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軒說走並不能立即就走。
很多事情都要安排,如果安排不好的話。襄陽那邊有什麼事情,暫且不說。汝寧這邊出了什麼變故,張軒可是連哭都沒有地方哭了。張軒首先連夜給曹宗瑜傳信。張軒部下之中,張軒最相信的還是曹宗瑜。
而且曹宗瑜在軍中的地位也高,可以用以制衡張質。
張質雖然是文官,但不是說張質在軍中就沒有影響力了,恰恰相反,臨潁營之中有很多臨潁人,單單憑藉臨潁老鄉的關係,在臨潁營之中就有不小的影響力。
但曹宗瑜能壓制住他。
當然了張軒也不是不信任張質。但是張質之前給他說話,很明顯的表明一個態度,張質其實不介意投靠官軍,他在朝廷之中,還是有關係的。
所以張軒不得不防一手。
當然了,曹宗瑜制衡張質的同時,張質也在制衡着曹宗瑜。
雖然張質與張軒之間的這個本家關係,是假的,但在很多人的眼裡卻是真的。就拿張質來說,從賊已經是迫不得已了,如果再背棄張軒對他不錯的,願意以聯宗爲代價拉攏他,去投奔其他人,絕對是得不償失的。
其實,並不是張軒不信任兩人,恰恰相反,張軒在汝寧軍之中, 可以相信,又可以託付大事的,也就他們兩個人。
但是張軒在亂世之中,學到的第一法則是,永遠不要揣摩人心,也永遠不用以信任之名,來考驗人心。
人心經不住揣摩,也經不住考驗的。
王進纔是一個明哲保身的人物,不要指望他做什麼力挽狂瀾的事情。
在張軒看來,比起這兩個人王進才更加不可靠。滿嘴沒有一句實話,誰知道他心裡到底有什麼想法。故而,張軒寧可將保定營踢出汝寧府。
張軒的根本在汝寧,糧草,輜重,兵器,家眷都在汝寧府,即便王進纔在外面鬧出什麼事情來,不等張軒回來,曹宗瑜就能搞定。
所以張軒緊急將南陽營與保定營對調。不過,這種對調需要時間,恐怕不是一天就可以的。
在等待的時間之中,張軒又到後院,卻不知道該怎麼與羅玉嬌說的時候。卻發現羅玉嬌也在收拾東西了。
顯然是楊山到來的消息,已經傳到後院之中了。
楊山告訴張軒的那些東西,自然是不足與外人道也。對外的藉口很簡單,就是羅汝才壽辰將近,要接女兒與女婿一聚。
羅玉嬌知道之後,可不是立即收拾東西,準備幾日之後,回襄陽探親。
“張郎,我帶這些東西,是不是有些多啊?”羅玉嬌指着房間裡面大包小包說道。
張軒眼睛一掃,沒有說話。
羅玉嬌也沒有等張軒說話,自顧自說道:“看來多了一些,但是去掉什麼啊?”羅玉嬌墊着腳在包袱的縫隙之中走來走去,食指放在嘴邊,想着一個個包裹之中都是一些什麼東西,猶豫着將什麼東西給放棄。
張軒深吸一口氣,知道有些事情瞞不過羅玉嬌了,也無法隱瞞了,張軒一揮手,說道:“你們都下去吧。”
“是。”小丫似乎從張軒的眉目之間,讀出來什麼,帶着幾個丫鬟離開了。
張軒避開左右之後,幾步來到羅玉嬌身前,猛地抓住了羅玉嬌的手說道:“玉嬌,你不要回去了?”
“爲什麼?”羅玉嬌被張軒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大跳,說道。
張軒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只是沉吟不語,斟酌詞句。但是這種態度,本身就是一個表示。
羅玉嬌雖然年歲不大,但也是經歷過風風雨雨卻是不少,一看張軒的臉色,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對。少女的神色立即收起來了,露出一雙堅定的眼睛。說道:“到底怎麼回事?襄陽到底有什麼事情?闖王要火併曹營嗎?”
張軒瞳孔微微一縮,心中暗道:“果然,我的玉嬌纔不是那種小女人。”
羅玉嬌在張軒身邊小鳥依人,但並不說羅玉嬌真的是一個小女子,她在極其艱難的環境之下長大,見識過太多的人心險惡,對很多事情,都有敏銳的嗅覺。張軒的表情一個不對,立即讓羅玉嬌聯想到了很多。
很多事情她只是不去想而已,並不是以爲他不明白。
“我爹是不是很危險,這樣來我更要回去了。”羅玉嬌看都不看身邊的包裹一眼,反而從牀上翻出一柄長刀來,掛在身上,就準備出門。
張軒都不知道他一直睡着的牀上,居然藏着一柄刀。一把拉住羅玉嬌說道:“玉嬌,你不要衝動。”
羅玉嬌深吸一口氣,胸前起伏几下,說道:“好,我不衝動,但是你要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軒拉羅玉嬌坐在牀邊,將這一件事情,細細告訴羅玉嬌,只是隱去了張軒從未來得到的信息。也隱去了張軒的計劃。不過羅玉嬌聽了之後,依舊眉頭緊鎖,帶着幾分心驚肉跳的說道:“你的意思是說,闖王隨時都可能動手嗎?”
“是。”張軒說道:“所以,襄陽之行太過兇險了,你還是留在這裡吧,萬一,萬一。”
“我不要有萬一,你不要去襄陽了。”羅玉嬌猛地抱住張軒,說道:“我爹的性格我知道,一旦定下來的事情,就是九匹馬也拉不回來,你即便回去,聯合諸位叔叔,也無濟於事。反而引起爹爹的反感。而且爹爹也是老江湖了,不是我小看闖王,闖王想要一口吞了曹營,也不怕磕掉大牙。”
張軒看着羅玉嬌,雖然聽羅玉嬌口中說得信心十足,但是他發現羅玉嬌的手一直在抖。
她在害怕。
絕對沒有她口中所說的那麼輕鬆。張軒輕輕的拍着羅玉嬌的背,說道:“放心吧,沒事,只要有我在,岳父就不會有事情。”
“我纔不擔心爹。”羅玉嬌鼻音之中帶着幾分哭腔,說道:“爹爹不曉得經歷過多少次這樣的事情。定然會平安無恙的,我是在擔心你。你連我都打不過,一旦有一個萬一,該怎麼辦啊?不行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去。”
張軒心中暗道:“女人啊,你的名字叫做口是心非。”
張軒聽羅玉嬌說得好像沒有什麼事一樣,但是他從羅玉嬌身上輕輕的顫抖之中,卻能察覺到她在害怕。
羅汝才固然不是一般人物,但是李自成就是一般貨色嗎?
羅玉嬌豈能不知道其中的兇險。
只是她擔心羅汝才,更擔心張軒一去不復返。
“張軒啊張軒,有這個一個愛你愛的義無反顧,連父親都不顧惜的女子,是你最大的幸運。”張軒心中暗道。
他扶着羅玉嬌的雙肩,將羅玉嬌從自己的肩膀之上推起來,鄭重其事的說道:“玉嬌,我這一次獨自去,不管結果如果一定會回來了,但是我放心不下汝寧,一旦岳父有一個萬一,汝寧就是我們唯一依靠了,我怕我不在汝寧,汝寧人心不穩,所有人都不相信,我只相信你,留下來,幫我看好汝寧城。放心我會回來了。”
羅玉嬌猛地撲到張軒身上,說道:“好,我守着汝寧城,但是你一定要回來,如果你不回來,我就跟你一起去,說好的同生共死,怎麼能留我一個人。”
一顆顆淚珠從羅玉嬌的眼睛之中洶涌而出,順着一根根長長的睫毛滑落臉上,化作兩行清淚寂靜的流淌。
“好。”張軒的眼睛也微微見紅,將自己的臉埋在羅玉嬌的頭髮之中,聞着她的髮香,用帶着幾分沉悶的聲音,說道:“好,我會回來的,我一定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