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地擦洗了一下,兩人相擁着上牀,就別重逢的二人自有一番恩愛,纏綿過後,李清有些疲乏地躺在牀上,卻渾然全無睡意,腦子裡清晰無比,而依偎在他懷中的清風也是瞪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帳頂,兩手無意識地在李清赤裸的胸中摩挲着。
拍拍懷中美人的香肩,李清笑道:“睡吧,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清風搖搖頭,烏雲般的秀髮掃過,李清覺得胸口癢癢的,不由笑了起來,“你在想些什麼呢?”
清風道:“我們沒有在瀋州發現袁方的蹤跡,他去了哪裡呢?他在幹什麼呢?”
李清不在意地道:“他不在瀋州,很重要麼?大勢如此,他又能做些什麼?”
清風聽出李清對袁方不是很重視,不由撐起手臂,認真地看着李清:“將軍,袁方此人,可千萬不要小視,這一次我們行刺天啓,雖然功虧一簣,但離成功也已經很近了,您想想,天啓將身邊這樣一個人物放出去,而我們又失去了他的蹤跡,肯定是有重大圖謀,說實話,我擔心的很。”
李清聳聳肩,“袁方是個厲害角色,以你猜想,他想做什麼?”
“就是因爲猜不出,我才擔心。”清風皺起眉頭,“以前我猜他肯定是去遊說曾氏,但既然在瀋州沒有發現他的蹤跡,這一點就不成立,我在瀋州已佈下天羅地網,只要他一出現,哪怕抓不住他,但發現他的蹤跡應當是毫無問題的,既然我們沒有發現,那他就一定不在瀋州,他莫名失蹤,會去哪裡,想幹什麼?”
聽清風神色很是鄭重,李清不由也重視起來,很難看到清風對一個如此重視,甚至到了憂心忡忡的地步的。
“你是不是又擔心他趁我們不在定州的機會又潛去了哪裡?”
“不!”清風一口否決,“袁方不是這樣的人,他在定州耍了我一次,知道我肯定不會再給他第二次機會,再說他既然已去過定州,想辦什麼事情也早已辦好,應當用不着再去了。肯定不是定州。”
“那他有機會去攪風攪雨的地方不多啊?”李清吁了一口氣。
“對啊,寧王哪裡不太可能,天啓能容得下其它人,但決對容不下寧王,瀋州沒有發現,難道?”
兩人對視一眼,“他去了瀋州,呂逢春!”兩人異口同聲地道。
也只有這麼一個地方了,但旋即兩人眼中又都出現了迷惑之色,呂氏已成了氈板上的魚肉,主力便夾在瀋州,進退不得,隨時有可能被剿殺,他去了哪裡,難道還能起死回生不成?
左思右想,不得要領,清風苦惱地抓着頭皮,嘴裡咬着垂下來的一縷頭髮,秀眉緊皺,不時發出一聲長嘆。
“清風,袁方失去蹤跡,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陰謀詭計,也只能偶爾爲之,難以改變大局,我們仍然是以我爲主,只要我們足夠強大,便不懼任何人,你在他手裡吃了幾次虧,有點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吧?”李清寬慰中夾着取笑。
“將軍,袁方這條蛇可是有劇毒的,他去了定州,已經給我們內部造成了一定的猜忌和不穩,而且此人做事向來目的很明確,絕不會無的放矢。說實話,他比鍾子期難對付多了,鍾子期做事,尚有脈胳可尋,而此人,讓我真是覺得有點滑不溜手,捉磨不透啊!”
看着清風憂心的樣子,李清不由笑了起來,撫着清風的秀髮,笑道:“能讓我的女諸葛如此苦惱,袁方足以自傲矣,好了好了,你看天都要亮了,卻把這些苦惱的事情留在明天去想吧,我想以你統計調查司的能力,發現他的蹤跡是遲早的事情,只要知道他在哪裡出現,就能判定他想幹什麼,眯一會兒吧,我可不想你明天頂着一雙黑眼圈出現在衆人的面前!”
看着清風小貓一般蜷在自己懷裡睡去,李清卻是一點兒睡意也沒有,清風剛剛說的一句話,讓他的思緒不由飄回了定州。
是啊,袁方去了定州,見了傾城,然後又神秘地消失,的確已在定州內部引起了不小的猜忌,現在李清愈來愈肯定,在自己的麾下,一定還有一條大魚在陰影中游動,但這條魚是誰,卻無法判定,內衛提供的幾人名單在自己看來基本都是不可能的。這些人的身邊,都有自己的內衛存在,這麼多年,從來都沒有發現過任何的蛛絲馬跡,而且在李清看來,他們根本沒有道理,也沒有理由背叛自己。
但不管怎麼說,袁方見了傾城,傾城已經知道了天啓的存在,她作何想法無法探知,既然如此,自己也要做一些安排了。
秦明一定要調走!公主麾下,如今能起到作用的也就是秦明瞭,他撐控着一營兵力,而且這一營兵力裡有一千餘名宮衛軍,戰力之強,在定州軍序列中算得上是頂尖了,放在幷州,在如今情形下並不安全,將他調往室韋人哪裡,與燕南飛去作伴,將關興龍換回來。
雖然將燕南飛與秦明放在一個窩裡也不是很穩妥,但室韋距定州畢竟太遠,而且那裡不僅有自己駐紮的一營水師,更有蠻族一個營的兵力,可以起到牽制作用,就算他們作反,也影響不到定州,自己要收拾他們易如反掌。
秦明一走,傾城孤家寡人一個,除了乖乖地做鎮西候夫人之外,還能有什麼作爲?至於所謂的那條大魚,李清認爲,如果所有的情形都對天啓一方不利的話,他不相信這個人會睜着眼睛往火坑裡跳,說不定他還要急着滅口,替自己收拾袁方也說不定呢?如果真是這樣,那自己也不妨睜隻眼,閉隻眼罷了。聖人不是說過,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嘛!如果此人識時務的話,那自己也不必去追究此人了,李清相信,無論是那種結果,這個人自己終究會查出來。
只是,袁方究竟去了哪裡呢?雖然李清安慰清風不必過於擔心,實則上他自己對於袁方也是頭疼得很,能讓清風數次吃虧的人物,豈是好應付的,這樣的人,不動手則已,一旦動手,必然是雷霆一擊,而且必然打在自己的軟脅上,像他的定州之行,就重重地敲中了自己的軟脅,使自己不得不提前做出應對。
李清和清風兩人的猜測並沒有錯,讓他們憂心不已的袁方輕衣簡從,的確已潛入到了瀋州,而且直接找到了呂逢春的所在。瀋州被打得稀亂,全州幾無地方沒有遭到戰火,如今,十餘萬北軍困居瀋州,雖然還掌握着瀋州大部分的控制權,但僅靠瀋州一地,卻難以長期支撐數目如此龐大的軍隊的消耗,而後退通道泉城,應城兩地,從水路插過來的曾氏曾逸凡部源源不斷地補充部隊,如今已將泉應防線經營得固若金湯,數面受敵的呂逢春完全喪失了攻打這條防線的信心。手裡的這隻部隊已是呂氏最後翻身的本錢,他不敢,也不能將部隊消耗在無謂的攻堅戰中。
相比較泉應防線,更讓呂逢春頭痛的是定州的水師,仗着完全控制了沱江航道,定州水師百無禁忌,在瀋州長達數百里的沱江沿線,四處出擊,讓自己防不勝防,定州水師陸戰隊戰力驚人,自己出動的人少了,便被他們吃掉,出動的人動了,連他們的毛都摸不到一根。
除了這些陰魂不散的定州水師,還有遍佈瀋州的本地義軍,自從曾逸凡部控制泉應防線之後,瀋州內原本還安份的老百姓便騷動起來,成立了無數支反抗北軍的本土武裝,雖經自己數次剿滅,但存活下來的幾股義軍在經過整合潰逃的一些武裝力量之後,勢力卻愈發的龐大起來,如此這些本地武裝經常分進合擊,時而化整爲零,讓自己無從着手,時而又聚集在一起,組成一支數目龐大的武裝,趁自己不注意便狠狠地咬自己一口。
而讓呂逢春爲難的是,這些人拿起刀槍便成了軍隊,藏起刀槍,扛起鋤頭便成了農民,根本無可分辯,而現在自己面臨的窘境,卻又讓自己不可能對本地農民斬盡殺絕,畢竟秋收在即,自己還指望這些人收莊稼之後,爲自己提供軍糧呢!
呂氏的核心,基業所在的衛州馬上就會面臨着定州常勝師的直接攻擊,而自己空掌着十數萬大軍,卻望洋興嘆,呂逢春心急如焚,秋收之後,情況再無改觀,自己也許要冒險一擊了,拼盡全力也要打破泉應防線,衝回老家去。衛州有了自己這支部隊,那怕自己只帶回去一半人馬,衛州的防衛也應當得到極大的改善,就算最後形式不妙,不得不向李清俯首稱臣,但有了這些部隊打底,呂氏也能爭得一個不錯的結局。
“呂帥,外面有一人自稱是您的故人,要見您!”一名親衛走進呂逢春的書房,向呂逢春稟告道。
“故人,我在瀋州有什麼故人?”呂逢春奇怪地道:“他說了他叫什麼名字沒有?”
“說了,呂帥,他說他姓袁名方!”親衛回答道。
呂逢春身體一震,袁方這個名字對這些士兵而言是陌生的,職方司本身就是一個藏在黑暗中的衙門,袁方本人更是不爲世人所熟知,但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講,袁方這個名字卻是如雷貫耳。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呂逢春甚是驚訝,對於天啓所設之局,雖然被困在瀋州,但呂逢春仍然通過秘密渠道瞭解得一清二楚,而袁方,就是這個局中的一個重要人物。
“莫非,我期待的這個變局就着落在這個人身上麼?”呂逢春又驚又喜。
“快快有請!”呂逢春大聲道:“不,我親自去迎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