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卿可是心中疑惑?寡人有氣運金龍護體,爲何不內修神魂,成就元神大道,反而還沉迷在這外丹小道上?”景安帝面露微笑,大有深意的看着周昂。
周昂在來之前心中想過許多種與景安帝見面的場景,甚至景安帝可能和自己說什麼,這些周昂都有無數種猜測。
但是周昂唯獨沒有猜到眼前這種情況。
剎那間空氣彷彿凝固,數息之後周昂又一次躬身答道:“臣不知!”
景安帝一直盯着周昂,好像要將周昂的每一點變化收入眼底。
見周昂乾脆直接的回答不知,景安帝頓了片刻後繼續說道:“天地沒有盡善盡美,若爲人主便失去了長生久視的機會,若寡人走元神大道,頃刻間便會受到氣運反噬,不僅是寡人,就連太子和我那些兄弟子侄也會受此限制。”
周昂萬萬沒想到,景安帝與自己第一次單獨見面,開口就是如此隱秘的皇族秘聞,不過景安帝的話確實解開了周昂長久以來的一個疑惑。
皇帝富有天下,若一心求道不可能找不到修煉法門,可是歷朝歷代卻沒有一個皇帝修煉有成,甚至皇族之中都沒有能夠得道成仙的,甚至連強大如秦朝的始皇帝,一生求道都未能入門。
“半年前有人暗中動手腳,將你放在了三甲最後一名,寡人本沒有在意此事。不過僅僅半年時間,你便順勢而起,連我那兄弟,向來自命不凡的吳王,也栽在了你的手中,可見你本就不是尋常之人。如今寡人時日無多,這朝野內外更沒有一個可信之人,寡人今日叫你過來,就是想問你一句,寡人能否信你?大理寺卿周昂!”景安帝繼續開口說道,他語速平緩,這些話彷彿早就準備好了一般。
周昂聞言連忙跪拜而下,而後一副惶恐不安的樣子說道:“陛下命臣爲大理寺卿,臣便竭盡所能整頓大理寺,有臣在一日,律法威嚴便不容褻瀆!”
看到周昂誠惶誠恐的樣子,景安帝卻是輕輕一笑,而後意味深長的說道:“你有這心氣是好事,年少有爲,意氣風發嘛!不過你可知?寡人爲何有那華麗舒適的殿堂不住,有善解人意風情萬種的后妃不去寵信,卻終日沉迷在這丹閣之中?”
周昂從第一眼見到景安帝,就看出了景安帝身體虛弱,可見這所謂的煉丹並沒有真的爲景安帝續命,而從景安帝的話中也可以看出,這位皇帝自己也並沒有真正想要煉丹續命。
換句話說,景安帝十餘年間沉迷煉丹,只是給外人制造的一種假象。
“陛下天心難測,臣不敢妄加揣測!”周昂依舊跪拜在地,景安帝從一開始就給了周昂莫大壓力,還真讓周昂對景安帝琢磨不透了。
周昂注意到,從一開始景安帝都一直自稱寡人,要知道這個稱呼實際上是謙稱,意爲德行有愧,雖然皇帝可以如此自稱,但不會常用。
而且剛纔景安帝還親口說出了,時日無多這樣的話,這可不該是一個皇帝自己該說的。
“寡人只想告訴你一句,要想讓那些心懷叵測的人不敢輕舉妄動,就要讓他們琢磨不透你。你不一定要做那最強的人,也不一定要集天下權柄於一身,但你要讓所有人都忌憚你。”景安帝一直都是那幅神遊物外的樣子,即便說着這樣的話,語氣依舊波瀾不驚。
“臣謹記陛下教誨。”周昂這次是真的惶恐了,他怎麼也想不明白景安帝爲何會與他這個做臣子的說這些話?
“時候不早了,退下吧!”下一刻景安帝的聲音便再次響起,卻是毫不猶豫的結束了這次短暫的召見。
“臣告退。”周昂此刻心中也是亂糟糟的,當下說了一句,便躬身退出了千尚閣。
退出千尚閣後,先前那太監便上前引着周昂往宮外走去。
這一路上週昂腦海中都回蕩着景安帝那幾句話,可越是不斷揣摩這些話,周昂越覺得景安帝琢磨不透。
不過有一點周昂倒是真的佩服景安帝,十五年前景安帝登基,當時的大寧朝其實已經病入膏肓,這些年來景安帝看似毫無建樹,然而卻又讓這搖搖欲墜的大寧朝,艱難的繼續前行了十五年之久。
閹黨弄權,武將割據,文官陽奉陰違,即便在這三大勢力之下,景安帝依舊維護着皇朝最後的體面。
很快周昂被送出皇城,周昂登上馬車打算回府,一路上他的腦海中依舊無法平靜,不過很快馬車停下,似乎被什麼人攔住了去路。
“怎麼回事?”周昂在車廂之中沉聲問道。
“家主,是東宮的房公公。”車伕的聲音立刻響起。
周昂拉開車簾看向外面,入眼就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
車伕口中的房公公,正是與周昂打過幾次交道的東宮錦衣太監,此人全名房朝卿,是太子的心腹。
“伯爺安好,奴婢奉太子之命在此恭候多時,太子請伯爺到東宮一敘。”房朝卿一臉堆笑,他與周昂也不陌生,加上深知太子極爲看重周昂,一直表現的很是客氣。
“勞煩前面引路。”周昂點了點頭說道。
很快馬車調轉方向,再次向皇城駛去,很快便來到了太子居住的東宮。
因爲太子寢宮位於皇城東面,是一片與皇宮相連,又有些獨立的宮殿羣,便被習慣稱爲東宮。
周昂與太子書信往來已久,但時至今日還從未見過面,而周昂進京後,太子也沒有第一時間傳喚周昂。
不過也正是因此,周昂對太子的評價也高了幾分。
在皇帝沒有召見自己前,太子一直沒有召見自己,直到自己見過了景安帝,太子纔派人傳喚,可見太子將分寸拿捏的極好。
走入東宮,周昂明顯感覺這裡比皇帝的千尚閣冷清了不少,甚至宮殿也顯得破舊了不少,不過倒也符合太子這些年塑造的勤儉自律的形象。
在東宮的一處偏殿中,周昂終於見到了身着明黃莽龍袍,頭戴翼善冠的太子。
太子只有二十出頭,比周昂也大不了幾歲,不過看起來卻老成持重,身上早已看不到少年的氣息。
“臣大理寺卿周昂,拜見太子殿下!”周昂是第一次見太子,這一次他很鄭重,連自己剛得的大理寺卿官職都報上了。
太子是君也是臣,在皇帝面前太子是臣,但是在臣子面前他就是君,所以周昂也是自稱爲臣。
“興建伯快快請起。”等到周昂行禮之後,太子連忙伸手扶起周昂。
“來來來,不必拘謹,孤今夜略備薄酒,是爲興建伯接風洗塵的。今夜這是家宴,沒有外人的。你看孤把誰請來了?”太子拉着周昂的手,將他拉到了席桌旁,而後指着偏殿中的一面屏風說道。
原本偏殿之中只有幾個服侍的年輕宮女,可是隨着太子話音落下,那屏風後似乎有人影晃動,下一刻周昂竟然看得姜小曇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小曇......你......”周昂看到是姜小曇正欲開口,不過話還沒到嘴邊,他又看到姜小曇身側還有一人。
只見此人也是女子,身着紅色鳳袍作着婦人打扮,看到那一身惹眼的鳳袍,周昂立刻朝着此人一拜:“臣周昂,拜見太子妃殿下。”
“殿下都說了這是家宴,興建伯怎的還如此客氣,快快請起,莫要在拜來拜去了。”鳳袍女子聲如銀鈴,她面帶淺笑顯得端莊大氣,正是太子妃劉氏。
“來妹妹,我們坐這裡。”太子妃只對周昂點了點頭便不再理會,而後拉着姜小曇,兩人坐在了一起。
有了太子妃和姜小曇出現,氣氛頓時歡快了不少,兩女更是有說有笑,彷彿已經非常熟絡了一般。
“對了,你見了皇帝,他跟你說了什麼?”姜小曇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而後一想到周昂剛見了景安帝,便好奇的問道。
“皇帝......更不簡單!”周昂目光深邃的說道,他原本想形容一下景安帝,可是話到嘴邊卻發現沒有一個合適的詞,便只說了句‘更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