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領知道大汗的脾氣,聽他說出這樣的話,心裡也是暗暗吃驚:“大汗之前做事一向是睚眥必報,最近看起來到是寬和了許多,難道這都是頂禮祭祀的功勞。不過看起來,頂禮祭祀對大汗倒不像是情意綿綿,反而有些疏遠。這兩個人倒底是個什麼情況,還真不好猜測。”
但是既然大汗已有了主意,將領也不宜提出過多意見,過了一會他就知趣地退了下去。
現在大帳裡只剩下了允央在升恆,有了之前的幾次經歷允央一呆在升恆的帳篷就會感到有些不自在,尤其旁邊還沒有其他從的情況下,這種感覺更加強烈。於是她低下頭,不由自主地開始往帳篷門口挪。
升恆看到了她的動作,當然也明白她現在的想法,可是不知爲什麼,他一看到允央這樣膽戰心驚地總是想逃離自己就來氣。於是他沉下了臉,用不帶情緒的聲音說:“那個兇手有沒有在你面前提到過她的家人,她家裡人有沒有參與其中?”
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就是婆子雖然跑了,可是她的家人還在,她的家人如果與這幾件壞事有關,那升恆肯定不會放過他們。升恆之所以有這樣的打算,也是爲了給死去的兩個士兵家人交待。雖然兇手去了一個九死一生的地方,可是她畢竟還是自由的。
可是這樣的結果對於兩位士兵家人來說就有點難以接受,難道沒有人爲兩位士兵的死負責嗎?他們兩個就算是白死了嗎?升恆若不給出一個明確的答覆,族人們也許並不會服氣。
想來想去,最能讓士兵親人解氣的方法就是重罰兇手的家人,可是他也知道這有失公允。
當然,允央也是這樣想法。已走到門邊的她回過頭說:“聽婆子的口氣,這些事情全是婆子一個人的主意,雖然她是爲了讓家人的獲榮華富貴,可是她家裡人卻並不知情。如果大汗責罰她的家人,也許士兵的親人覺得解了氣,可是卻在赤谷部落裡開了一很壞的頭。因爲有這件事情的處理在前面,以後再發生這樣棘手的情況,大家都會自然而然地牽怒於兇手的家人,那麼如果兇手的家人本沒有犯罪的意願,可是因爲必須會受到懲罰,他們可能就會提早與兇手沆瀣一氣了。就是說,這樣的作法,不是讓人免於做惡,而是逼人做惡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放過兇手的家人?你要知道,這些人可是兇手的至親之人,就算他們沒有犯罪,可是如果他們受到責罰,對那上兇手來說也是一種沉重的打擊……”升恆不緊不慢地說。
允央忽然皺起了眉,用一種陌生的眼光看着升恆道:“我真難以相信這是你說出的話。”
“怎麼?爲你出氣,你還不高興嗎?”升恆臉上帶着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我不需要你爲我出氣,而且我也沒有什麼氣好出。”允央認真地說:“婆子對我做的一切,我並沒有因此而受到傷害,已是幸運之至,至於她本人也因此而流落到了人間地獄般的冥湖附近,也算是咎由自取了。如果我們再牽怒於她的家人不就是黑白不分了嗎?”
說到這,允央想起了什麼,神情忽然一變道:“今天早上的情形你也看到了,現在赤谷部落已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部落上下精誠團結,而不是人爲地製造恐慌,讓族人們人人自危。”
升恆聽到允央的話,神情再次凝重起來。
昨夜他追了允央一路,不得不說,他之前馴服的棗紅馬真是一匹良駒。升恆的戰馬已是萬里挑一,可是追這匹棗紅馬卻十分吃力,直到清晨時分才勉強與允央並駕齊驅,可是也不能逼停發了瘋的棗紅馬,如果不是升恆在最後關頭將允央的繮繩死死拽住,這才強行停下了馬,如果再晚了片刻,允央可能連人帶馬就都要墜入前面的深谷,而深谷下面則是寒氣襲人湍急咆哮的河水。
可是據升恆的記憶,這裡本不應該出現深谷也不應該有這麼寬的河流,可是眼前實實在在出現的這一切讓他明白了爲什麼最近總是會莫名其妙地感覺到地面晃動,原來是有一條地下水奔涌而出,衝擊出了一條大河谷。這條河水的溫度非常低,允央與升恆站在深谷頂上觀察谷低的情況時,都能感覺到從谷底傳來的森森涼氣。
看起來,這條河的出現與氣候的變冷有直接的關係。今天他們還在說冥湖附近已經不適合人們生存,現在看來,這樣不適合的人們生活的土地面積正在越來越大,不斷向南延伸,甚至接近了赤谷部落。
從現在的情況看來,整個部落南遷已是勢在必行。當下最棘手的是,以哪種方式南遷?赤穀人全部進入大齊國給他們劃出的區域呢,還是繼續留在戈壁上與契丹人搶佔地盤,目前升恆還沒有做出最後決定。
以允央的心意,當然是希望赤谷部落整體歸入大齊,這麼做不僅壯大了大齊,對於赤穀人來說也更爲安全與妥當。可是這話,她又不能直接提出來,若是說了,就代表着她在有意無意地引導升恆做出決定。這可是大忌,因爲升恆一但懷疑允央的動機,他就會反其道而行之,使原本正確的決定看起來充滿了謊言。
允央適時的不言語,讓升恆有些不習慣。他不滿意地擡起頭掃了一眼允央道:“平時你總愛說回到大齊的話,如今離你實現願望只有一步之遙了,爲什麼就閉上嘴不肯搭話了呢?”
擡頭看了一眼升恆,允央張了張嘴,還是什麼都沒有說,默默低下了頭。
“看你這個樣子,倒像是我平時多麼跋扈一樣,好了,不要裝了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我不會認爲你是別有用心的。”升恆用手托住了下巴,耐心地注視着允央,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