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羣棕毛人看起來並不友善,我們的夥伴可能凶多吉少。”邊巴從那羣棕毛人的眼裡看到了明晃晃的不加掩飾的渴望,那感覺很奇怪,就好像自己是砧板的魚肉。
棕毛人一共擄走了六個雄性。她們太強壯了,而且跑得飛快,因爲對方人多勢衆,預估了一下雙方實力差距,只能是及時止損,先退回來了。
“我今天遇到了她們,因爲我是個雌性,所以他們放過了我。”唐檸總算找到了機會,插了嘴,“我遇到的棕毛人是一羣雌性。她們很強壯,實力很強,跑得很快,如果描述沒有錯得話,我們遇到的應該是同一夥人。”
她話音剛落,就有雄性跳出來反駁了,他似乎精神上像是出了點問題似的,情緒一直很暴躁,“雌性,怎麼可能?雌性不可能這麼強。他們就是強壯的雄性,小朵你下去,這是我們雄性討論問題的地方,你一個雌性,還是不要摻和了。”
他越說臉上的表情越是猙獰,駭人的氣勢朝着唐檸兩人席捲而去,對唐檸的這個“玩笑”話,他們覺得很不高興很憤怒。
一羣直男癌,遲早有人會教他們做人。
“神給我指示,我們即將迎來新的時代。”一道沙啞詭譎的聲音響起,然後巫走出來,長髮下面的黑色眼珠直勾勾的盯着邊巴,咧開嘴說道。
有雄性搬來了乾柴,堆成了尖塔形,他點了火,空地上燃起的熊熊大火。
部落裡的號角聲響了起來,悠長而深遠,像是老人發出最後的哀鳴。
部落的所有人跪着把巫圍成一個圈,首領邊巴跪在中間,額頭碰地,兩手虔誠向前攤開。
巫身上掛着十來個鏈條,有獸牙,有羽毛,還有漂亮的未經雕琢的晶石。
他的臉上塗抹着紅黃交錯的印記,他高舉手中的骨棒,做出向天祈求的姿勢,另一隻手上的黃白色同時左右慢慢搖晃,念出一連串的文字咒語。
這是唐檸聽不懂的語言。起初唐檸以爲這就是這裡本來的語言。
後來阿朵告訴她,這是一種遠古的神族語言,是隻有巫纔會說的。
因爲他們是最接近神的人。這種語言是每個巫生下來後就會說的一種語言!聽說巫都是由神自己定下的,而且巫還有占卜過去和未來的本事。
聽起來很神棍。
完古老的文字咒語,巫停了下來,有人端過一隻紅形骨碗。
巫端過了碗,捏着碗的手指的皮都皺在了一起,像是乾枯的老樹根,指尖上的指甲像是結着一層厚厚的污垢,黑漆漆的似老繭一般。
邊巴在自己手腕上劃了一道,鮮紅的血,流進了骨碗,他部落的首領,理應是第一個。
耳邊是巫悠遠古老的聲音,血腥味一重,巫把碗放在了唐檸面前,她在自己腕上劃了一道,所有人的血匯到了一起,略帶鐵鏽的腥味縈繞鼻間。
巫圍着篝火跳着奇怪的舞步,嘴裡跟唸咒似的吟唱着什麼。
巫搖動着手中的骨棒,骨棒頂端的頭骨發出“咚咚”的聲響,他口中的聲音低沉,這是在對看不見的神說話。
巫又跳又唱了一會兒,最後將鮮血澆在了火堆上。
巫發出了幽幽帶着一絲嘆息,“我看到了血。”
“每個部落的巫都祈禱能夠得到神的指點,但在二十年前神的聲音就消失了,現在神甦醒了,神告訴我們,我們將迎來一個嶄新的時代。”
巫用骨碗淺淺的舀了一點水,隨後躬着的身子直接坐到了地上,尖長的指甲在手腕上一劃,鮮紅的血涌出,滴進碗中。
但因爲天氣寒冷,立馬便凝住了,他如是又劃了三次,才停下。用手杖一端在罐中攪了攪,他口中慢慢念出一串咒語文字,像是誦經般的一直在重複。
巫把骨棒的一頭淺淺的放到紅形骨碗中,約莫攪了兩下,就抽了出來,骨棒的上暗紅溼潤的液體被他擡起乾巴巴的手指塗抹在了指尖。
“願神保佑你。”
粘黏的暗紅色液體泛着詭異的味道,塗抹着液體的乾巴巴手指,在每個部落成員的額頭上都畫了一個奇奇怪怪的符號。
這不是單純的血與水,巫把它塗在額頭上,立馬就幹了,看起來顏色非常的鮮豔。
唐檸退了出去,撥開獸皮簾子進了山洞,洞內的情況比開始好了很多,空氣乾燥,沒有潮溼的感覺,洞壁光滑,石桌和一些編制物,如果忽略洞裡雜七雜八質量參差不齊的獸皮,這裡會是一個很好的居住場所。
她把剩下的一半羊腿煮了,做了晚飯,和阿朵一起吃了。
沒有去味的調味料,這羊吃起來一股子羊騷味,但比起平時的伙食來說,這煮羊腿可以稱得上人間美味。
唐檸的洞穴門口,站了一羣小雌性小雄性,唐檸把剩下的羊肉湯,一人一小碗湯一小塊肉分了。
卡拉是一個年輕的雌性棕毛人,她在的整個部落都是雙字爲名,她們信奉的只有自己的拳頭,實力就代表着一切。
部落裡的雄性稀少還容易生病,爲了爭奪雄性的青睞,她們必須爭鬥。
卡拉不是最強壯的雌性,所以她到現在還沒有屬於自己的雄性配偶。
但今天她非常開心,她就要成家了。雖然她挑中的人有點奇怪,身上沒有多少毛,看起來有點醜,但是身體很強壯。
當然無論對方身體強壯不強壯,對於這個雄性,她都勢在必得!
卡拉乾淨凌厲的臉龐是全然的興奮狂喜,眼裡的光芒亮得灼人,跑得前所未有的快,她自己都感覺自己像一陣風。
跳動的視野中出現好幾個棕色人影,萬幸,那些野人對她被扛回來的人沒多大反應,只是盯着她看。
“卡拉,你怎麼這麼高興?”
名爲卡拉的棕毛人不說話,扛着肩上的人,跑得飛快。
“卡拉今天好奇怪啊!”
這樣的場景在棕毛人部落發生了六次。
卡拉很高興,然而被她打暈了搶回來的雄性就不怎麼高興了。
他看了卡拉一眼,一句廢話不說,伸出拳頭狠狠地給了她一拳。
卡拉沒有防備,一下被捶得內臟扭曲,臉色泛白。
卡拉動作粗暴了些許,按住身下人的四肢,張嘴咬住了他的咽喉。
“唔……”命脈被扼住了,這個雄性猛地一僵,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感覺到死亡在向自己靠近。
無力地踢了踢腿,腦子被逼得迅速清醒,卻也不敢亂動了。
“刺啦”獸皮衣服被扯掉的清脆聲音在不大的洞穴中迴響。
“你給我滾。”
那雄性用力的掙扎起來,但卡拉的戰鬥力也不是蓋來的,雄性加大了力氣掙扎,卡拉就用更大的力氣把他給壓下去,舉起一塊石頭乾脆利落把人砸暈了,直接把事情辦了,生米煮成熟飯。
部落裡的雄性一個個被擄走,巫和首領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煮的食物越來越少,每個人分到只有一點,能維持自己的身體狀況就行了。
第一個雌性餓昏過去了,緊接着又有一個雌性餓昏了。
她們寧願躲在山洞裡餓死,也不願意外出找吃的。
“有雌性暈倒了。”
唐檸過去一看,這個雌性很瘦,年紀看着也大了,體質太差了,在這樣的條件下,最先熬不過去的就是小孩和老人。
“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躺在地上的雌性朝唐檸說道,她的眼珠泛黃,嘴角有白色的唾沫,樣子是活不了多久了。
唐檸給她餵了點水,別的辦法也沒有,她本來攢了點吃的,但被人偷走了,賊可能是一個,也可能是兩個,也有可能是一打。
老雌性下午的時候,就死了。
巫讓人將屍體搬出巖洞,挖了一個坑將死去的雌性給埋了。
在這個殘酷的世界生活,必須要有自保能力,要學會自己捕獵,沒有雄性的力量,那麼就使用工具,沒有什麼動物是殺不死的。
沒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到的,只看肯不肯做。
不過很可惜,沒人聽她的,作爲一個外來者,她沒有話語權。
“我,我和你一起出去。”布穀攥着骨刀,有氣無力地開了口。
她很瘦,不光她很瘦,這個冬天整個黑蛟部落的人都很瘦,只是因爲她還有個大肚子,所以看起來瘦得越發明顯。
她心中有忐忑,怕唐檸不答應,又趕緊添上一句,“我不拖你後腿,如果遇到了危險,你不用管我,只管跑就是,我想去挖點兒草根煮了吃,我太餓了。”
“吃點東西,一會兒我們就走。”
上次殺狼,布穀也出了一分力,對於敢於拿起武器,對抗危險的雌性,她並不討厭。
唐檸將那個最後幾個黑薯拿了出來,用雪水洗淨,把被蟲咬過的啃地方削掉,然後切下一小塊放進嘴裡,發現這個黑薯硬得有點過了頭。
思索了下,她將皮削掉,然後砍成塊。
火星一閃,微弱的火光透出,她趴在地上小心地吹了一會兒,火苗終於燃上枯枝,越來越旺。
柴沒了,吃的也要沒了,快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了。
她的眼中盡是憂慮。
當水沸後,狹小的洞穴裡開始飄蕩着一股酸酸的味道,拿起細木棍做的筷子到鍋裡戳了戳,外面還硬着,耐心等了一個多小時,才把它們煮熟,三人各一碗。
布穀顧不得燙,她夾起一塊便咬了口,只覺入口綿軟微糯,嚼了兩下便帶出一股苦味,這玩意並不好吃。
但一直以來好像有一把火在燒的胃,一下子就舒坦了,她幾乎是以秋風掃落葉的速度將一碗吃了個乾淨,末了連碗都沒放過,細細地舔了一遍。
雖然沒有飽,但卻也不再像之前那樣餓得手腳發抖,站都站不穩。
她吃完以後,還覺得腦袋有點暈。
她想過讓唐檸帶帶她,但卻並沒想過分到一丁半點吃的東西,大家都太缺糧食了,她摸了摸肚子,沒想明白爲什麼唐檸要分她吃的。
在這樣食物緊缺的時候,如果不是特別好的關係,沒人會把自己的食物跟旁人分享。
要知道那兩指寬一指長的肉,是她這幾天唯一吃過的東西。
雪花飄飄,北風吹吹,一出去就打了個寒顫,唐檸開了口,“警惕一點,雪小了,會比平時更危險。”
雪小了,出來覓食的野獸會增多。風險和收益往往是成正比的。
以往唐檸很喜歡沿着瀑布去打獵,但想到那羣行蹤不定的棕毛人,她嘆了口氣,領着布穀往另一個方向走。
中間唐檸警示了兩次,她們成功避開兩頭飢腸轆轆的野獸。
但很可惜,一隻食草小動物都沒遇到。
最後唐檸只能和布穀一起埋頭挖草。
當看到了熟悉的棕毛人,唐檸拔腿就跑,挖好的東西都不要了,她還下意識往地形複雜的地方鑽,然而棕毛人跑得實在太快了,兩人的距離越拉越近,唐檸再一次被蠻橫地撲倒了。
那棕毛人抓着她的頭髮哇哇哇地叫着,“太醜了,太醜了。”
那棕毛人看到一張放大的醜臉,呃了一聲,手上一鬆,差點讓唐檸跑了。
所有看到唐檸相貌的棕毛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嘴巴被嚇得不自覺長大,半響都無法動彈,心中也只有一個想法——這個雌性長得實在太醜了!
這樣的長相讓很多比棕毛人驚嚇不已,她們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有雌性會醜成了這個樣子,而且還這麼弱雞。
一個追上來的棕毛人好奇地摸了摸唐檸光潔的臉蛋,“醜八怪,你是哪裡來的,你怎麼沒有毛呢?”暫且這麼稱呼面前這個醜陋的人爲醜八怪,她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醜的人。
唐檸感覺到了一絲絕望,她這具身體又矮又小又瘦,實在談不上健壯,所以在狩獵中常常會受傷,碰上棕毛人,比都不用比了,反正很絕望就對了。
“這裡還有一隻懷了崽的醜八怪。”另一個棕毛人拎着布穀,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
“真的醜死了,醜死了,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醜的人。”棕毛人把兩人扔在了一起。
“行了,別玩了,不要浪費時間,我們還要去狩獵,好不容易雪下小了,獵物出來了,你們卻和這兩個醜八怪磨嘰磨嘰浪費時間。”領頭的棕毛人皺了皺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