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一往根據對阿銀的感應,彎彎繞繞走了好幾次死衚衕。最後符鈴看不下去,找人問路,終於來到百米開外的山裡鎮衙門。
衙門大堂外,圍着一圈圈竊竊私語看熱鬧的百姓。
其中有兩個公子哥兒(花問鼎和公孫錦)引得符鈴多看了兩眼,這二人與周圍人羣格格不入,怎麼看怎麼不像愛看熱鬧的。
符成:“阿鈴姐你在看什麼?”
“有兩個人看着有點怪。”符鈴收回視線,把所有家當往符成的小肩膀上一放,“替阿姐背一會。”
“阿鈴姐……我回去真的會向阿姐告狀的。”符成雙眼放空的站在原地。因爲包裹比他高大,所以包裹立在地上,而他只是可憐的被包裹袋勒住,雙腿在半空蹬而已。
這就是符鈴目的,有個多動症的弟弟,真的好心累。弟弟像個猴子一樣到處亂竄,這裡人這麼多這麼亂,被壞人拐走怎麼辦呀。
符鈴個子矮小,拖着包裹和包裹上的符成,一蹦一蹦地透過人與人之間的縫隙往裡看。
符響個子高,一眼就看到坐在桌子後看狀紙的冷文宇,瞬間眼睛發亮,“老大!是昨晚那個人,他在裡頭審案子呢。”
他們身前站着的幾個圍觀百姓想要看看誰在公堂外叫嚷。結果一回頭就看到身體魁梧如大山般、目光鋒銳如惡狼的符一往。
百姓們瞬間就給符一往他們讓出位置。
符一往居高臨下的詢問的看着百姓們:這是給我們讓地方?
可惜他目光太過鋒芒畢露,直把人們看得額頭冒汗,一動不動的看着他。
符一往迷茫的想“可能對方等着我道謝”,於是他自以爲誠懇,聽在他人耳中兇狠霸道的道:“多謝。”
徒留冷汗直流的百姓們,符一往帶着符家三兄妹來到靠前的最佳圍觀位置。
符一往審視的看了圈大堂上的人,直接略過“瘦弱不堪”的,最後挑了一個最壯最高的大鬍子,他手指着王青秀,很不屑的問符鈴三人,“他?就是冷文宇。”
符鈴悄悄指着冷文宇那邊,壓低聲音:“錯了老大,是那個穿白衣服的。”
符一往總是充滿攻擊性的視線,這才轉向冷文宇,繼而目光凝住——
冷文宇的眼眸細長上挑睫毛又長,正常看人的時候就只露出眼眸中間最黑濃的部分,給人一種老謀深算的高深感。此刻升堂斷案的冷文宇,陰冷隨性又自帶一股威嚴。
陰險小人長得還真……挺好看。符一往呆呆地想。
冷文宇若有所感,微微撩起眼皮瞥向符一往所在方向,眼眸倒影出符一往的一瞬,幽暗涌動虹膜凝冰……
符一往感知冰寒的威壓襲來猛地回神,劍眉間皺起敵意的褶皺,目光直勾勾地回視冷文宇,“原來就是個小白臉。”
符鈴有些困惑地盯着冷文宇的臉,小聲道:“總覺得……”壓下了脫口的話,轉而露出四顆小白牙,“明明長得俊得很。老大不會是在嫉妒吧?”
符響按着她的臉,將其推到後面,“阿鈴懂什麼?男人就要像老大這樣又黑又壯纔看好。”
符成附和:“沒錯,老大最英俊。”
符鈴咧出甜甜梨渦,從牙縫吐出:“你們高興就好。”,繼而盯着裡面的冷文宇的臉一個勁兒瞧,心道:會不會是以來和阿姐來山裡鎮的時候遇到的呢。
符一往仍與冷文宇對視的目中露出得意驕傲。
冷文宇眼神表達警告:老實點,現在沒空搭理你。
符一往怒:小白臉這眼神是什麼意思?!挑釁我動手?
只這麼對視一眼。冷文宇垂下了眼簾,將手中狀紙放到一旁,拿起記錄問案過程的書冊毛筆,“狀子冷某已經看完。”
她看也不看堂下所跪的兩家人,挺專注的轉動浸入硯臺中的毛筆,使得筆頭充分均勻的吸收墨汁,“錢家夫人,你狀告王家待字閨中的小女如意,引誘你家前途光明、品質絕佳的公子。以至於令公子違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與如意雙雙私奔。
便請求村中里正將如意侵豬籠,以正視聽。可惜里正告知你們,村子上月劃分到了山裡鎮。山裡鎮縣衙規定凡事必須按朝廷規定的章程辦理,必須先到縣衙報備,里正纔可論斷此事。所以你們纔到了這裡,是與不是?”
跪在大堂上的兩家人一聽冷文宇這問話,還以爲只是確認一下,就能批准侵豬籠的事兒了呢!兩家人頓時神態各異,一喜一悲,情緒形成鮮明對比。
錢家夫人幸災樂禍的掃了一眼窮苦的王家三口,故意說給對方聽一樣,揚聲道:“在咱們大欣,女子失德可是死罪!這放在哪個縣城,都是村裡直接捆了人扔到水裡,再與里正報備一聲就結了。冷師爺這案子就勞煩您了。”
衙門口,符鈴咬牙道:“上次和阿姐遇到過這樣的事。那會阿姐不知道大欣規矩就去救人,結果被好一頓罵,救上來的姑娘也再次扔進水塘裡。”
符響不敢相信:“真的假的?不可能吧?”
符成滿臉驚悚“老大,我們趕緊救人吧!”
一向該出手就出手的老大竟然沒回應,符成擡頭一看就發現,老大用一種可怕的眼神盯着冷文宇,心道:老大是要破殺戒?!雖說行走江湖殺人再說難免,但小小的我還沒做好準備呢。
除符一往四人外,花問鼎、公孫錦和墨寶三人也在衙門口的圍觀百姓中。
他們是非常認同錢夫人說法的,並覺得爲處理這等小事浪費衙門資源,着實不應該。其他縣衙雖說違反規章制度,但也未嘗不是件好事情。
可惜讓花問鼎三人不解的一幕出現了——
看熱鬧的百姓中竟然有大部分人露出了看錢家好戲的神情。堂上的兩排衙役更是露出不忍目睹的神情來,那眼神充滿對錢家人的同情。
被告的王家老父以頭撞地,“冷師爺吶!您就饒了小女吧!她只是一時糊塗,一時糊塗呀!”
如意跪着爬過去,制止王父,“爹您不要這個樣子,我與錢公子是真心愛慕,並沒做過苟且之事呀!”,轉而跪拜錢家父母,哀求:“求求你們就成全我與公子吧!”
錢公子面色動容,卻最終只是蠕動了嘴脣,期盼的看向母親。
錢家父母當即像是抓住瞭如意的小辮子。
錢母道:“冷師爺您聽聽,她都承認了!”
錢父搖頭道:“簡直是傷風敗俗!還請師爺速速決判。”
如意眼淚滾落。
錢公子萎靡了身子,眼底一片哀色。
王母恨鐵不成鋼,捶打如意,哭罵道:“你個不知羞的東西!你這是不要命了啊!”
錢母幸災樂禍,“有這種閨女還不如沒有。”
王父也道:“早知當初就不該生下你!”
王母捶胸痛哭,“我……怎麼就生了你這樣的閨女……這是要了我的命啊……”
一時間公堂上變得哭鬧一片,冷文宇就像是看戲一般,也不阻止他們,垂着瞧着自己滴落墨汁的筆尖。
她袖中阿銀感知到了主人的氣息,想跑。卻被冷文宇單手捏住。
冷文宇以爲是門外符一往不分場合的使壞。撩起眼皮,滿含嘲弄地掃了符一往一眼。悄悄掏出袖子中翻白眼軟踏踏的銀蛇,在符一往能看到的角度威脅地晃悠了一下。
這番舉動,弄得符一往氣恨無比,野獸般的雙眼都快噴出火來了,心說:這小白臉還真是蹬鼻子上臉!
他知道冷文宇此刻在辦正事,否則立馬衝上去拯救自己的阿銀,痛痛快快的將冷文宇揍成豬頭,幫他好好易易那張面目可憎的容!
冷文宇等堂下兩戶父母指責如意的話轉了兩三輪,詞彙匱乏不斷重複,才猛地一拍驚堂木,冷喝道:“公堂之上不得喧譁!”
驚得兩家人打了個哆嗦,猛地回神。兩排衙役在王青秀的帶領下,以棍棒敲擊地面造勢。兩家人戰戰兢兢,悶頭看地不敢擡頭,生怕下一刻就被拖出去一頓好打。
冷文宇擡眼緩慢地掃視戛然安靜的堂下衆人,最終視線停留在垂頭跪在那裡的錢家公子身上,目光森冷。
錢家公子頭皮發麻後背汗毛倒立,膽突突的一擡頭,就對上了冷文宇陰森雙眼,頓時像是撞入一片幽深的無底沼澤,聲音顫抖的發問:“師、師爺您何故盯着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