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歲三十這一天,所有的後宮嬪妃都將原本預備好過年穿戴的花衣、彩飾收拾了起來,全將素日裡的淡色衣裳、素銀首飾翻了出來。
早晨到皇后長春宮請安之時,皇后果然未曾駕臨正殿。
一衆嬪妃便都坐在正殿裡,默默地遙作陪伴罷了。
可是坐了好一會子,念春再度來通稟,說皇后留在寢殿歇息,不會到正殿來了,還請各位各自回宮去吧。
可是在這樣的日子裡,誰還能當真就這麼起身走了呢。故此以純貴妃爲首,自是都起身請念春代爲轉達慰問之意,都說便都願意坐在正殿裡陪着皇后。若皇后有什麼話想說的,在座衆人都願意陪伴在皇后左右,洗耳聆聽。
念春退下了,這正殿裡這麼多的人,卻沒一個人肯說話。先時還好些,待得過了一個時辰之後,實在場面有些詭異了。
嫺貴妃實在繃不住了,便哼了一聲:“這會子的情形,倒叫我想起當年端慧太子薨逝那會子的事兒了。端慧太子是皇上正式立過太子,名字放到‘正大光明’匾後頭去的,況且端慧太子薨逝那會子都八歲大了……那會子,便連我都哭了個稀里嘩啦。”
“可是該怎麼說呢,七阿哥自下生起,皇后就紙兒包紙兒裹的,不願意叫咱們給看見。尤其是防備着我吧,我倒壓根兒就記不清這七阿哥長的是個什麼模樣兒了。便是這會子想傷心,可是心裡頭都因爲沒那個孩子的樣貌,倒不知道該爲了誰傷心了。”
嫺貴妃說話一向不大中聽,不過倒也中肯,在座的嬪妃們都不由得微微點頭。
不光嫺貴妃,便是婉兮又何嘗見過那孩子幾面呢?不過是滿月的時候兒去送那石佛見過一次之外,後來倒都被隔絕了。二十個月的孩子本就還眉眼未曾定型,更何況見的又少,只覺記憶裡頭只是個模模糊糊的小嬰孩而已,連眉眼都看不清楚,爲他生起的悲慼便也同樣這般模模糊糊了。
純貴妃垂首緩緩道:“嫡子自然金貴。更因是失而復得,便更不能叫咱們輕易就給看見。若是叫咱們給看壞了呢,皇后該有多心疼。”
雖然此時大家都應該舉哀,可是純貴妃這一句話還是叫大家險些都露出笑意來。
不是不心疼那孩子,只是心下都忍不住要埋怨皇后那太過明白的防備去。
倒是舒嬪難得主動開口,這會子靜靜道:“皇上今兒一早就下詔‘罪己’了,說兩位嫡子都早薨,蓋因皇上自己始終想立嫡子爲嗣的心願。故此皇上都要自省,或許這樣的心思便該從此改了。”
純貴妃不由得眸光一閃:“舒嬪是說,皇上因爲七阿哥的薨逝,已經改了心意,以後不立嫡子爲嗣了?”
嫺貴妃哼了一聲:“皇后都到了這個年紀了,你當她還能再生得出來?皇上必定得改了那個心願去了。”
“除非……皇上另立皇后,找個年輕的、還能生的,取代了她去。”
嘉妃也想張口說句什麼,卻一張口,倒先乾嘔了出來。
這一聲乾嘔,叫殿內衆人皆驚!
嫺貴妃寒聲問:“難不成,你又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