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12-11-17
“太婆,你說,戴家肯定會給七姐姐退親吧?”李丹若低聲問道,寧老夫人笑道:“哪還用戴家退親,這事鬧成這樣,明遠侯家除非想和滿京城仕宦之家交惡,不然,和戴家這門親事,不管六少爺這事明遠侯夫妻知不知道,這會兒都只能趕緊上門,陪禮謝罪退親,說不定今天已經過去了,就是戴七這孩子,平白惹了一身臊,這親事,總得等個半年一年才能重再提了。\[\]”
兩人正閒閒說着話,外面丫頭稟報了,劉夫人和楊氏說着話,戴氏跟後面,也過來請安了,見了禮各人歸了座,戴氏奉了茶上來,劉夫人滿臉後怕感慨道:“一聽到這事,我這心裡就沒靜下來過,當初還登過咱們家門,你說說,戴七那孩子怎麼攤了這麼擋子糟心事?”
“唉!可不是!”楊氏看着李丹若,心裡後怕一陣接一陣往上翻,她若姐兒真是有先見之明,幾個人正感慨不已議論個不停,門外丫頭稟報,三娘子過來請安了,李丹若心裡怔了怔,李金蕊怎麼突然過來請安了?
戴氏已經轉身笑迎了李金蕊進來,李金蕊團團見了禮,落了座,謝過戴氏接了茶,笑盈盈聽寧老夫人、劉夫人和楊氏說明遠侯家和戴家這份尷尬姻緣,劉夫人感慨着明遠侯府六少爺不堪:“……看着那麼好一個哥兒,跟人說話從來都是和聲細氣……”
“他可不和聲細氣,他當自己女孩兒家呢!這也算好處?!”李金蕊突兀接了一句,滿屋人一時怔住了,劉夫人和氣笑道:“怎麼不算好?這哥兒脾氣好,說話和氣,也算是長處。”
“噢~~”李金蕊拖着長音,滿眼譏笑盯着劉夫人,直直堵了回去:“原來像姑也是長處,我還真是頭一回聽說。”李丹若聽話音不對,直起身子就要下榻拉走李金蕊,寧老夫人一把拉住她笑道:“別急,三姐兒今天有話說。”
“我是有話說,”李金蕊放下杯子,轉身看着寧老夫人道:“昨兒連儀鸞司管事那樣人家也拿出來了,縱不爲我想,連府裡臉面也不要了?”
“儀鸞司管事怎麼了?大伯孃家也不過少府監監事家出來,只家好人好……”劉夫人壓着氣笑道。
“這倒是,大伯孃不過出身少府監監事家,還能嫁到我們李家呢!”李金蕊斜着劉夫人,一句話堵了回去。
“那你說說,你想嫁個什麼樣人家?說了那麼多家,你一家也看不中,不是這不行,就是那不行!”戴氏火氣上來了,李金蕊傲然睨視着她:“你要下套給我麼?哪個未嫁姑娘家好自己想着要嫁什麼樣人家?你套,我不踩!你們塞了一堆不是髒就是臭給我,還非要我嚥下?我偏不咽!”
“你父親也不過一個不入流工部管事,說到儀鸞司主事家,正好門當戶對。”寧老夫人臉上帶着笑,冷言冷語道,李金蕊後背挺筆直,眯着眼睛,直盯着寧老夫人道:“我祖父做過樞密院副使,死贈太子少師,這一條,誰也別想抹了去!誰也抹不去,不管她想成什麼樣兒!”
寧老夫人嘴脣抖了幾下,擡手指着李金蕊,楊氏急忙站起來往外推着李金蕊:“三姐兒今天撞客了,趕緊回去,我讓人送幾張黃裱紙過去,那園子裡花草多,容易撞着花仙草仙,趕緊回去。”
“你少假腥腥到處做好人!我不是傻子,真當我們一家都是傻?我看明白着呢!”李金蕊伸手推開楊氏,指着李丹若衝寧老夫人叫道:“你疼她,那是你事,憑你挑什麼樣好人家給她,挑天皇老子家都行,那是你事,爲什麼偏偏要搶了我?她就不怕遭報應?”
“這是什麼話?”寧老夫人厲聲呵斥道,李金蕊冷笑幾聲:“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爲!父親從小到大被你踩成腳底泥……”
“堵了她嘴!拖回去!!看樣子真是撞客了,把她拖到二太太院裡,拿幾刀黃裱紙過去,好好燒一燒!”劉夫人站起來厲聲吩咐道,幾個婆子急奔進來堵了李金蕊嘴,連拖帶架將她拖出去,一路腳不連地送進了二太太苗氏院子裡。
寧老夫人看着李金蕊怒目紅臉、拼命踢蹬着被拖出去,連喘了幾口粗氣,轉頭看着劉夫人厲聲呵斥道:“她那話,你聽明白了?若姐兒這門親事是搶了她,這是哪裡傳出來混帳話?去查!連這種話都能傳出來,還能傳到她耳朵裡,你這家是怎麼當?!”劉夫人臉漲得通紅,垂着手一聲不敢吭,楊氏膽怯挪了一步低聲勸道:“府里人多嘴雜,三姐兒性子又偏了些,聽錯了也說不定,也不怪大嫂子。”寧老夫人悶悶哼了一聲,聲音稍稍和緩了些吩咐道:“趕緊去查,查個清清楚楚,就是人多嘴雜,纔要仔細留心,你媳婦到底年青沒經過事,你也不能太放手了。”
劉夫人和戴氏急忙貢曲膝答應,見寧老夫人沒再有別吩咐,躬身垂手,小心退了下去,寧老夫人看着楊氏,疲倦揮了揮手道:“你也回去歇着吧,我沒事兒,讓若姐兒陪我說說話兒。”楊氏忙答應一聲,用目光示意李丹若勸勸寧老夫人,自己小心退了出去。
李丹若沏了杯熱茶端過來遞給寧老夫人,寧老夫人接過抿了一口,放下杯子,示意李丹若坐下,李丹若挨着寧老夫人坐下,看着寧老夫人低聲勸道:“太婆別跟三姐姐生氣,三姐姐這個年紀,會惹長輩生氣,等她大了,自己也爲人父母了,就知道長輩好了。”
“唉,都是孩子,看看你,看看她,唉,從前你二姐姐雖說性子懦不說話,可也沒這樣?”寧老夫人連聲嘆着長氣,傷感交待道:“若姐兒,你記着,往後,妾也行通房也行,都能隨他,只一樣,這庶出子女,無論如何不能有!一個都不能有!”
沒多大會兒,二太太苗氏就跪到正院門口,寧老夫人打發黃嬤嬤傳了話:“二太太身子弱,又正病着,先回去好好養着,等身子養好了再說”,苗氏哪敢回去,黃嬤嬤卻讓人叫了劉夫人過來,連拉帶勸將她送了回去。
二爺李玉明從衙門回來,嚇臉色發青,又和二太太苗氏跪了正院門口請罪,寧老夫人還是一面不見,一樣吩咐黃嬤嬤傳了話,命人好生送他們回去,李玉明恨牙癢,回去就要動家法抽鞭子,苗氏幾乎哭死過去,死命攔着,李金蕊是哭聲短氣噎,從弟弟瑋哥兒委屈到自己委屈,只訴李玉明扔了鞭子,癱坐椅子上淚水橫流。
劉夫人和戴氏只審了半夜,先從枕翠閣審起,一路審到楊婆子身上,隔天一早,劉夫人和戴氏就押着寒碧和楊婆子過來回了話,寧老夫人端坐榻上,將事情從前到後聽明白了,冷着臉一字沒置評,只吩咐將楊婆子一家發到莊子裡做苦力,對寒碧卻是半句話也沒說,沒有半分處置,讓人將她好生生送回了枕翠閣,寒碧心裡七上八下,這顆心無論如何安定不下來,李金蕊卻淡定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過,每天安安靜靜繡帕子、繡荷包、繡扇套……
李金蕊親事再沒人提起過,劉夫人惱連個‘二’字都不想提,自然是甩手不再管了,戴氏不會管,原本就是幫婆婆分憂,府裡旁人,也沒什麼能管這事人了,楊氏一向不管閒事,再說又忙,二太太苗氏去尋了無數趟劉夫人,一趟也沒尋到人過,路上堵上一二次,偏回事婆子一個接一個,件件還都是大事,苗氏也明白劉夫人這是不肯再沾手李金蕊事,幾乎天天以淚洗面,李金蕊卻不怎麼意,彷彿胸有成竹。
果然,也就過了小半個月,李府門上來了個叫陳清邁科進士,遞帖子給大老爺李玉靖,求娶府上三娘子李金蕊。
寧老夫人聽了李玉靖愕然不能再愕然稟告,低低冷笑了兩聲,也不答話,不大會兒,黃嬤嬤進來,曲膝見了禮低聲道:“回老祖宗,就是那個書生。”寧老夫人揮手屏退黃嬤嬤,將元夕節事和李玉靖說了,看着李玉靖直截了當說道:“這是她自己尋好女婿,讓你媳婦過去走一趟說一聲去,既是她自己挑,她要嫁,就讓她嫁去!”
“母親,這陳清邁家遠北方苦寒之地,咱們一無所知,看他那樣子,不象是書香門第、大族之家出來,這人眼神過於靈活,言語間奉承過甚,看着是個鑽營世儈,三姐兒跟他,這……”李玉靖爲難攤着手,寧老夫人擺了擺手道:“這事你媳婦都知道,你回去問問你媳婦去,算了,全隨她去,若姐兒親事是若姐兒挑,她親事也隨她自己挑,往後,各人只看各人命吧。”
李玉靖呆了好一會兒,才勉強點頭答應了,隔沒幾天,陳清邁就請座師、禮部尚書孫大人作伐,定下了李金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