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破連環局(1)
鳳紅鸞一下車，陽光當頭射了下來，她有片刻的不適應，並沒有先擡步走上前去，而是仰頭用雙手半捂着眼睛看向天空。前方吵鬧聲更加清晰地傳入她耳裡。無非就是要求見她和雲錦。大部分都是故意挑釁，多半說她是禍水魅惑少主的。
這樣的言辭如今怕是雲族遍地都是。雲族主要的就是這招，讓她未踏入雲族先被冠上惑亂的罵名，更是讓雲錦在雲族人們心裡失了民心。今日若是殺了這百名女子，青天白日之下，她惑亂的罪名和雲錦被妖女惑亂的罪名就坐穩了。所以，她自然不會殺了她們。有些事情可以用鐵血手腕，有些事情自然不能用。但她的男人，也不容許任何人肖想。
鳳紅鸞站了片刻，外面的人漸漸發現了她，吵鬧聲漸止，那些女子都看着她。
此時鳳紅鸞迎着太陽側身而站，萬丈金光直直灑在她大紅衣裝上，錦緞紅裝被鍍了一層光華，這一處，玉質嬌顏，風華絕代，斷然不是那些百名女子可以比擬。僅僅一個側影就令那些女人自慚形穢。
“夫人！”梅姨知道這樣的大動靜必然驚醒公主，立即走了過來。臉色同樣不好。她同樣沒想到雲族主居然用這一招將公主和雲少主陷入被動之地。輕聲道：“少主的娘芸姨娘就是出身於望夫村。”
鳳紅鸞蹙眉，點點頭，從天空收回視線，鬆開捂着眼睛的手，緩緩轉過身，看向那百名女子。聲音清冷，“你們不是吵着要見我嗎？如今我就在這裡，有什麼話可以說了！”
那百名女子人人屏息，都驚豔地看着她。
鳳紅鸞目光一一從那百名女子身上掃過，無一都是美人，百種千樣，婀娜多姿，冷者有，嬌者有，媚者有，一眼所見猶如百花齊放，她眸光掃過一圈，定在當前的四名絕美女子身上。
梅姨給鳳紅鸞解釋，“她們四人是芸姨娘親自帶在身邊調教的四大侍妾。”
鳳紅鸞點點頭，怪不得這四人言行舉止和氣派與其他人不同，原來是婆婆親手調教的兒媳婦。她仔細從每個人的臉上看過，眸光清涼。
明明是春暖花開，春風柔柔，暖陽高照，但是當前四名女子被鳳紅鸞如此目光看着只覺如一陣涼風吹過，每個人心底都泛起絲絲涼氣。她們身後百名女子看着鳳紅鸞一時間移不開視線。望夫村千百年都未曾出現如此絕美的女子，連芸姨娘算着也不如眼前的女子美，她美得不似真人，倒如在望夫村祖祀堂前掛的那幅畫復活了一般。
鳳紅鸞等了片刻，那些女子無人說話，她淡淡一笑，“剛纔不是還吵得熱鬧？怎麼？如今無人說了？”
不知是被她氣勢所震，還是被她周身嫺靜清涼的內質所懾，鳳紅鸞話落，無人開口，神色各異的看着她。她忽然覺得沒勁，轉身打算上車。不怕死想做妾的儘管來！
“慢着！”一名女子忽然出聲，“你就是少主納的妾？”
鳳紅鸞眸子忽然縮了一下，回身清冷地看着出聲的女子，對着梅姨道：“告訴她，我什麼身份！”
“我家公主是藍雪紅鸞公主，是雲少主鋪就萬里錦紅在藍雪拜祭祖祀登觀星臺行大婚之禮明媒正娶的唯一夫人。曾收到東璃和西涼兩國恭賀大婚的國書，其中也包括族主同意大婚的書函。”梅姨高聲開口，清清楚楚地告訴她們，鳳紅鸞不是妾，是妻！
“依照雲族規矩，沒有入祖祀，拜陵廟，祭天地，敬雲族諸神，未在神殿行大婚之禮，不曾給公婆敬禮奉茶者，都不算是雲族人。少主迎娶夫人，都是在雲族大婚。千百年來從無一人例外，外面再多承認，也管不了雲族之事。”另一個女子立即大聲道：“少主大婚，是雲族萬民之事。如何能假於他處，這是對雲族祖祀和上神天尊不敬。論列罪行，那魅惑少主的女人要處以雲族火刑！”
女子話落，車內忽然響起一聲重響，簾幕晃動了一下，車轅的扶手碎裂成木屑。
鳳紅鸞回頭看了一眼，神色鎮定。
百名女子看着碎裂的車轅扶手，面色齊齊一變，但很快就鎮定附和，“不錯，魅惑少主，有辱天尊，當處以火刑！雲族斷然不容許此等妖女存在！”
緊接着百名女子再次吵鬧起來，話語與剛纔那女子所說別無二至。
鳳紅鸞淡淡聽着，似乎又回到了她初來異世，丞相府那些女人似乎就是如此嘰嘰喳喳。聽到又一聲重響，車轅另一邊扶手碎裂成木屑，她伸手揉揉額頭，冷眼看着她們，“說夠了嗎？”
吵鬧聲剎然而止。
“雲族火刑，是這個嗎？”鳳紅鸞忽然出手，一團紅光凝聚在手心，幻化成一個拳頭大的光圈，向着早先開口那女子飛了過去。
那女子大驚，立即飛身躲閃，奈何鳳紅鸞速度太快，她躲閃不過。她們雖然有靈力，但是靈力等級之分差之毫釐失之千里。通天咒是雲族只有歷代族主和掌刑堂神女纔可修習的靈術。她只能驚駭地看着那火球迎面砸來。
身邊百名女子驚呼出聲，若是被砸到，容顏必毀！
鳳紅鸞忽然撤了手，紅光收回手心，淡淡一笑，“我試試而已！”
那女子慘白的臉後退了一步，摸着臉完好，驚魂未定地看着鳳紅鸞，激動地道：“你爲何會通天咒？”
“少主居然將通天咒傳給了你！”另一個女子也立即驚醒，大驚過後像是又發現了鳳紅鸞的又一條罪責，“雲族通天咒不外傳，偷習雲族靈術者死！”
百名女子同時附和。
“是嗎？可惜這不是你們少主傳的，也不是我偷的，天生來我身上就帶的。”鳳紅鸞看着他們激動的神色，抖了抖衣袖，伸出手腕將翠羽煙雲亮出來，“還有這個，我幾次想扔了，它非死皮賴臉的賴在我身上不走。”
雲錦坐在車裡本是怒極，恨不得下車殺人，可是如今聽到鳳紅鸞慢悠悠的聲音，似乎又像是回到了初見。他以爲鸞兒性情改了，如今不過是在他面前改了。
“看清楚了？這似乎是雲族的寶貝！”鳳紅鸞又慢悠悠地伸着手臂似乎生怕那些女子看不清楚，“你們好好看看，誰有辦法將這個東西從我手上弄下來，我感激不盡！”
“翠羽煙雲？”當前那四名女子驚駭地看着緊貼在鳳紅鸞手腕的鐲子。
“你們見到翠羽煙雲不跪？那豈不是對上神天尊不敬？”鳳紅鸞挑眉。
那百名女子心下一駭，齊齊跪地。雲族至寶翠羽煙雲，在雲族是身份的象徵！
鳳紅鸞放下袖子，淡淡地瞥了那些跪在地上的女人一眼，伸手挑開簾子，輕身上了車，對着梅姨吩咐，“啓程！”
“是！”梅姨一擺手，繞過那些女子，馬車走了起來。
其中有兩名女子要起身攔住，立即被身邊的女子拽住。那女子立即急聲道：“就讓她過去？那我們如何完成族主和夫人的交待？”
“不過去又能如何？族主和芸姨娘今日就當我們這些人是棄子，目的是激怒少主和她殺了我們，可是她有通天咒和翠羽煙雲，我們若是衝撞至尊寶物，如今死了也白死。”
那女子頓時低下頭，不敢再動，任隊伍走過。
鳳紅鸞心中冷哼，這百名女子中倒也有明智之人，但誰若敢搶她男人，她也定不饒！
雲錦看着鳳紅鸞就這麼上了車，用眼神瞪着她，不滿道：“就這麼算了？”
“那你還想如何？讓我將她們都帶走回去給你當妾？”鳳紅鸞沒好氣道。
雲錦伸手抱住鳳紅鸞，聲音放軟，“就算殺了又如何？爺從小到大做的任性的事兒多了去了，哪一樣不是爲所欲爲？如今又如何會束手束腳讓你受委屈？”
“你知道讓我受了委屈就好！”鳳紅鸞臉色發寒。
雲錦垂下頭，抱着鳳紅鸞不再言語。
鳳紅鸞瞥了他一眼，想着雲族主和芸娘出這招倒是和玉痕二十萬大軍攔截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給他們添堵來了！她不該怪雲錦，他的身份一直都在，雲族主和雲族人對她排斥這等事情早就存在，也不是一日半日，中間經歷了這麼多事兒，雲錦也是人，他不可能會全都顧慮得過來。雲族有千百年的歷史，不同於天下三國，錯綜複雜。雲錦在這裡付出的辛苦可想而知，傾軋了這麼多年，如今能掌控雲族，能讓他們平安在藍雪大婚，至少已經成功了一大步，她不能對他太過於苛責。
深吸了一口氣，鳳紅鸞推開雲錦，對着外面詢問：“子逸可有書信傳來？”
“回令主，有！”弄花飄身落在車外，將十本密函和一封書信遞給鳳紅鸞。
鳳紅鸞伸手接過先打開書信，只見信中只有一個字，忍！她看着那個忍字，眸光微沉，如今雲族主所有目的就是想激怒她和雲錦，挑起雲族的民憤，若是她不暫時忍的話，那麼他們將陷入被動境地。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將書信折起，打開密函，就着雲錦早先使用的筆墨開始落筆。她和雲錦手中都有東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她也會！
將密函批閱完交給弄花，鳳紅鸞這纔看向雲錦，只見他低垂着頭，安靜地靠着車廂坐着，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整個人濃郁着昏暗之氣，明明就在她身邊，卻感覺清冷孤寂如立在懸崖邊。心中一疼，伸手去拉他的手，碰到的地方冰涼入骨，怒道：“你做什麼？”
雲錦緩緩擡頭，看着鳳紅鸞。
鳳紅鸞見他眸中沉寂，心揪起來，雲錦看起來任性張揚，冷硬強大，但只有她知道，他其實內心有着他的脆弱。就如她以前每次傷他，其實都在他心中烙下印痕。如今她怒，但是誰人又能體會他此時的痛？雲巖畢竟是他爹。以着他天資聰穎，如何在十多年奪不過來雲族？只是他不想而已，若不是因爲她而被迫無奈，她想他從來不會對他爹出手。放下筆，過去抱住他腰，聲音放軟，“我是氣急了而已。並沒有怪你。我知道你爲了娶我在這中間的辛苦。我瞭解的。我……”
“鸞兒別說，是我不好！”雲錦伸手捂住鳳紅鸞的嘴，冰冷的身子暖了一分，“我其實早就知道他會如此，他對姑姑的恨何其之深？又怎麼能容得下你？但是我還是抱有了一絲僥倖，我以爲虎毒不食子，但我錯了，不過從今以後，我再不會了……”
鳳紅鸞張了張口，發現這一刻說什麼語言都是蒼白。只能點頭，用力抱住雲錦。
“秉主子，夫人，那百名女子死了！”就在這時，黑霧飄身而落，急聲稟告。
雲錦面色一寒，鳳紅鸞心裡頓時一沉，她們剛剛離開不過片刻，還沒有真正出瞭望夫村，那些女子就死了。好一個連環局！
“什麼死因？”雲錦目光看向車外，冰寒入骨。
“查無死因！”黑霧搖搖頭，有一絲猶豫，“似乎和瓊華公主與東璃璃王四名側妃死因相似，但具體還要查實。”
“何時發現的？”雲錦又問。
“屬下一直奉主子命令暗中監視沿途一切，就在剛剛，那些女子在主子和夫人車輦過後一直未曾起身，屬下察覺那些人面色有異，過去一看之下全部死了。”黑霧又強調道：“不是中毒。”
鳳紅鸞如水的眸子眯起，不是中毒那自然也不是劍殺了。劍殺不可能在隱衛暗中監視中悄無聲息令人死去，也不可能是鋒芒針，鋒芒針一次只能殺幾人而已。更何況鋒芒針如今就在她手中。
雲錦聲音發寒，“死了更好！繼續趕路！”
“不，返回去！”鳳紅鸞搖頭，迎上雲錦不贊同的視線道：“雖然她們在你眼裡不屑一顧，如塵如泥。但是你別忘了，這裡是望夫村，望夫村千百年來守護雲族有功。這筆髒水不是我們做的，自然不能潑到我們身上。”
雲錦玉顏鍍上了一層清霜，但終是沒堅持。外面隊伍轉頭，緩緩走了回去。
鳳紅鸞看着雲錦，想着雲族主如此連環計謀層出不窮也只不過是將雲錦心中的那一點兒親情消磨殆盡而已。雲族主和芸姨娘讓她清楚地認識到了世界上竟有這樣將兒子逼入絕境的父母。也許她不知道的還有很多。
走了片刻，前方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仔細聽來都是大聲地譴責聲。
無疑說是紅鸞公主因妒殺害百名女子，實乃心狠手辣的女人。口口聲聲言云少主縱容美色惑人，羣情激憤，要求族主和掌刑堂出面給望夫村討還公道。聲音此起彼伏，還夾雜着數名女子啼哭聲，以及不少人對雲錦憤怒指責的聲音。
雲錦臉色發寒，鳳紅鸞神色淡淡。
見雲錦的隊伍返回，望夫村的人頓時停止了爭吵由幾個人領頭向着隊伍包抄而來。隊伍被迫停下。
“少主縱容妖女光天化日之下殺人，還望夫村一個公道！”
“此等妖女不交出，難以平息民憤！”
“……”
頓時指責聲全部變成聲討聲。鳳紅鸞不怒反笑。她何時到成了禍國殃民的妖女了？四面楚歌，當時西楚霸王是不是就如此被迫烏江自刎？或者是學中國歷史上有名的四大美人楊貴妃選一顆歪脖樹吊死？
“少主若是不交出人，我等不惜性命也要將妖女殺之後快！”
“對，少主被美色所惑，我們殺了她！”
“殺了她！”
“……”
幾個人鼓動下，數百人吵嚷一番見車輦內沒動作，提着刀劍蜂擁圍上來奪人。
梅姨帶着護衛齊齊護住馬車，寶劍出鞘，頃刻間吵鬧激憤的氣氛演變成劍拔弩張！
“都想死嗎？若是都想死的話，本少主成全你們！”雲錦挑開簾幕，玉顏森寒地看着激憤中拔劍要進來奪人的幾百人。
鳳紅鸞同樣面色淡淡地看向眼前。只見眼前不止有女子，也有許多老者和少數男子孩子，人人腰間配着相同的古滕文鐵牌，代表着望夫村民。想着望夫村發展千百年，有男子在歲月長河中自願注入其中也不奇怪。
雲錦話落，吵鬧和刀劍砍落聲剎然而止，那幾百人齊齊向着馬車看來，觸及雲錦冰寒凜冽的容顏和鳳紅鸞清淡的玉質嬌顏齊齊一愣。其中一名女子開口，立即扔下刀劍跪地，擲地有聲，“求少主爲死去的百名望夫村姐妹討還公道！”
“求少主討還公道！”衆人一見那女子跪地，也齊齊跪地請求。
激烈的討伐吵嚷聲不復，頃刻間變成了悽悽哀求。雲錦在雲族的威信始終都在，憑藉如此凜冽的氣勢，這些百姓便不敢看高高在上風華無雙的男子一眼，人人垂首陳請。
“你們說本少主夫人殺了人，有何證據？”雲錦聲音低寒。
“這些人除了見過紅鸞公主再無人靠近，不是她又是誰？”當先那名女子神情激憤，“她們是少主的侍妾，但也是望夫村的女人，少主縱容殺人，實在寒雲族百姓之心！”
“你是誰？”雲錦冷眼看着那女子。
“小女子是望夫村第三百一二代主事！”那女子低垂着頭道。
“你可知道污衊本少主夫人是何罪？”雲錦目光森涼地看着她。
“小女子並沒有污衊，事實俱在眼前。”那女子立即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