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太師的臉都綠了,朕真是從來沒這麼爽過啊!”
一回到上書房,明顥就開始喜滋滋的講述起自己的暢快。明彥冷冷瞪了他一眼,道:“皇上,你這吊兒郎當的口氣是跟秦學士學的麼?”
明顥小臉一僵,忙道:“朕再也不敢了,皇叔千萬別把秦子涵弄走了!”
“皇上就那麼喜歡那個秦子涵?”見明顥一臉討好的模樣,明彥倒是有幾分好奇,不懂這個秦子涵是如何博得自己侄子的歡心的。
“喜歡啊,秦子涵人雖然有些懶散,但是懂的卻很多,若是他再上進一些,其實完全可以成大器。”明顥毫不懷疑的道。
“是麼?”明彥也仔細回憶了一下那人與自己在一起的光景,倒是沒覺得他在自己面前有多深奧,還是說自己潛意識裡希望他簡單一些,所以從不肯與他說起太多?
“皇叔的傷好些了沒?不如今日的奏章就讓朕自己試着批吧,你回去休息。”明顥關心的道。
“你自己批?”明彥有些遲疑,不確定是否該讓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去面對那堆繁重的奏摺。
明顥於是拽住明彥的衣袖撒嬌的道,“皇叔,你就讓朕試一試吧,朕遲早要親政的。”
雖然很不習慣這麼有損君王形象的做法,但是他知道這招對自己的皇叔相當奏效。果然,明彥皺緊的眉頭忽然一鬆,嘆了口氣道:“好吧,今日就讓你自己批奏章,不懂的可以問一問嚴太傅,實在拿不定主意的就先撂着,到了時間就要休息,懂麼?”
“是是是!”明顥點頭如搗蒜,見秦淵剛好也來了,於是戲謔道,“正好,皇叔的護花使者也來了,就讓他護送皇叔回府吧!”
明彥轉頭朝門外看了一眼,倏地臉色一沉,“皇上,你這又是跟他學的麼?”小小年紀居然說什麼“護花使者”,太不象話了!
明顥忙閉上了嘴。那正春風滿面走過來的人沒聽到叔侄倆對話,剛要弓腰行禮,就聽明彥說道:“秦學士,若是再讓本王知道你教皇上一些不三不四的言辭,本王就撤了你的官職!”
“呃?”
秦淵還沒弄清狀況,只見小皇帝一臉愧疚的對自己吐了吐舌頭,然後一臉正色道:“秦子涵,皇叔今日要讓朕獨自處理政務,你也不必陪着了,你就負責送皇叔回去吧。”
“臣遵旨。”
秦淵自然樂意,他來本來就是想勸明彥回去休息的,於是一臉諂笑的湊到人家身邊,“王爺,請吧!”
明彥告了退,仍有些不悅的瞥了秦淵一眼,轉身離開了,秦淵跟明顥擠眉弄眼了一下,也匆忙跟了上去。
一路上的宮人見了明彥都恭敬的行禮讓至一旁,連頭都不敢擡,原本想追上前去的秦淵卻忽然減慢了腳步,只是默默跟在其後,愣愣的看着前面那個威儀卻有些清冷的背影,彷彿偌大一座皇宮也容不下那人的孤獨與寂寥。這樣的人,本不該生在帝王之家被束縛着,而應該像鳳凰一般翱翔於九天之上。
其實胡霜池說得很對,他秦淵根本就配不上明彥,這早就已經是個公開的秘密,只是自己一直不敢去承認罷了。
“怎麼慢吞吞的?”
那人忽然轉過身來,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卻讓秦淵忍不住內心一陣激盪,過去他一直以爲那人的美麗是彰顯在外的,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在那人面前總是太淺薄。
“這不是在宮裡麼,跟你走太近我怕有人非議的。”
“過來!”那人命令道,依舊是那樣的不容人拒絕,在秦淵看來,倒更像是一種撒嬌,於是快步上前,一手攬住了那人的纖腰,就見那人對自己綻開了最溫暖的笑容。
明彥是愛自己的,秦淵心裡很確定,他不能確定的是這份毫無理由的愛可以持續多久。等到熱情褪去的那一天,對方會不會也發現自己根本沒有一個地方配得上他呢?
在宮裡兩人都有所顧忌,出了宮秦淵便開始肆無忌憚,他知道無論怎麼吻想怎麼抱對方都不會拒絕自己,狹小的馬車車廂裡頓時充斥着令人迷亂的微醺氣息。
過去是明彥對自己用情至深,如今卻輪到自己漸漸淪陷,無法自拔,秦淵端起那張讓自己癡迷不已的嬌豔臉龐細細凝視着,心裡的不安在一圈又一圈的擴大。
“怎麼了?”看出心上人年輕面孔上少有的消沉,明彥有些不解的問。
“你……今天怎麼穿了白色?朝服也可以隨意換的麼?”
秦淵還是沒敢說出心中的不安,覺得自己就像個女子般,擔心自己年華老去後丈夫是否會因此拋棄自己,這樣的心情對於一個男人來說太過窩囊。
“不是你說不喜歡看我老穿黑色麼?”明彥微微蹙起了眉,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繼續倚在對方身上,“攝政王的朝服本就是白色,我穿慣了原來的黑色所以才一直未換。你若是不喜歡,我再換回來就是……”說着又是寵溺一笑,捏了捏秦淵緊繃的臉頰。
秦淵悄悄嘆息了一聲,發現自己真的快被這人寵到沒邊了,也不知是因爲對方比自己年長許多的關係,還是因爲高出自己太多的身份,秦淵總覺得自己在對方面前就只是個什麼都靠不住的無能小青年。
“我也沒說不喜歡,我只是怕其他人會嫉妒我啊……”
“這有什麼好嫉妒的?”明彥顯然完全沒想過這些無聊事,轉而道,“今日多虧了丞相一番訓斥才能勸駱回棄暗投明反戈相向,你回去好好幫我答謝他。”
“只怕他不會領情。”一想到自己固執的老爹秦淵就頭大,“況且我覺得是你慧眼識人,看透了這個駱回,否則就算我爹再怎麼能言善辯只怕也說服不了他。”
聽到對方的誇讚,明彥笑了笑,“但是何窅並不會因此學乖,如果我料得沒錯,他很快就會走下一步棋。”
“沒有辦法一次除掉他麼?”
“他畢竟是太師,在朝爲官四十餘載,一次除掉他代價太大了,大武付不起。”
見明彥面露疲憊,秦淵擰起了眉,恨自己的無力,什麼都不能爲對方分擔。
“那你打算怎麼辦,就這樣你來我往的跟他耗着麼?”
“我……”明彥沉吟了片刻,嘆道,“老實說我有些害怕,何窅在朝政上要比我老道得多,說不定有一天我也會栽在他手上。”
“不會的,”秦淵心疼的吻了吻明彥緊鎖的眉心,安撫道,“你動不了他,同樣的,他也動不了你。”
明彥搖了搖頭,“他不動我,只是還沒有找到最合適的時機。”
“傻瓜,沒發生的事情有什麼好去想的,你現在不是還好端端的麼?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啊!”
“說起來,我這兩天眼皮跳得很厲害,總是心神不寧,會不會出什麼事情?”
秦淵見明彥說得煞有其事的樣子,發現這人有時候真是天真得可愛,不禁笑道:“你只是太累了。對付何老狐狸很要精力,你應該多休息,養精蓄銳。”
“好。”明彥簡單應承着,溫順的靠入了秦淵懷中。
只是這樣的一個小舉動,卻讓秦淵滿足到幾乎膨脹,他知道這個從來就喜歡獨自揹負一切的人絕不會再在第二個人面前露出如此孩子氣的表情,於是又不自覺的將懷裡的人摟緊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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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師府——
寬敞華麗的廳堂內,一黑一白兩個分明的身影分別坐在了主賓座位上,主人的神情是有別於以往和善模樣的陰沉,倒是那位白衣公子一臉的氣定神閒,還不時的把玩着手中金色摺扇,似乎並未將主人的怒氣放在眼裡。
“胡公子,你剛纔在朝上是什麼意思?”
看着對方一副倨傲輕佻的樣子,何窅心裡很是不快,這天下又有幾個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太師是說立儲君的事?這不也是爲太師好麼,難道太師真想被派出去剿滅大夜國的三公子?那樣太師就真的和大夜國再無法‘往來’了。”胡霜池不以爲意的笑道。
“如今就算能往來又有何意義,不爲老夫所用的棋子,捨棄也罷。”
“嘖,枉太師還是久經沙場的老將,怎會如此沉不住氣呢!”
“胡公子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丟了棋還讓老夫舉杯歡慶麼!”
被一個年輕小輩說道,何窅更是不悅,卻又偏偏不能與這年輕公子撕破臉皮,只得將怒氣往肚子裡吞,這是他多少年都沒有嘗過的滋味了。
“太師先別動怒,胡某只是想告訴太師,即使立了儲君也不必煩心。”
“此話怎講?”
“他立儲君,你再把儲君殺了不就結了,如此,一切又可以回到原點。”白衣公子說完狡黠一笑。
“胡公子未免說得太簡單了,要怎麼殺,誰來殺?”
“刺殺。”
“刺殺?”何窅不以爲然搖了搖頭,“胡公子可知刺殺的代價有多高,而且萬一失敗了怎麼辦?老夫可不想冒這個險,攝政王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刺殺的事交給胡某來辦就好,大夜國那邊我早已安插好內應,太師只需要幫我把刺客帶入大夜的皇宮就行。”
胡霜池語畢,手中摺扇“啪”地一聲收了起來,門外走進一名戴着頭紗的高挑女子。何窅正驚訝這女子是何時潛入自己府中的,就聽胡霜池道:“此人是胡某精心培養出來的頂級殺手,從來沒有失過手,太師只需將他扮成隨行的人帶在身邊,入宮之後他自會完成自己的使命。”
何窅於是起身走上前去,將那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並未看出她有何與衆不同之處,除了那覆在頭上讓人看不到容貌的黑紗, “胡公子,你說就這樣的區區小女子,會是頂級殺手?依老夫看來,恐怕也只是姿色出衆一些吧。”
“姿色?見過他姿色的人除了本公子,其他人應該都下黃泉了,”胡霜池說着又轉向那女子道,“你說是不是,魅?”
女子微微頷首,卻不出聲。
“太師要是不信,可以找人來試試他。”
何窅也的確好奇,畢竟他不想讓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人跟在自己身邊,於是讓人喚了四個侍衛過來,讓他們與那女子過招。
被喚來的四名彪形大漢聽到太師的吩咐都有些訝異,也有些爲難,他們這些大男人又怎好意思跟一個纖纖弱弱的小女子動手。
胡霜池見了,笑道:“幾位放心,他並不是女子,只不過喬裝成女子讓人疏於防備罷了,你們大可不必手下留情。”
四名侍衛聽了這才又放心了不少,一方面鄙視對方的小人計量,一方面又不敢完全相信這看似柔弱的女子居然會是男兒身。
“不過有一點,”胡霜池又道,“太師,魅一旦出手從不留活口,你可捨得這幾個人?”
那四人聞言又多了幾分警惕,卻仍不相信眼前這需要靠女裝來降低人警惕的人能有多大能耐。何窅點了點頭,道:“既然要試胡公子的人,老夫付出點代價也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