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也不例外,陳湘如又自尋死路,只是這中年道士卻勾脣一笑,吃了她大片棋子,一如早前的犀厲,步步緊逼。
好難纏的對手!
陳湘如擡頭看着他,只見他一臉輕鬆。
她微眯着雙眼,露出一絲狡黠,一子落在偏遠處。
道士笑道:“小姑娘,你輸定了。”
“等道長贏了再說!”
陳湘如笑着落定棋子,十餘子後,棋盤上竟出現了全新的局面,陳湘如成功扭轉局勢,被步步緊逼的變成了她。
她能用那招,這道士也會,一子落定。
“置之死地而後生……”
周圍觀棋的幾人都知道,陳湘如不僅是在下,也是在琢磨這道士的棋路,這便是她與人不同處,通過下棋也在學習,道士如此,陳湘如也是如此,就似高手遇到了高手,只是現在,被吃大片棋子,道士卻在思量如何再破局,早前陳湘如在這招之後,是布了迷局,讓道士猜不出她的路數,可這回道士一用此招,竟似被陳湘如給算着一般。
道士輸棋了!
不僅是他意外,楊韞比他還意外。
幾個人久久地看着棋盤。
這一局下了足足四個時辰。
陳湘如道:“再來下過!”
“不……”道士擡手,雙眸落在棋盤上,沉吟了良久,“貧道怎麼就輸了,我怎麼就輸了呢?不可能呀……”他可是當今天下出名的棋手,竟是輸在一個小丫頭手裡,小丫頭學會了他的棋路,可他居然沒摸透這小姑娘的棋路。
陳湘如的棋風太雜,有楊韞的影子,又有塗三公子、錢公子的,甚至還有金老爺的,她一點都不安固定的風格下棋,隨時變幻,只求最後成爲贏家。
陳湘如正要下手取棋子,道士道:“不必再下,貧道要琢磨這是如何輸的?”
不下正好,她也得回屋琢磨琢磨了。
陳湘如擡頭望着李湘華,她給了一個“已經辦妥”的眼神,她微微欠身,“各位貴客,湘如告辭了。”
李湘華對綠柳吩咐道:“給姑娘備好熱湯,令廚娘做幾碗陽春麪來,讓姑娘吃了再歇。”她將陳湘如送出房門,藉着握手一瞬,將一張紙塞到陳湘如的手裡,“不知這道士是什麼來路,上回有個年輕道士輸了,倒來了個老的,瞧楊公子的模樣,似與他們熟識。”
陳湘如道:“姐姐早些歇下。”
“今晚怕是睡不成了,道長對這盤棋感了興趣。”只怕要留在李湘華屋裡琢磨一整晚呢。
陳湘如回到房裡,展開紙,這是一繪成棋盤狀的紙,上面佈滿了棋子,每枚棋子上大致標有第幾子落何處,靜默地記錄了她與道士這盤棋的全過程,有助於她學習。
李湘華爲助妹妹,居然暗記棋局,製成棋譜模樣,以供陳湘如反覆揣磨學習。
金老爺、塗三公子大讚陳湘如聰慧,卻不曉得這背裡李湘華是幫了大忙的,李湘華的記憶出奇的好,有着過目不忘的本事。
陳湘如拿這事打趣,李湘華笑道:“我記得當時,若是睡一覺便忘得乾淨,所以每次回來會盡快把棋譜給你,正好供你學習。”
彼時,陳湘如摟着李湘華,嬌滴滴地笑道:“有姐姐疼最好了。”
“你這丫頭,怕是對棋癡迷了呢,你就不能讓他們幾回,他們輸了棋,倒越發和你纏上了。”
“他們不肯服輸,就會找我再下。”
下棋太傷心神,李湘華寧可陳湘如做個快樂自在的女子,但找陳湘如下棋的人多了,倒正合了柳姨的心思,下一盤棋得一千兩銀子呢,比彈曲還賺錢。
連續三晚,這中年道士都來軟香樓下棋,最初只得楊韞等人觀棋,後兩晚便移到了天字號雅間裡,又有幾人特意來看棋,柳姨對此頗有意見,照着人頭一人收了十兩銀子的茶水錢,雖說有些貴,可大家都交了銀子。
到第三晚時,滿滿一屋子的人圍在一側看棋。
柳姨見陳湘如賺了大錢,越發捧着她,又挑了個機警的丫頭過去服侍,專門服侍茶水等。
下到三更二刻,中年道士舉棋難定,這丫頭……他看着陳湘如,居然在學他的棋路,他琢磨了幾日沒弄個明白,反是陳湘如倒學了個七成,居然用他的棋路來對付他,這一子如何下?又該下到哪裡?
陳湘如看着棋盤,看着一邊的李湘華道:“姐姐,我想睡。”
“好!你且睡會兒。”讓綠柳帶入內室小榻上躺下。
陳湘如聽到一陣雄雞報曉,整個人彈跳了起來,“不下棋了嗎?都結束了!”這一嗓子吼得很大,李湘華急急奔了過去,“瞧你睡得沉,楊公子不忍喚你,他替你下了。”
陳湘如覺得新鮮,穿上繡鞋就跑出來,高手對奕呀。
楊韞的棋路與道士的越瞧越像,卻又有些不同,是他們各自的風格不一樣,道士更爲犀厲,喜歡主動,楊韞則更溫和,綿裡暗藏殺氣。
陳湘如面露憾色,怕是錯過了不少精彩呢。卻見李湘華又是一抹欣慰的眼色,對呀,有她姐姐在,只怕湘華又把這局的棋譜給記下來了,有她記在紙上,回頭她就可以照着這棋局在屋裡擺上幾回。
寅時三刻,下了一宿的棋局總算是結束了,讓衆人意外的居然是一局和棋。
陳湘如累得不成,連連擺手,對綠柳道:“告訴柳姨,接下來五天都別讓我再下棋,我得好好歇歇,頭痛得很。”
陳湘如早上才睡,一直睡到了黃昏。
柳姨倒一改早前那貪財的模樣,居然對綠柳道:“告訴你家姑娘,今晚沒有應酬,讓她放心歇息。”
原是柳姨這晚沒有安排她的事,特意留下讓陳湘如休息。
然,這天夜裡,還是有人照舊進了軟香樓,這一回尋的不是陳湘如,卻是李湘華。
又有金老爺做中,陪楊韞進了李湘華的屋裡,一進門楊韞恭敬地行了一禮,道:“在下今兒來,是來向陳姑娘提親的,李姑娘是她的姐姐,還請姑娘準允。”
李湘華掃過楊韞,目光落在金老爺身上。
金老爺笑道:“楊公子今兒帶了聘禮來,他有意爲陳姑娘梳攏。”
李湘華勾脣將二人請入房中,正色道:“有件事,我得與你們說明白,湘如與我不同,她潔身自愛,性子又好強,不能與人爲妾,湘如是一定爲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