的地兒都沒有,處境有點不妙!

“鬼子的反應好快啊!”三人躲在一處街角商量對策,老吳先說,“以前可沒有這麼迅速,咱們被堵住了!”

“還有沒有別的路可走?”柳副官神色緊張地問道。

“沒有,這條大街就兩個出口,”老吳皺着眉頭說,“除非咱們退回去。”

“那怎麼辦?”柳副官急的額頭冒汗,“不行就退回去試試!”

“退回去照樣出不去,”夏少校非常鎮定地說道,“這是鬼子精心設置的圈套,就等咱們上鉤呢!”

“這絕不可能,”柳副官當即反駁道,“鬼子怎會知道咱們的行動呢?”

“那就要問傳遞情報的內線了!”夏少校冷笑道。

“內線是可靠的!”柳副官仍然自信地說。

夏少校真想給柳副官一拳,都什麼時候了,這傢伙還如此嘴硬,汪師長竟然派這麼個蠢貨來指揮如此重要的行動,真是瞎了眼了!

“兩位不要爭吵了,”老吳打圓場道,“當務之急是想辦法出去!”

“能有什麼辦法,”柳副官嘆口氣道,“沒見鬼子盤查的有多嚴嗎,混不出去的!”

老吳沒看柳副官,卻直接望向夏少校,感覺此人遇事很冷靜,或許能有脫困的辦法。

夏少校看看老吳,略一沉思道:“咱們分開走。老吳你和柳副官走一路,我負責引開鬼子,你們趁亂混出去!”

老吳立即反對道:“不行,這太危險了!要引開鬼子也該我去呀,絕不能讓你去冒險,萬一出點意外,讓我如何向師座交代啊!”

夏少校擺擺手,語氣堅決地說道:“沒時間爭論了,你和柳副官都是搞情報的,身上的秘密太多,絕不能落到鬼子手裡,這一點你比我更清楚!”

柳副官沉默不語,似乎是默認了夏少校的建議。

老吳卻仍想勸阻夏少校,激動地說:“可——”

夏少校揮手打斷他道:“別說了,你們快走,晚上咱們在落腳點會合!”

說完,頭也不回地朝南面的封鎖線走去。

老吳見無法阻止夏少校冒險,只好衝他遠去的背影喊道:“千萬小心,咱們晚上見!”

夏少校緩步走向南街口的封鎖線,邊走邊觀察四周的環境,希望能找到可以利用的狙擊點。他必須要將把守封鎖線的鬼子們吸引過來,爲老吳和柳副官創造逃生的機會。狙擊點最好選擇在視野開闊的屋頂上,易守難攻,可以從容狙殺鬼子。

大街兩旁商鋪和民居混雜,大多都是低矮的平房,且家家緊閉大門,不踹門絕難入內。夏少校可不想連累無辜的百姓,小鬼子兇殘成性,如果抓不到他,肯定會拿當地居民出氣的。

長街上空無一人,靜如鬼域。

夏少校靠着大街右側移動,藉助廊柱門角的掩護,悄然向封鎖線接近。找不到合適的制高點,在平坦的長街上與鬼子交火,自己能堅持一刻鐘就很不錯了,如果另一側的鬼子趕到,恐怕還到不了一刻鐘。

他早已下定決心,寧可自殺也決不能被俘,不過在這之前,小鬼子也一定會付出相當慘重的代價。因爲是執行暗殺任務,他此次來長治只攜帶了三十發步槍子彈,大威力和大花口擼子各有兩個備用彈匣,雖然彈藥不多,但也足夠小鬼子們喝一壺的了!

走着走着,夏少校無意間朝街對面瞟了一眼,雙眼頓時亮了起來,兩面小比例的日本國旗進入了他的視線,分左右懸掛在一扇帶有明顯日本風格的大門上,隨風輕揚,格外醒目。

大門右側掛着有一塊白底黑字的招牌,上面寫的是中文:軍官慰安所。

夏少校笑了,這真是天助我也,就拿它開刀了!早就聽說日軍設有隨軍妓女,美其名曰:慰安婦,但從未見過,今天正好見識見識,要是能在裡面再遇到幾個鬼子軍官那就堪稱完美了,不用他們來祭槍豈不可惜!

快速橫穿長街,夏少校手持大威力站在軍官慰安所門前,伸手推了推門,插得挺牢。他擡頭看看大門兩側的院牆,有點高,自己可沒有虎子那輕身的功夫,還是從正門進比較容易。

他側身而立,先探頭朝遠處的封鎖線看了看,沒什麼異常,這才擡手敲門,力量很大,裡面的人應該能聽到。

一連敲了三次,院內才傳來腳步聲,很快便走到門前。

“誰呀?”一個嗓音沙啞的的男人隔着大門問道,聽口音應該是中國人。

“是我,快開門!”夏少校故意改變嗓音說道。

“你他媽的是誰?”嗓音沙啞的男人怒罵道,“不知道這裡晚上才營業嗎,快滾!”

“好小子,連你爹都不認識了,”夏少校開始激怒男人,“真是不孝啊!”

“我操,有膽你別走!“男人上當了,門後傳來拉動門閂的聲音。

夏少校心裡暗笑,右手將大威力舉到胸前,左腳踏上臺階,身體重心前移,只有大門一開,自己就以最快的速度破門而入。

大門猛然被拉開,一名長相兇惡的男人怒氣衝衝地從裡面走出來,邊走邊罵道:“是那個狗孃養的不想活了,敢來這裡撒野!”

夏少校挺身而上,大威力直接頂在那男人的腦門上,冷哼道:“是你這個狗孃養的不想活了!”

男人一下子被驚醒了,兇焰盡消,擡眼看着頂在腦門上的大威力,顫聲道:“兄弟,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夏少校沒理他,伸手用力將他推進院內,自己也緊跟而入,接着後退兩步,走到男人右側,用槍指着他,開口命令其重新關上大門插好。

男人戰戰兢兢地將大門關好插牢,然後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這傢伙白長了一副兇相,原來竟是個銀樣蠟槍頭!

夏少校發現男人穿得竟是單薄的褲褂,光腳趿着布鞋,好像在午睡,身上沒有武器。他命令男人轉過身來,然後冷聲地問道:“這裡有沒有保鏢?你是幹什麼的?”

男人搖搖頭說:“沒有。我只是個看門的。”

夏少校繼續問道:“那有沒有日本軍官?”

“這……”看門人猶豫了一下。

“說實話!”夏少校用拇指扳下大威力的擊錘,沉聲道。

“有!”看門人嚇得一哆嗦,顫聲道。

“幾個?”

“三個?”

“帶我去找。”夏少校命令男人前面帶路。

看門人不敢不去,夏少校身上自有一股懾人的殺氣,話雖不多,卻能讓人從心底發寒。他小心翼翼地走在前面,一步一哆嗦,不知是嚇得還是凍得。院子不大,但挺深,至少也有兩進。

看門人引領着夏少校穿過第一進院落,直接進入了後院,接着轉身朝左側走去。後院的格局有點像北平的四合院,但卻經過了改建,房屋的外表不變,可裡面卻是別有洞天,將原有的大屋隔成了一間間小屋,全部採用日式風格裝修,想必是爲了吸引日本軍官前來消費。

推開後院左側的一扇房門,看門人站在門外不動,回頭看看夏少校,示意日本軍官就在裡面。

夏少校用槍逼着看門人進去,指認出日本軍官所在的房間。面對夏少校冷酷的眼神,看門人那裡敢說不字,乖乖地擡腳跨過門檻,進屋指認。

大屋原本是兩間,現在已經打通了,一間間小屋排列其間,以一條橫向的走廊分成四大塊,房門皆採用日本的推拉式活動門。看門人帶着夏少校順走廊來到來到西側的一排小屋前,擡手指指最裡面的三間,低聲說:“日本軍官就在裡面。”

夏少校側耳聽了聽,房間裡沒動靜,便狠狠盯着看門人問:“怎麼沒聲音?”

看門人急忙說道:“可能是睡着了,他們吃午飯的時候纔來!”

夏少校用槍指指那三間小屋,然後對看門人說:“過去開門!”

看門人立刻哭聲道:“大爺,您饒了我吧!這事兒要是讓日本人知道了,我就沒命了!”

夏少校冷笑道:“你不去現在就沒命!”

瞅瞅烏黑的槍口和夏少校冷峻的神情,看門人知道自己碰上了一個要命的閻王,這種人從不張牙舞爪地威脅你,但殺起人來絕對不眨眼!他感覺自己後脊樑直冒寒氣,無奈之下只得走過去開門。

來者不善,看來這三個日本軍官是死定了,自己犯不着陪葬!

看門人暗歎自己倒黴,伸手把住倒數第三間小屋的門,用力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