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只是沒想到你會武功!沒想到你會下手!最毒婦人心,我不殺你,我會調查清楚一切,你們雲國到底是誰掩蓋真相,包庇真兇……入宮就是你最好的保護傘,誰會想到兇手是宮裡的妃子。雲國人,好狡詐。”
殘月費力追趕,顧不上氣力虛弱,追過一段,他的身影已徹底消失。想到他可能去了壽宴,又急匆匆向御花園走,卻不想半路遇見了林嫣若。
“喲,這不是有孕的皇貴太妃麼。”
“怎麼挺個大肚子,華服不整地到處閒逛啊?又想男人想得按耐不住了吧?”
“哼!還是老樣子,半天吭不出個響屁。”
一遇見殘月,林嫣若全無大家閨秀之態,話要多難聽就多難聽,生怕語言不夠低俗配不上殘月。
攔住殘月是去路還不夠過癮,宛若素玉的手不住在殘月隆起的肚子上摸來摸去,還不待客氣地拍了拍。
殘月自責躲開,當即有宮人圍上來將她死死按住。
“醜陋的賤人!憑你也配生孩子!呸。”林嫣若厭惡地看向殘月側臉胭脂遮掩不住的傷痕,狠狠唾棄一口。
“本宮現在是皇貴太妃!”殘月氣勢駭人地喝了句,按住她的宮人當即嚇得訥訥放開手。
林嫣若微惱,轉而嬌笑起來,“看你,連說話的氣力都快沒有了。這裡四下無人,你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聽見,乖乖告訴本宮,你腹中的賤種,到底是誰的血脈!”
殘月抓緊秀拳。侮辱她的孩子,心針扎的疼。
“說!到底是誰的!”林嫣若一把抓住殘月的頭髮,狠狠往下扯,痛得殘月“嘶”了一聲。
“你可以不說,呵呵……只要這個孽種沒了,不管是誰的種都不重要了。”林嫣若撫摸殘月的肚子,笑靨猙獰。
殘月嚇得瞠大美眸,臉色蒼白如雪,毫無血色……
殘月費力去推圍上來的宮人,嬴弱的氣力不堪一擊,她被衆人死死按住……
看着林嫣若面目猙獰的靠近,她身上有一股奇異的馥郁香味,嗆得殘月忍不住咳嗽起來,渾身一陣不舒服。
恐懼襲來,剛要大聲嘶喊呼救,已有幾隻手緊緊捂住她的嘴。
窒息……
眼睜睜地看着林嫣若抓緊拳頭大力掄起,狠狠向腹部砸來,悽惶的淚水淹沒了燦麗的夕陽。
她一口狠狠咬下去,試圖掙脫,血液漫開的瞬間,只聽到押着自己的宮人吃痛的哼,力氣卻不鬆懈分毫。
無助搖頭,絕望地閉上眼,滾燙的淚灼燒每一寸肌膚。
孩子……就這樣失去嗎?
心好像要撕碎了般,就連呼吸都痛得渾身顫抖。
這一刻,時間恍若停止,僅是短暫的一秒都恍若一個世紀般漫長。
林嫣若的拳頭久久不曾落下來,周遭寂靜得能嗅到死亡的氣息。
殘月微惑,恐懼遲鈍的剎那,不經意間嗅到一股若即若離的薄荷香。
很涼很冷的香氣,沁入骨血的寒涼,又是那麼的熟悉。
詫異地睜開眼,看到林嫣若的拳頭頓在半空,一隻修長而潔白的大手緊緊抓住那截執拗的皓腕。
逃過一劫的驚喜並未持續太久,當看到夕陽下刺目耀眼的明黃,所有人都匍匐跪地,她卻大腦一片空白地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光線勾勒出他的完美側面。
“皇上……”林嫣若愣了好一會,纔回過神跪下。
皇上怎麼會來這?
這裡位處偏僻。若不是自己特意來找殘月,也不會走到這裡,御花園的深處沒有美景可賞。
雲離落遲疑放下截住林嫣若要命拳頭的手,負手而立,氣勢蕭殺。
“不知愛妃在此作何?”轉瞬,他又笑了,似血殘陽下,豔麗如紅蓮。
“我……”林嫣若語結,見他轉怒爲笑,硬着頭皮撒嬌,“離落哥,嫣兒在這賞景。”
“愛妃可有興致與朕同賞?”雲離落親自俯身扶起她。
林嫣若嬌弱無骨,蓄勢半倚在他懷中,羞赧一笑,“臣妾之幸。”
話落,忽覺兩人的距離,就因一句“愛妃”一句“臣妾”,徹底拉開。往日的親暱呼喚,從何時變得陌生?是上次在梨園害殘月雨中受罰?還是皇后入住中宮開始?
林嫣若話落,忽覺兩人的距離,就因一句“愛妃”一句“臣妾”,徹底拉開。
往日的親暱呼喚,從何時變得陌生?是上次在梨園害殘月雨中受罰?還是皇后入住中宮開始?
若清楚算來,真正開始疏遠,只怕從對殘月行“貞刑”開始。
林嫣若莫名地傷感起來,雖窩在他懷裡,可以如此親近又清晰地嗅到他身上特有的味道,而他的人和心,早已離她而去。
林嫣若從他的懷裡悄悄探出眼,瞪向茫然無措的殘月,目光犀利如針,好似要將殘月當場捅穿。
殘月一個激靈,回神看向林嫣若,她已隨着雲離落遠去……
那抹明黃的頎長背影,逐漸消失在繁花似錦中,馥郁的芬芳逐漸覆蓋他身上的薄荷香,花枝濃密間,好似看到他淡淡的回眸一瞥……
沒有隻言片語,甚至連看都未正眼看她,不知爲何出現,不明緣由也不用解釋就出手幫了她。
他總是這樣難以捉摸,總是一意孤行,讓人揣摸不清,他不是說過,不會讓她好過麼?
失去孩子,就是對她最好的懲罰,緣何又幫她?
方纔驚悚恐懼的一幕,就這樣淡淡地一揮而去,站在靜謐的鳥語花香中,恍若方纔的一切只是一場噩夢。
驚醒過來,只餘一身冷汗。
再無力徘徊,後宮每走一步都步步驚心,只想抓緊躲回自己狹小的院落。
小紅和小翠不知去向,步履倉惶而蹣跚,氣力一點點消逝,每走一步都好似用盡全部力量。
壽宴的絲竹聲越來越小,天色漸漸昏沉,巍峨的宮殿,高聳的紅牆,壓得人幾近崩潰。
好想跑,甚至奢望長出一對翅膀,逃出將靈魂都禁錮的人間煉獄,不!這是比煉獄更加可怕的地方。
天怎麼這麼快就黑了?怎麼感覺天搖地動,人也飄了起來?
是誰在耳邊一直喊?努力睜開眼,昏黑中模糊看到楊晚晴焦急的臉。
殘月的心稍稍安放下來,楊晚晴還是不錯的,不但爲她求情,還多次送藥過來。
送藥……
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殘月一把推開楊晚晴。
“我見你昏倒在這裡……”楊晚晴試圖解釋,話未說完已被殘月打斷。
“我的事不用你管!”怪不得,她與靈伊身上杖刑的傷口已然痊癒,唯獨臉傷不見好轉。
身上用的是寒刃送來的藥膏,而臉上怕留傷疤,一直都用楊晚晴送來的上好藥膏,而那落顏煞只怕就混合在那上好藥膏裡。
顏毀,又不至致命,好高妙的手法!
“寧瑞王府,真是人才輩出。”殘月冷笑一聲,扶着宮牆勉強爬起來。
楊晚晴一頭霧水,“我不明白什麼意思。”
她的無辜讓殘月一陣厭惡,不再理會,固執地堅持向前走。
“我幫你找寧順宮的人過來。”楊晚晴擔憂地跟上來。
“不必。”殘月一手護住肚子,全身戒備,生怕楊晚晴打她孩子的主意。
“我只是想幫你。”
楊晚晴曾經也這般說過,殘月選擇相信,可……如今不會再相信。
殘月頭也不回地吃力地向前走,殊不知腿間已有血慢慢溢出……
御花園深處。
雲離落靜靜地走着,好像在想些什麼,也好像什麼都沒想。
林嫣若跟在後面亦步亦趨。他的安靜令她失落,沒話找話說了許多,試圖引起他的注意,得來的只是他不耐煩微微皺起的眉心。
她閉了口,站在原地,目光幽怨地看着他的背影漸漸遠去。
傍晚的風,捲起他的發,如墨黑的絲綢,纏繞飛揚……
她記得他髮梢的味道。有着他身上特有的男人味,還有那股淡淡的薄荷香,他一向不喜歡華貴的龍涎香,這是區別於任何一個帝王的味道,卻讓她癡迷得幾近瘋狂。
他不知道,她有對愛他。每每午夜夢迴,都會嗅到他身上特有的味道,她不敢睜開眼,她知道一旦睜開眼,偌大的宮殿只有她一人。
魂牽夢繞的那個人,有了他的新寵,一個與那個賤女人模樣相似的人。
後宮都道:那是皇后的幸。
但她知道,皇后的寵與那個賤女人脫不了干係。
她恨,比她是賢妃之時,苦守兩年空閨更恨。
雲離落漸行漸行,緋色的夕陽拉長他的影,孤傲而落寂。
林嫣若以爲他會察覺,她落了後,他卻絲毫沒有停下腳步等待的意思。
這就是他說的“與朕共賞”?原來真的只是爲了那個賤女人解圍殘月!
本想傲然離去,但還是小跑着跟上去。他們之間有過美好而快樂的一段時光,她不相信他忘的這麼快。
“離落哥……”她親暱呼喚他,試圖回到過去那段被榮寵的時光。
他終於停下腳步,她心下一喜,疾步靠近。
“朕想一個人走走。”
話落,他頭也不回地繼續向前走,徒留下她一人僵在原地,目光悽迷。
朕……原來真的回不去了。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是他將殘月那個賤人貶爲宮奴,身份卑賤得連個宮女內監都可以欺負,爲何她身爲皇貴妃就碰不得?
不過是對殘月行了“貞刑”,不過是毀了她的容顏……
她恨不得她死的啊!
眼睜睜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一條花間小徑內,那狹窄的小徑只能容一人前行,交錯的枝椏劃過他明黃的龍袍,發出聲響,好像掠過她的心,傳來一陣乾澀的刺痛。
“娘娘,請回吧。”張公公和顏道。
林嫣若慢慢錯開眼,看向總是笑意祥和的張公公,她的眼裡盈上一層水色,“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皇上前些日子與皇貴太妃在這條路走過,許是丟了什麼東西,想去尋尋。”張公公所問非所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