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衆人各抒所見,趙萬永大致也弄明白了整個事情的前情後果,對於通貨啥的多少有了一定的認識。再加上他本來就是個聰明人,很多東西一點就透,自然輕鬆。
“諸位莫非覺得世上有萬世不易之法?”
小趙說話就是這麼慢條斯理的,很少見他着急的樣子,畢竟世家大公子出身,從小耳濡目染,見過的大風大浪多了去了。等閒一點小事,根本打動不到他什麼。現而今討論這樣的大事,依舊是這般不疾不徐的樣子。
“世上確乎未曾有過萬世不易的良法……”洪景來正在權衡,突然被小趙一點。
原本還在思索到底是哪種經營和監管模式最好的衆人,也在一瞬間被提點到。是啊,怎麼可能找到什麼一勞永逸的好辦法。既能保證鑄造的錢幣質量穩定,又能保證經手的官吏或者商賈不會上下其手。
除非是在夢裡!
與其找什麼萬世不易之法,不如就找見效最快,暫時最佳的辦法。先湊合着用二三十年,等將來時移世易,再行變化。而且那時候洪景來這一批人要麼已經去世,要麼已經七老八十,根本也管不到了。
後人自有後人的辦法,怎麼可能離了現在幾個人想的辦法就辦不成事了。這個地球離了誰都一樣會轉,沒有誰一定要靠誰。
事情一下子展開成這樣,那就簡單了!
沒什麼好爭論的了,直接就由宣惠廳出面新設鑄幣局,但是不由宣惠廳的官吏主導鑄造貨幣,而是全部委託給三大商團以及貢商隊四家。他們鑄造完貨幣,經過宣惠廳的檢查覈驗之後,即可投放進入市場。
看着四家商團好像沒有任何足以獲利的地方,但是朝廷和洪景來肯定不會讓他們白乾,從此以後應該由宣惠廳發放的俸祿和軍餉,都經由他們轉發。原本應該投入市場的錢幣,直接存在各商團的櫃上,由他們經辦各處所需要的物資等項。
等於憑白給各商團增加了準備金,且減少了使用大米向各商團購買物資時造成的損失。是既便利於各商團,也使朝廷購買物資更加便宜的簡易辦法。
當然整個環節還需要填充細節,不可能就這樣簡答草率,中間如何保證質量,加強監管之類的問題,都需要經由各方一同協商,再行確定。
代發俸祿和軍餉也不可能說讓百官去人家店鋪裡拿錢,官員們臉上肯定過不去。還是需要設置一處披着宣惠廳外衣的所謂官方衙門,把各商團集中到一塊兒,代發朝廷給百官和諸軍的俸祿軍餉。
銀行這個詞似乎不能直接拿來用,“行”的話倒是好理解,和隔壁清國一樣,朝鮮也有各行各業的說法,行自然的代表着某一種行當,某一種產業。但是彼時清國取用“銀行”二字,乃是因爲當時清國是流通白銀作爲貨幣的時代,銀就是錢。如果當時用的還是秦半兩,那極有可能就叫做錢行。
以此類推,也有可能叫做什麼“刀行”、“布行”、“泉行”,甚至是“鏟行”等名字。真不過是因爲當時用的是銀子,所以纔有了這麼一個名字。很貼合生活實際,也符合當時人們的普遍習慣,翻譯的“信雅達”三個標準都基本符合。
可惜現在的有明朝鮮國,根本就沒有多少錢幣在流通,鄉下的百姓還過着一石米能換幾尺布,又能換幾斤鹽的生活。說句難聽點的,可能這個國家有超過一半的人口,從生到死不知道錢是什麼的東西,沒有見過錢。
所以強行套一個銀行的名字上來,根本就沒有人能明白這是個啥。硬是要望文生義的話,人家可能以爲這是個什麼銀器店,也可能是首飾店。
歷史上現成的錢莊、票號、質庫之類的名字相對能讓人往銀行業務上想,但是也不太切合朝鮮的具體情況。
“既然如此,與其生造名詞,不如就稱戶曹公錢所!”崔正基很顯然沒有起名字的天分。
“和都捧所彷彿,公錢所……”金在昌摸着鬍鬚,不置可否。
“到是通俗易懂,乃是發放公錢之所。”韓確表示起碼這名字夠俗,俗到一聽這名字就知道是幹嘛的,都不用猜測什麼用途。
“那邊就先暫且用這個名字!就稱戶曹公錢所。”洪景來也是個起名廢,俗名就俗名了,現在纔開始籌備,有好名字將來再說。
“那麼下官這就去尋四位大行首,與之商議具體的章程。”起的名字被大夥兒所接受,崔正基來了幹勁,準備好生幹下去。
“好!崔老弟能者多勞!”洪景來點了點頭,表示認可。
本來這個事情也應該由崔正基去辦,現在人家既有幹勁,又積極主動,洪景來自然是放心的全部交託給他。反正這個事情還有的忙呢,丁若鏞那邊連個衝壓機的毛都沒搞出來,就算有現成的螺旋衝壓機,那從圖紙上落實到實際,也要花幾個月的時間。
有這麼多的時間,再細緻的章程也給商量出來了。甚至可能還有修改一稿二稿三稿的時間,慢慢來,一點兒不急。
商議已畢,衆人起身告辭。洪景來多吩咐了崔正基幾句,暫且不要把這個事情向外泄露,能多瞞一天是一天,畢竟重整錢法,發行新貨,那都是事關成千上萬人生活的大事。消息抖露的太早,而事情又遲遲未辦的話,容易產生些閒言碎語。
把人一一送走,唯有小趙放慢了腳步,跟着洪景來一道送客。洪景來情知趙萬永有什麼事要說,便也不着聲色,不催促轎馬前來。
“有一樁事情,不知道世兄是否還記掛在心上。”趙萬永小聲問道。
“不知老弟說得是?”洪景來跟着趙萬永慢慢往外走。
“現在宮莊田以及抄沒宮莊管事那些隱田的數目幾乎一百萬結,加上此前掌握在戶曹的五十餘萬結公田,世兄準備實行均田法還是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