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淵想追出去,最終卻沒有邁開腳步,只是冷冷的問向身後的人:“爲什麼要這麼做?”
雲夜海仍然跪在地上沒有起身,臉上的神色卻不再是驚惶,而是寂靜得如一潭死水,“不是很明顯麼,爲了離間你和攝政王。”
“爲什麼!”
秦淵憤怒的瞪向雲夜海,抓起他的雙臂將他地上拽了起來。雲夜海被秦淵過重的力道弄得生疼,秀麗的長眉微微蹙了蹙,跟着卻笑道:“因爲嫉妒。”
秦淵更是盛怒,厲聲道:“你到現在還要騙我麼?你以爲我看不出來你是受人指使麼?”
此時的秦淵已經對雲夜海失掉了最後一絲憐惜,他一番好意來探望,卻換來如此下場,甚至失掉至愛,這痛苦與懊惱比殺了他還要讓他難受百倍!
雲夜海瞬了瞬眸子,彷彿被對方眼裡的恨意狠狠刺傷一般,酸澀的淚水不受控制的滑落出來。雖然早已作好了心理準備,可是真當決裂的一刻來臨時,他才發現自己的不捨與害怕。
“你說的沒錯,我今天所做的這一切的確是受人指使,爲的就是讓攝政王不再信任你!這點你自己也該想得到,只要沒有你這座橋,丞相和攝政王就不會再連成一氣!”
雲夜海說着忽然笑了起來,他只能用虛假的笑來掩飾內心的痛。
“你是說指使你的人是何窅?”
會想離間攝政王與丞相的人除了何窅,秦淵不作第二人想,可是他無法相信,也無法理解,雲夜海竟然會爲自己的殺父仇人效命。
雲夜海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是沉默。
“那你爲什麼不乾脆殺了我?”
“殺了你只會弄巧成拙,誰都看得出來,攝政王對你用情至深,你若死了他又怎會輕易罷休?”
秦淵忽然像是想到什麼,搖了搖頭道:“指使你的人絕對不是何窅,這不像那隻老狐狸的做法。”
何窅雖然爲人狡詐,詭計多端,卻並不善攻心,然而在朝爲官者,秦淵卻不記得還有如此出類拔萃的人,不僅深諳朝政,甚至對自己與明彥都瞭若指掌。秦淵不禁有些心慌,這人是誰?他想幹什麼?
“恕我不能相告。”雲夜海淡淡的道。
“那你的立場呢?”秦淵仍是不解,雲夜海這麼做又有什麼好處。
“我的立場?你覺得我應該站在你和攝政王一邊,一起對付何窅是麼?”雲夜海笑着搖頭,“我父親一生兢兢業業,盡忠爲國,換來的卻是什麼?你以爲我還會有立場麼?”
秦淵看着雲夜海悽愴的笑容,終又有所動容,腦中突然竄過什麼,卻來不及細想,只是放軟了些口氣問:“齊昌呢?”
“你放心,他已經毫髮無損的被送回端賢王府了。”
“那我現在總該可以告辭了!”
見對方要走,雲夜海忙道:“要我是你,我就不會再去找攝政王了!”
秦淵於是停下了剛邁開的腳步,像是等着他把話說完,雲夜海又接着道:“你只要還和攝政王在一起,就只會一次又一次成爲他被人利用被人攻擊的弱點,你自己也會麻煩不斷,你們……根本不會有結果的!”
語畢,秦淵只是深深看了雲夜海一眼,道了聲“多謝提醒”,毅然離去了。雲夜海動了動身子,像是想要隨着那人一起離開,最後卻只是緩緩轉過身去閉上了雙眼。
根本得不到的人,再執着又能如何呢?
一直等在飛鸞閣外面看馬的胡霜池見明彥從裡面出來了,正要問他發生了什麼事,對方卻像是沒看見他一般,翻上自己的馬救徑自朝出城的方向奔去。胡霜池猶豫了片刻,想着自己反正都跟到這裡來了,索性一直跟下去,於是也爬上自己的馬追了上去。他其實挺好奇,一向淡然處事的攝政王居然也有今天這般情緒無常的時候。
二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的跑進了城郊一處僻靜的小樹林裡。明彥的馬騎得十分快,胡霜池胯 下的卻不過是一匹普通馬,自是比不得人家戰場上的愛駒。吃力的追了一路,胡霜池終是累得不行,只得在後面叫了聲,想對方等等自己,見人家果真拉住繮繩停下馬來,他又急忙夾了下馬肚子追上前去。
“王爺,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你做什麼一直跟着本王?”
胡霜池聽出對方語中的不耐煩,忙解釋道:“下官見王爺接到那封信就神色匆匆的跑出去了,下官擔心是出了什麼事情,就跟擅自跟着王爺了,只是飛鸞閣這種地方,下官……不方便進去……”
明彥忽然扭頭看向胡霜池,胡霜池不由得一怔,只覺那雙染着哀豔的幽冷鳳眸像是能望進人的心底一般,讓人不自覺的心頭一顫。只是很快,明彥又將臉轉了過去,淡淡的道:“胡大人,你說,愛一個人是唯一的麼?”
胡霜池愣了愣,沒想到明彥會問自己這種問題,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合適。
“這個,要因人而異吧。有些人可能一生只能鍾情於一人,不論對方生老病死,此心不渝。有些人則喜新而不厭舊,即使對新歡喜愛之至也不會冷落舊愛,其情意之真切同樣天地可鑑……”
“可是一方付出了所有,一方卻只能迴應自己已經被平分過的感情,這樣公平麼?”明彥憤怒的打斷了胡霜池的話,一想到秦淵在同自己恩愛纏綿的時候心裡還惦記着別人就恨不得……恨不得毀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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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淵只能是自己一個人的,誰都不能再染指!這種想將對方獨佔的慾望是如此強烈,自己要如何容得下另一個人來分享?
“是不公平……”
胡霜池點了點頭,雖然被明彥身上突然騰起的殺氣嚇了一跳,卻也對眼前這個美麗而又可怕的男子更加有了興趣。很顯然,明彥方纔的一襲話說明了他自己正是一生只鍾情於一人的那種人,也是這世間最爲難得的一類人,若是誰能得到他的心,應該說是相當幸運的吧……
得到他的心?被自己突來的念想駭到,胡霜池立刻打住了飄浮的思緒,接着道:“但是感情是不能用公不公平來衡量的。如若你不願意與人分享,你可以選擇放手,但是你不能強求對方也和你一樣只對你一人鍾情,否則你們根本不會快樂。”
明彥只是沉默着,良久才聽到他低低抽噎了一聲,俯身伏在了馬背上。胡霜池頓時莫名的一陣心疼,不禁想去撫摸對方輕輕顫抖的頭,想安慰這個被傷害到哭泣的人。他沒有想到,一個如此高高在上手掌乾坤的人,在感情上卻是那麼的脆弱,甚至單純。
就在自己的指尖已經觸碰到對方柔軟冰冷的髮絲時,胡霜池倏地收回了手,驚異於自己竟會對自己的敵人心生憐惜!於是晃了晃自己的腦袋,又道:“王爺,比起兒女私情,江山社稷纔是最重要的,您身爲攝政王,切莫如此感情用事,以免被小人鑽了空子……”
明彥似是聽進了胡霜池的勸告,緩緩坐直了身子擡起頭來,通紅的眼眶裡明明還帶着痛楚與憤懣,雙脣卻抿起了一抹似有似無的笑,“你說得對,本王不能總耽溺於兒女私情!”
胡霜池還想開口說什麼,自己的身份又不宜再多說,只得默默的陪在一旁,只是自己心裡始終也沒有平復下來,直到明彥開口說“回吧”,他才稍稍鬆了一口氣。兩人於是又騎着馬趕回去了。
秦淵此時早已等候在端賢王府,之前他沒有拉住明彥好好解釋清楚,是因爲自己也被突來的狀況弄得亂了陣腳,一心只想着自己又一次傷害了那深愛着自己的人,卻沒去細想這其中所隱藏的陰謀。
終於聽到門外有人回來的動靜,秦淵放下手中的茶盅就衝出了堂屋去迎接。
“彥!”
“你還來做什麼?”
“我……”
見明彥果然一副冷若冰霜的態度,秦淵急着就要解釋,跟在明彥身後一起回來的胡霜池先開了口插道:“秦學士,你怎麼也來了?難不成你也是來找王爺商議大夜之事麼?”
秦淵這才發現胡霜池也在,見到對方依舊是一副囂張傲慢的樣子,不禁又想起那日這人對自己說過的話,心中更是憤慨,“我來此與你何干?”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明彥又道。
秦淵聞言急忙拉住明彥的手就要爲自己辯解,“彥,你聽我說,剛纔的事……”
“沒什麼好說的!”明彥冷冷的甩開秦淵,側過身去不願看他,“再不走,別怪本王不客氣!”
知道現在自己再說什麼明彥也聽不進去,秦淵既是無奈又是心焦,加上此時有個胡霜池在,許多話他也不便說出口,於是只得決定暫時離開,也好放明彥冷靜一些時間。
“我還會再來的!”
明彥沒有理會秦淵的話,只是徑自往屋子裡去了。胡霜池於是對着秦淵笑道:“看來剛纔是秦學士惹王爺不高興了?我早說過,你根本配不上王爺,還是儘早認清自己離開吧!”
秦淵沒有吭聲,只是在心裡默默的發誓,絕不會讓自己與明彥的感情就此了結,絕不會再放開他!
胡霜池看着秦淵堅定的眼神,心中隱隱升起一股不快,也沒有去細想緣由,仍是禮貌的向秦淵拱手告過別跟着進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