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驚呼和哀嚎之中,鬼像好不容易纔集結好散亂的部下,一窩蜂地衝出新界城,朝鬼面魔神可能逃跑的方向追去。
冰涼的夜風吹拂着正在燃燒的新界城,讓空氣裡都瀰漫着一縷火星的味道,仿若往疲憊的馬匪們身上注入了一針興奮劑,鼓動着躁動和叛亂的情緒。
“其他幾位當家的都在哪?”
鬼像帶着數百人殺出城外,於馬上大聲問一旁的二娃。
“天雷之後大家便都各自爲戰,最有價值的教堂變成了廢墟,眼下其他幾位當家都在搶劫城中的客商。”
二娃如實說到。
“媽了個巴子,都是一羣酒囊飯袋,永遠只盯着眼前那一點點蠅頭小利,沒有一個有遠見的!”
鬼像聞言怒罵一聲,臉色憤懣。
二娃笑道:“當家的,他們若是都心懷大志哪裡還有咱們的機會?
眼下不正是最好的局面麼,只等咱們找到鬼面魔神,弄清寶藏的秘密,和龍圖交易的籌碼便被咱們牢牢地抓在了手裡。
到時候就連那位西北王都得供着您,從此以後八百里瀚海沙漠裡便只會有您一個人的聲音!”
鬼像一愣,哈哈大笑道:“是這個理。”
說着,他瞟了一眼二娃道:“你小子跟了老子這麼多年終於也算開竅了。”
二娃縮了縮脖子,笑道:“多謝大當家栽培,二娃一定追隨您到天荒地老!”
鬼像點了點頭:“你放心,出來混最重義氣,只要真心實意跟着我的,我定不會叫他們失望,等我當上了這八百里瀚海戈壁的總瓢把子,你就承了我現在的位子!”
二娃臉上閃過一絲狂喜,卻立刻被他壓抑下來:“這……這……小的資歷威望都不夠,恐怕……恐怕難以服衆吧?”
鬼像把他的臉色都看在眼裡,冷笑道:“怕什麼?我說你行你就行,誰要是不服自有老子在你背後替你撐腰!”
二娃聞言好似放下了心中最後一絲擔憂,連忙道:“多謝大當家……哦不,多謝總瓢把子!”
“哈哈哈哈!”
鬼像聞言大笑,一聲總瓢把子把他叫得怦然心動,好似身體都跟着飄飄然起來。
此時一衆馬匪已經衝出數裡,火光四射的新界城漸漸成了背景,此地亂石叢生,再往前便是一望無垠的戈壁。
“咦?”
鬼像看清周圍的環境,稍稍從美夢之中清醒過來,揮了揮手招呼衆人停下。
一衆馬匪頓時拉緊馬繮,強行停住腳步,不明所以地望向鬼像。
鬼像環視一週,皺眉問二娃道:“你確定鬼面魔神真是往此地逃出去的?”
二娃一愣,點頭道:“據咱們安插在殷震南身邊的人來報,說是他負責出城接應鬼面魔神,走的就是這條路啊。”
鬼像聞言臉色一沉:“這就奇怪了……”
二娃不明所以地問:“不知總瓢把子憂慮何事?”
鬼像道:“教堂在城北,從北方出城最快,殷震南怎麼會往南接應?”
說着,他擡起馬鞭往前一指道:“還有啊,從這個方向出去便是浩瀚戈壁,不但鮮有綠洲,而且還有可能正面撞上包抄而來的龍圖大軍,若是出逃,走這個方向不是自尋死路?”
二娃聞言也有些不解,沉吟片刻解釋道:“大人,鬼面魔神行事一向出人意表,何況他怎會知道咱們與龍圖裡應外合?”
“對呀!”
鬼像心中一動:“若他不知道龍圖已經有心將他除掉,出了事最先想到的一定是去投靠這座大山,走這個方向也就說得通了!”
說着,他大喜道:“告訴兄弟們,都看仔細了,這一路上只要是會動的都不許放過,老子就算掘地三尺也得把那傢伙抓出來!”
“遵命!”
二娃答應一聲就要去招呼其他馬匪。
“啊!”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慘叫,緊接着夜色之中接連有人墜馬,慘叫聲此起彼伏。
“怎麼了?!”
鬼像驚呼一聲,只見周圍的亂石堆中忽然衝出無數黑衣人來。
這羣黑衣人藉着夜色靠近馬匪,毫不猶豫地發起進攻,僅僅片刻便出現大量傷亡。
“你們是什麼人?!”
鬼像怒喝一聲,卻根本沒人回答。
黑衣人們配合默契,出手狠辣,招招致命,就算一擊不中,被拉下馬的馬匪也會立刻被其他黑衣人補上幾刀,根本沒有掙扎的餘地。
馬匪本就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再加上這夥人的戰力着實比馬匪高出很多,戰鬥從一開始便成了一場屠殺。
“快,往中間靠攏!”
鬼像心中大驚,連忙招呼馬匪們圍攏過來,想要建立一條新的防線。
可是馬匪們剛剛一動,十餘丈外的沙丘之上立刻涌出一排黑壓壓的人影,看動作好似正在拉弓。
鬼像見此臉色一變,大喊道:“是弓箭,快躲!”
他的反應不可謂不快,但卻比飛射而出的箭雨慢上許多。
頃刻之間無數箭雨從天而降,馬匪們頓時慘叫着墜下馬去,而等箭雨一停,那些收割人命的黑衣人又一擁而上,把還剩半口氣的馬匪們徹底送下地獄。
“老子殺了你們!”
僅僅片刻的功夫,帶出來數百馬匪竟然已經摺損大半,鬼像看得目眥欲裂,抽出彎刀怒喝一聲,就要殺向黑衣人去。
“大當家不可!”
二娃連忙一把抓住鬼像戰馬的繮繩,拖着他往後道:“咱們中伏了不可硬拼,當家的快走,快走啊!”
“走?走去哪?!兄弟們都在這!”
鬼像一把甩開二娃的手,一揚馬鞭便要往前衝去。
二娃騎在馬上,死死拽住鬼像的手道:“當家的,您是大家的主心骨,您若是在大家就在,您若是沒了隊伍就真的散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兄弟們還等着您來爲他們報仇呢!”
鬼像渾身一震,手上的力道微微一鬆。
二娃一邊拉着他的馬往後退,一邊道:“當家的快走,兄弟們爲您抵擋一陣!”
“好兄弟!”
鬼像心中感動,點了點頭道:“你們小心,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們的家人我會管,你們的血仇我來報!”
說着,他便拉轉馬頭準備突圍。
就在這個時候,鬼像後心忽然傳來一陣劇痛,他心中一驚,豁然回頭,只見方纔還苦苦哀求他逃走的二娃正將一柄匕首刺進他的後心。
“你!”
鬼像又驚又怒,猛地舉起長刀朝二娃砍去,可二娃的匕首早已經刺穿了他的心臟,鮮血瞬間染溼後背,力氣彷彿瞬間便被抽乾。
“撲通”一聲,鬼像從馬上栽了下來,身邊的馬匪幾乎都和他一樣墜下馬來,兄弟們竟然在這短短的時間內便被屠殺殆盡。
“我將你引爲心腹,待你親如手足……爲……爲什麼?”
鬼像已經無法動彈,但兩隻眼睛仍舊死死盯住二娃,左臉上的刀疤越發猙獰。
二娃從馬上跳下來,臉上沒有絲毫陰謀得逞的喜悅,反倒顯得十分凝重。
他緩緩走到鬼像面前,沉聲道:“大當家的對我恩重如山,在下一直感懷於心,只可惜在下乃是龍經略帳下的兵!”
“什麼?你是龍圖的人……”
鬼像驚愕地望向二娃。
此時黑衣人們已經基本解決了所有馬匪,圍攏在二娃身邊,齊齊行禮道:“見過大人!”
鬼像眉梢一跳,臉色煞白。
二娃嘆了口氣道:“在下乃是西北邊軍正六品的校尉,奉龍經略之命,潛入八百里瀚海戈壁的馬匪內部已經整整六年,這六年承蒙大當家的照顧,多謝了!”
鬼像已經說出不話,雙眼瞪得老大,口中不停地吐着血沫,眼看就快要斷氣。
二娃想了想,湊到他的嘴耳邊道:“看在您對在下的情分上,在下破例告訴您一個消息。
龍大人已經下令,將你五千瀚海馬匪盡數消滅,方纔我叫您總瓢把子,是因爲您的的確確是瀚海馬匪最後一任總瓢把子,哪怕是您自封的。
另外,龍大人的大軍雖然還沒到,但先鋒卻早已殺至新界城,眼下正化整爲零消滅馬匪,無論是殷天正也好,其他當家也好,此時恐怕都和您一樣,黃泉路上您並不孤單,安心上路吧!”
鬼像聞言臉色漲紅,似是有什麼話想說,但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來,就這樣嚥下了最後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