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星城的來訪者

愛蘭華德於昏厥那晚的次日早上醒來後,首先看到的就是暗精靈的身影。路菲奧發現她醒來,丟給她一枚戒指轉身躍出樹屋。愛蘭華德看着黑金戒指上彷彿在燃燒的月亮徽記猛然一驚:暗精靈當權者雅榭爾族徽記!她擡手摸摸胸前,好在紅城徽記依舊原封不動地躺在胸衣的內袋中。

不久暗精靈帶着熱的食物回到樹屋,愛蘭華德靠在行李上若有所思。

“想什麼呢,絲路美?”他遞過一隻蛋包,愛蘭華德沒有食慾,搖了搖頭。

“別這麼沮喪。”路菲奧把蛋包硬塞到她嘴邊:“昨晚我從你的行李裡發現了不少好東西,其中包括一卷由高級牧師寫出的觀察卷軸。儘管不知道你爲何中毒及所中何毒,但基本已無大礙。那些治癒卷軸成功修補了大部分被腐蝕撕碎的內臟,你感到全身發燒並虛弱無力是正常現象,大概一個月後就能完全恢復。”

“一個月?”愛蘭華德咬了一口蛋包:“我得和廢物一樣廢上一個月?”

“其實不然。若有如寫出那些卷軸般的出色牧師給你調理,我估計至多兩週。”暗精靈微笑着喂她吃完蛋包,將一本筆記和一支筆放到她面前:“想吃什麼自己寫下來,我替你去弄。我只是略通醫理,你將就一下吧。”

愛蘭華德活動一下手臂,雖然痠軟無力但至少還聽使喚。她衣服前襟上全是自己吐出的血,現在已經乾涸凝結非常難受。找出乾淨衣物後她挪到軟梯旁想要下去稍作清洗,結果腿一軟差點一頭栽下去。暗精靈及時攬住她,指指她手上那枚黑金戒指:

“這裡面儲存了一個漂浮術,雖然效果不是很顯著,讓你安全飄下去還是沒問題的。”

“……我很感謝你幫我做的這一切,”愛蘭華德舉起戒指看了看,扭頭問他:“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答謝?”

他已經翻過了我的行李,不過裡面並沒有什麼可以證明我身份的東西。高級卷軸和魔法首飾雖然少見,有錢有路的人也是能買到的。唯一可以暴露身份的只有領主徽記,我的內衣似乎沒有被動過,但是我無法完全確定!我們剛剛認識,昨天他還威脅我,今天卻又無微不至的對我進行照顧,看樣子他還是暗精靈的上層貴族……到底這傢伙用意何在?難道暗精靈女王將對地表世界有所行動?

愛蘭華德被自己的猜測驚出一身冷汗。暗精靈捏捏她的臉頰:“你臉上滿滿的都是戒備。放鬆點吧,我只是很喜歡你,僅此而已。你要答謝的話……”

路菲奧撐開木屋的小窗。早上的陽光淡淡地洋溢進屋子,他舒適地伸了個懶腰:“在你能完成約定之前,待在我身邊、和我聊聊天就好了。”

洛爾維亞的法蘭德爾剛踏進自己的領地就接到一條壞消息:挖走他附屬領地的那個三千星輝正和紅城公主芙蕾艾兒一起在伊蘇米爾做客。他當機立斷抽調大批部隊,以保護公主和領主爲名將芙蕾艾兒一行人日夜監視起來。芙蕾艾兒發現無論走到哪裡都有人緊緊跟着,湖上泛舟的愉快生活就這樣被打斷了。“這個法蘭德爾怎麼這樣……我們是來旅遊,又不是來做賊的!”

在多次表示自己無需保護,【護衛】依舊不減的情況下,好脾氣的芙蕾艾兒也生氣了,菲茲倒是善解人意:

“三千星輝殿下的領地是從人家領土上挖走的,說不準現在又看上了人家哪塊地皮,法蘭德爾殿下小心防範有什麼不對?”

“法蘭德爾早想把洛爾方斯當作累贅丟出去,星輝爲方便研究才接手,又不是強取硬奪騙到手……何況他還得費神費力地去治理,得到哪點好處了?”芙蕾艾兒親自爲三千星輝辯解,一聲【星輝】噎得菲茲眼淚橫流。

“如果我心碎而死……”他緊緊抓住米利特的手哽咽着說:“請幫我轉告愛倫,我現在完全理解她前幾天的心情了,請她原諒我……”

米利特聽聞此言,一口茶噴了對面的克瑞斯特爾一頭一臉。

菲茲臉上的眼淚還沒幹,一封來自洛爾方斯的急件讓三千星輝與公主依依惜別、匆忙踏上歸路。法蘭德爾特意劃出一隊士兵隨行【護送】,直到三千星輝離開自己的領土才把心放了下來。

三千星輝快馬加鞭歸心似箭,越過星城滿身風沙地直接踏進礦山。早已等候在此的亞利沙邊走邊向他詳細報告。

根據以賽亞之前的觀測推斷,建立那個座標的施法者好像出了什麼事情,座標周圍的力場不斷削弱,空間開始收縮,不知爲何對方依舊死撐座標不肯放棄。術士認爲施法者死亡、座標失效的話不會造成任何損失,萬一對方在強行傳送中死亡或失去意識,就會造成座標處的空間破碎坍塌,造成爆炸。

座標所處的位置相當特殊,一旦爆炸引發礦脈塌陷有可能使伊西爾那斯提改道從礦山爆發,所以以賽亞決定涉險嘗試從座標處協助施法者打開傳送門。他事先在岔道的另一邊準備了短距離傳送門,萬一失敗三千星輝和亞利沙可以先行撤離;即使成功出來的人或物可能也很危險,必要的話以賽亞會自行引爆這段礦道,暫時阻攔對方。

三千星輝看着礦區圖眉頭緊鎖:“他說沒說有多少把握?”

“沒有。不過以賽亞大人提到了另一種可能……從傳送門出來的或許是大人相識之人,若真如此還請殿下行個方便。”

三千星輝擺了擺手叫亞利沙去拿點食物和水給他,自己疲憊地靠在礦洞樑柱上。剛取得學者地位的那年,他前往悲哀之地進行考察時與以賽亞相遇相識。一個人類學者、一個暗精靈死靈術士爲了相同目的慢慢產生了【友誼】。是這個術士發現了深埋在活火山伊西爾那斯提周圍的礦脈,主動找到三千星輝進一步合作。他們訂立契約,從礦脈中開採出的一切都歸三千星輝所有,作爲交換三千星輝要共享他能得到的一切信息與資料、包括那些藏在皇家檔案室中的機密文件。

礦脈對我很重要,三千星輝想:失去礦脈我就失去了最重要的籌碼,根據契約以賽亞依舊能從我這裡得到他想知道的事情,對他來說礦脈無足輕重。可現在他卻冒着生命危險去接應那個傳送法術——我們清楚彼此的爲人,他這麼做絕不是爲了我,那麼通過傳送門過來的人會是什麼身份?

沒容他再細想下去,地面突然猛烈地晃動起來,沉悶的聲音從礦洞深處帶着衝擊波一波波撼動着地底世界。

“可能要爆炸了!殿下您快走!”亞利沙扔下水壺與食物撲過來護住三千星輝,將他拉向通往地面的傳送陣。

三千星輝不肯走:“這不像是要大型爆炸的先兆,空間破碎釋放的能量比這遠遠要多。”他用手扶着牆壁:“波動已漸漸微弱,以賽亞大概成功了!”

話音未落,他不遠處的巖壁突然爆開,衝擊波將他重重地推在亞利沙身上。亞利沙一個翻身將三千星輝護在身後,抽出佩劍。三千星輝的額頭擦破了很大一塊,血流進眼睛內模糊了他的視線。儘管看不見,他依舊能感覺到從剛纔爆裂的巖壁內出現了帶着凌厲殺氣的生物,來者不善。

“殿下!快走……快啊……”

騎士的語調漸漸顫抖,三千星輝摸索着後退並試圖睜開眼睛,一柄烏黑的巨劍闖入他的視線。亞利沙的佩劍用秘銀合金鑄成,遠比一般刀劍鋒利堅韌。此刻它在黑色巨劍身下呈現出一種可怕的弧度,最後啪的一聲斷成了兩截。黑色巨劍轟然落下,亞利沙丟下斷劍就地一滾,抽出靴子內的匕首撲向巨劍的主人——一個半邊臉上都是血跡、銀髮紫眸灰皮膚的暗精靈戰士。

三千星輝拿出傳音水晶欲叫出埋伏在礦洞中段的衛兵,身後另一條岔道內又是一次小型爆炸將他掀翻在地,手中的水晶不知被震到了哪裡。又有一名暗精靈衝了出來,看也不看三千星輝、以極爲迅捷的身形衝向巨劍暗精靈。

剛纔爆炸的巖洞內還靠着一個身披長袍的黑髮暗精靈女子,三千星輝發現她很勉強地想打開剛纔震到面前的水壺。這女子手套的破損處被血浸成了紅色,帶血的淡灰色纖長手指瑟瑟發抖,怎麼也擰不開壺蓋。三千星輝擰開水壺送到她手裡,對方小口喝了些水後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用輕不可聞的通用語開口:

“謝謝,請問這裡是?”

“這裡是托勒瑞斯王國屬下的洛爾方斯。開啓遠距離傳送門的是你?”

她點點頭:“我被追殺、沒有力氣多說話,請一定相信我沒有惡意……”

亞利沙被夾在激烈戰鬥的兩個暗精靈之間無法移動。使用巨劍的暗精靈身材纖瘦卻異常有力,揮舞巨劍封住了狹窄的礦洞,另一個暗精靈被劍鋒逼到了死角。

巨劍精靈嚴肅開口:“奧達克,你最好乖乖把殿下交出來,這樣你死後我還可以爲萊斯家族求情,讓雅榭爾女士從輕處置。”“啊哈哈哈哦哼,挪爾大人!”另一個暗精靈誇張地大笑:“你這樣一說我還真想放你活着回去,好替我把萊斯家那些不知廉恥的廢物們清理乾淨呢,省得你爺爺我親自動手……”他邊拼命躲避邊出言挑釁:“不過就算你辦的再利索,爺爺也不能賞你糖吃,因爲你只配吃屎!”

巨劍戰士明顯被激怒,一劍劈得岩石四濺,劍身卻被礦脈卡住稍稍一滯。藉着這個機會被稱作奧達克的暗精靈縱身一躍跳到了較矮的那條岔道里,順便一腳踢開亞利沙:

“廢物,等下收拾你。要不是你絆了一下我早把他殺了!”

亞利沙藉着這一腳幸運地滾到了安全地帶,立刻起身去尋找三千星輝,兩個暗精靈則你追我趕的跑到了岔道末端。奧達克一個跳躍借巖壁反衝躍到挪爾身前,挪爾的巨劍在低矮的隧道內很難揮舞,來不及回防被正面擊中。

“挪爾,你鍥而不捨地從冰火之殿追到現在也算有點本事。不過我們既然出來了就不會再回去。你當然也回不去了,看在你有幾下子的份上我會讓你死得痛快些。”奧達克甩甩手,雙手上拳刃滴下斑斑血跡。

“哼,就算你殺了我,我體內也有座標。別指望女士會放過你!”挪爾受傷不輕,扔掉巨劍拔出匕首靠向巖壁,突然他劇烈抽搐起來,肝臟部位伸出一隻舉着小塊黑曜石的帶血手骨。奧達克目瞪口呆地看着手骨將黑曜石捏碎後自挪爾的肝臟部位抽出,扶住他的身體將他丟進地面上的傳送陣中剎那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身着長袍的暗精靈。

“應該只有三個人能被傳送,”奧達克退後一步擺出防衛姿態:“你怎麼過來的?”

“我是露西亞的朋友,來幫助你們。”

“哦……”奧達克說:“那真是謝謝你了。”他嘴裡道着謝卻猛然一拳打向死靈術士:“我他媽可沒聽露西亞說過有你這號朋友!”

死靈術士剛好再次啓動傳送陣,奧達克撲了個空。他對着空空如也的隧道呆立片刻,一聲怪叫拔腿往另一條岔道狂奔。來到岔道口,他一眼看見暗精靈女子被剛纔的死靈術士抱在懷裡不知生死,前面還站着兩個人類。奧達克揮拳直衝看上去較弱的三千星輝,一個輕微的聲音生生停下了他的攻勢。

“奧達克,他們是自己人……”

“露西亞,你怎麼樣?”奧達克說話時帶血的拳刃就停在三千星輝心臟正前方,亞利沙連忙將領主拉到身後。

“傳送距離太長,我的精神力耗光了。”露西亞無力地靠在術士懷裡。奧達克仍未放下手中拳刃,警惕地看着以賽亞、三千星輝與亞利沙。

“笨蛋,現在警戒有什麼用?”暗精靈女子眉頭一皺:“若他們想對我不利,剛纔你丟下我不管和挪爾打架的時候我就已經完了……”她語速太快,咳嗽起來,術士又喂她喝了一口水並輕撫她的後背。

“這是我的…”她看了看死靈術士,“我的朋友以賽亞。”

“真是對不起了,哼。”奧達克漫不經心地行了個禮,死靈術士抱着露西亞往外走去:“剛纔接應傳送門與頻繁的小傳送讓我的精神力也消耗得不少,我們只能走回去。”

“去哪?”

“星城。不管你們發生了什麼逃到這裡來,最好先休息一下再說。這位是星城的主人、洛爾方斯領主三千星輝殿下。”以賽亞一指三千星輝:“挪爾的座標已被我毀了,你們在他那裡會很安全。”

“我可不知道什麼洛爾方斯,什麼星城。”奧達克收起拳刃從術士手中接過露西亞:“不過現在我們實在是無處可去……”

*************

三千星輝走後,芙蕾艾兒一行人也告別惺惺作態假意挽留的法蘭德爾,動身返回紅雲苔地。芙蕾艾兒心情低落到極致,整天一句話也不想說,懶洋洋地坐在馬車內直到城下才有了笑容。

“回家了!”她高興地拎着裙子在廣場上一路小跑,一進門就撲向客廳裡的大沙發。突然她感覺自己壓到了一團軟軟熱熱的東西,這東西在她身下發出一聲尖叫:

“呀!”

“呀!”受驚的芙蕾艾兒也是一聲大叫,由於她跑得氣喘吁吁,一口氣沒上來暈了過去。米利特等人緊追她來到城堡正好聽見這兩聲慘叫。

“這……我……”少女幫着米利特把芙蕾艾兒往沙發上搬:“我剛纔在這裡打了個瞌睡,就,就……”她嚇得臉色蒼白,碩大的胸部隨着動作不停搖晃,菲茲站在門口差點把眼珠掉出來。

神啊……他不禁淚眼朦朧地舉手望天:您從我身邊奪走了芙蕾艾兒,卻將這個大胸女送來補償,我到底是該憎恨還是該感恩呢?

被菲茲堵在門外的克瑞斯特爾一腳將他踹倒,踩着他進了客廳。他看清眼前狀況後也是一愣:“莉莉安娜,你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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