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後,一對青年男女正在竊竊私語。杜良雨避身在不遠處,他深知自己不懂武功,若是讓人察覺他在偷聽必然吃不了兜着走,只是他又委實好奇這深更半夜的這對男女到底在做什麼勾當,是以藏身於這裡。在皇宮裡,多知道一個秘密確實多一份危險,但是多知道一個秘密,未必不是保身之道。別人的秘密,如果可以加以利用,那將對他的行動大有裨益。
只聽那年輕女子嬌聲道:“梅嵐,你我已經好幾日不見,怎麼不見你想我念我!”那叫梅嵐的男子懶洋洋打了個呵欠道:“你這幾日天天想着你那俊美翩翩的賀蘭公子,早將我忘到天邊去了吧!我今日晚上難得不用值夜,正想好好歇息歇息,你非拉我出來,敢情是在人家那裡碰了釘子,想在我這裡找找寄託不是!”他這幾句話分明點到了那女子痛處,果然她惱聲道:“若是你不情願,本宮何必強求!這就走吧!”聽她甩袖子似乎要走卻被那男子一把拉住,兩人糾纏半天,就聽到衣物悉悉簌簌掉落下來的聲音,杜良雨脣畔露出冷冷的笑意,看來這皇宮之中,藏污納垢纔是真正噁心。
梅嵐本對海英就是一片癡情,對這個送上門來的錦繡公主不過是逢場作戲,這些日子她一直對着賀蘭公子勾勾纏,他正好借這個機會擺脫她,宮裡美貌宮女多的是,這麼一個嬌蠻的公主他實在是不願再來往!因這錦繡公主醋勁頗大,簡直視他爲自己的所有物,但凡他跟某個宮女說句話,那宮女不死也要捱整治,實在可怕。今夜他本不欲應承她,可是一見她褪去小衣,露出婀娜的身子來,月光下看來真個是膚如凝脂,又細又嫩,他倒也不由動了心思。將她按在假山之上,也來不及多多撫慰便直接而入,錦繡公主這幾日確實在賀蘭雪處遭了冷遇,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受到男人冷待也的確心裡正不痛快,這時候也不再矜持,婉轉承之,不斷髮出細細的喘息聲。
梅嵐一邊奮力馳騁,一邊不忘拿她取樂:“瞧你這着急的小模樣,莫非那高貴的賀蘭公子不能滿足你,倒叫你這般難耐!”錦繡公主恨聲道:“說到他本宮就生氣,白長了一副仙人模樣,竟是個不解風情的傢伙,本宮看他就不是個真男人,嗯……說不定哪裡有隱疾……唉……你輕點……我腰都要斷了……恐怕在牀第之間也是個冰塊,怨不得到今日都未娶妻……”兩人說了一會兒,便又開始折騰,聽得杜良雨搖頭不已,原來這宮禁森嚴,卻也關不住春閨少女,這爬牆確實爬得挺妙,不知道他又能如何利用,突然回憶起他們之間的對話,他眼前一亮,果然叫他找到一個可以利用之處,他耐着性子聽着那邊動靜,等完了事兒,那男子提前穿衣離開後,他才現身,把錦繡公主嚇了一跳。
“你是什麼人?”錦繡公主雖然有點心怯,卻不十分害怕,因爲她畢竟是這宮裡的主子,又不是后妃,跟侍衛偷情也算不得什麼,就是皇帝撞上,也不過訓斥幾句,她春閨寂寞,也沒有像皇姐一般放浪形骸,與那些各自有情人愛侶的官家千金比起來,她也算潔身自好,怕個什麼!杜良雨笑起來,“公主莫要驚慌,適才聽見你們提起賀蘭公子,草民因是他的故交,所以才現身於公主相見,絕無惡意。”聽到他說跟賀蘭公子結識,她心裡纔有些擔憂,賀蘭公子就像是天上的月亮,她幾番攀爬都慘敗而回,若是讓賀蘭公子知道她跟別人有私,到底不太光彩。杜良雨見錦繡公主面上神色陰晴不定,忙道:“公主,草民只是進宮治陛下的頭痛症,其他事情一概不管,請公主放心。”錦繡公主看了他一眼,沒有做聲,過了半天突然又問道:“你通醫術?”杜良雨月光下一張娃娃臉上露出幾分謙卑,“公主,草民只是對藥草略通一二。”“你既然是賀蘭公子舊識,可知他到底有沒有心上人,爲何對本宮這般……冷淡……”杜良雨疊聲道:“公主誤會誤會,賀蘭公子一直對公主青睞有佳,公主這般美貌,尋常男人如何不動心!”錦繡公主這才完全放下心來,遲疑道:“那他是爲什麼?”杜良雨知道這公主已然上鉤,故作難色:“身爲朋友,草民也不好妄論,只是公子一直有所顧忌不敢親近公主,完全是他早已與一女子有婚姻之盟,雖然他也歡喜公主,卻偏偏不好背棄舊約!”錦繡公主果然面露羞色,略略想了想反問:“那女子到底是誰?本宮可以——”她沒往下說,杜良雨嘆了口氣:“公主,這女子現在就在宮裡,公主附耳過來,草民告訴你!”錦繡公主本就有些天真,真的信了他,以爲賀蘭公子果真對自己有意,只是礙於與別人的盟約不好背棄,這下子有了希望,當然十分高興,可是聽了那杜良雨所說的名字,她心中頓時翻滾,一個清麗絕俗的人影浮上腦海,不悅之極,“竟然是她!本宮就瞧着那妖媚子不是好人,果然勾引皇兄又死死拖着賀蘭公子!”杜良雨見目的達到,也就不再廢話,“草民逾越,公主千萬別錯過了賀蘭公子這樣的真心人!”錦繡公主咬着嘴脣道:“你既然通曉醫術,當知道什麼藥草,可以……可以……”她畢竟是個女子,不好意思說下去,杜良雨卻已經聽出弦外之意,正中下懷,便毫不遲疑地點頭,“公主,草民願意助你一臂之力。”
只有兩邊都下手,這事情才能做的不露痕跡,杜良雨心底暗道,萱兒,你可不要怪我不仁義,你們殺我好兄弟在先,今日我就算違背道義,也不能讓你們兩個人結成眷屬。
送走錦繡,轉眼看見顏若回一臉寒霜站在他身後,他倒退兩步,故作驚異道:“你……你……你做什麼!”顏若回拍他一掌,卻似乎在與他開玩笑一般,“你這大半夜的不睡覺,到底跑出來做什麼,我總是要來看看的!”杜良雨又是那副沒心沒肺的模樣,齜牙咧嘴道:“我出來溜溜!”溜溜?那他剛纔如何看見有一個錦衣女子從假山後面離開?顏若回按下心頭疑惑,看着杜良雨,決心還是勸他一勸:“我知道你一直對月君之死耿耿於懷,但是他既然人都不在,你何必再與他們過不去,賀蘭公子不是好惹的,萱兒也是無辜,她根本與你們的事情毫無干系,你這樣做,實在是過分了。你若是真心喜歡玉娘,就該離開教中與她好好在一起,爲什麼要這樣糾纏,若是叫她知道你竟然百般干涉賀蘭公子與他喜歡的人,她又怎能與你在一起?”
杜良雨開始還是一副不以爲然,等聽他提起玉孃的名字,臉色卻有些變了,彷彿被人觸及了心中的隱痛,“我對她當然是真心,從來沒有欺騙過她。可是我從小就是孤兒,若非教主收養,我已經死在了這世間的某個角落,他教導我成人,若是不能報答,就算我與她遠走高飛,我也不會開心,總會心有所憾。你我三人從小一起長大,月君雖然喜好美色貪圖小利,可他是我的手足兄弟。
在小時候沒被教主收養時,我們在一個破廟卷着同一張麻袋來取暖,他去人家店裡偷來的唯一的饅頭都會分我一半,他被人家打個半死卻從來不肯告訴我!到了墨淵教,教主嚴厲苛刻,他每次都替我捱打,我沒有武學天賦,他便想盡辦法讓我去學醫術,因爲一旦我沒有了用處,教主就再也不會留我,那我就又得忍飢挨餓四處流浪!他或許不是一個好人,但是他是我的好兄弟!他是壞是惡毒,可是他從沒刻薄我半分,他這樣慘死,我爲何不能報仇,況且我並不是想要萱兒的命,我知道在這件事情上她也有諸多無辜之處,我只是恨那賀蘭公子,爲何要下殺手!是,愛情於我很重要,但是如果要我忘記月君是怎麼死的,恕我忘不掉!你儘可以阻止我,我無話可講!”被他這樣一通搶白,顏若回縱然有再大的不願,也不好再傷他,只能退開一條路。看着杜良雨頭也不回地離去,道不同,不相爲謀,他只希望,這個童年時代的朋友,不要因此而反目!
……
當那杯清冽香醇的美酒端到賀蘭雪面前,他並不想喝下去,但是這錦繡公主已經癡纏了幾個時辰都不肯放他走,這是宮廷之中,他又不願太過與她交惡,得罪了錦繡公主,他會少了藉口進宮,不得已,他喝下了這杯酒。
錦繡公主原先擺在自己膝蓋上一雙纖纖玉手,指尖已微微顫抖——她的手指代替嬌豔的紅脣,搶先說話了,因爲那雙手不知不覺落在了賀蘭雪的肩膀上,賀蘭雪皺起眉頭,笑容在這一瞬間有些冷漠,“不知道公主這是何意?”錦繡公主眼珠子一轉,咬着嘴脣笑道:“賀蘭公子,本宮只是有些醉意,不知道你能不能扶我回內室去?”賀蘭雪視若無睹,淡淡道:“男女有別,公主還是請宮女帶您回去的好。”可是他分明注意到,宮女不知何時已然靜悄悄地退下了,空曠的大殿竟然只剩下他們兩人。他已經明白,今日恐怕要費不少力氣才能脫身,不由得對這個任性妄爲輕浮驕縱的公主更爲厭惡。她的父親說到底是他殺父仇人,他怎麼可能對她有一絲一毫的好感,若不是爲了見到萱兒,他連這宮門都不會踏進一步!她剛纔明明沒有飲上幾杯,說什麼喝多了,完全就是她的託辭!
錦繡公主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瞅着賀蘭雪,柔情似水,一字字輕輕道:“我……有機會看見公子你……我雖未喝幾杯酒,卻已醉了,就像……就像今天……”她故意一閃,跌進賀蘭雪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