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我只謀你(1)
半日恍惚而過，行了百里。天色黑下來的時候，隊伍再次抵達驛站。用罷飯後，鳳紅鸞繼續練功，玉痕出去理事。
收了功，已是深夜，鳳紅鸞卻沒有睡意。站在窗前看了一會兒夜色，轉身拿起一本書窩在軟榻上，剛看了幾頁，便聽到玉痕的腳步聲響起。
“不准你再和他睡一張牀，你是我的女人，自當爲我守節！”就在這時，雲錦霸道的聲音傳入鳳紅鸞耳中。
鳳紅鸞大怒，傳音入密，“滾！”
門推開，玉痕擡步走了進來，見鳳紅鸞沒睡，沒有絲毫意外，笑道：“難道白日裡睡得多了？”語氣裡多了一絲調侃，顯然心情很好。
鳳紅鸞看着玉痕，點點頭道：“等着你回來給我讀故事再睡。”
玉痕一怔，臉上瞬間染上笑意，擡步走過來，接過鳳紅鸞手中的書，“好！”
“女人，你敢！”耳邊傳來雲錦的怒吼聲。
鳳紅鸞置若罔聞，徑自向牀邊走去。
“好，很好，你果然將我的話當耳旁風，你又作踐我！”雲錦似乎怒極，恨不得衝過來一般。
鳳紅鸞的腳步頓了一頓。
“怎麼了？不舒服嗎？”玉痕發現鳳紅鸞臉色不太好，伸手撫上她的額頭。
鳳紅鸞那一瞬間的鬆動突然化爲淡漠，無論如何，她不會再動情，她不想再把命交到別人的手上。她搖搖頭，“我沒事！”
“沒事就好。”玉痕柔聲道，“你若是有什麼不舒服也是正常，畢竟是強行解除封印。還有三日便是十五，每逢月圓之日就有寒毒入體，自然要當心。”
“嗯！”鳳紅鸞點點頭。
“別擔心，我會陪在你身邊。這些日子就慢一些走，每日走百里，三日之後可以到郾城。我們可以在那裡休整三日。等到了西涼，這月的寒毒便過去了。”玉痕輕柔道。
鳳紅鸞擡眼看玉痕，“無非就是寒毒之苦，我可以承受的，你不必爲了我耽誤回程。”
“可以不承受的苦爲何要承受？不用多想，吉時定在十日後，來得及的。”玉痕輕聲道。
鳳紅鸞點點頭，既然玉痕這樣說，便不再理會，“好！”
“躺下，我給你讀故事。”玉痕一笑。
鳳紅鸞上了牀躺在裡側，閉上眼睛。
玉痕剛要上牀，便聽到外面喊：“着火了！着火了！來人，快救火啊！”
鳳紅鸞心思一動。
玉痕蹙眉道：“流月，去看看怎麼回事？”
“是，主子！”流月身影一閃，循聲而去。
不出片刻，流月回來稟告，“回主子，是知州府臺的糧庫燒着了，火勢很旺。”
玉痕低沉的聲音帶着一絲清冷，“即刻着人去救！”
“是！”流月退了下去。
鳳紅鸞心中微冷，這火燒得真是時候，他倒是會燒！
玉痕上牀靠着鳳紅鸞躺下，看着她淡淡道：“還聽嗎？”
“聽。”
“好！”玉痕打開書，溫潤平緩的聲音響起。
“主子，火勢太大，今日又是東風，無法靠近，已經燒到了民房。屬下無能，請主子想辦法！”不多時，流月的聲音再次響起。
玉痕放下書，薄脣緊緊抿起。鳳紅鸞心中惱怒，他真是瘋了！
“你先睡，我去去就回。”玉痕轉頭對着鳳紅鸞道。
“嗯！”鳳紅鸞應了一聲。
“要不要讓杜嬤嬤過來陪你？”玉痕下了牀，站在牀前看着鳳紅鸞。
“不用，你去吧！”鳳紅鸞搖搖頭。
玉痕快步出了房門，足尖輕點，向着知州府臺而去。流月跟在身後。
玉痕剛離開，雲錦就出現在房內，幾步走到牀前，怒瞪着鳳紅鸞，“昨日我說的話你都沒聽進去？”
鳳紅鸞無視雲錦的怒意，冷聲道：“你別白費心機了，我是不會喜歡你的。”
就這一句話，便將昨日種種一併抹殺了。
雲錦怒道：“那我問你，昨晚我吻你，你爲何不躲開？”
“你是男人，我是女人，本能而已。”鳳紅鸞垂下眼睫，冷聲道。
“好一個本能！”雲錦氣極，身子俯下，瘋狂地吻上她的脣。
吻凌亂瘋狂，雲錦已經近乎失去理智。她可知道她坐在別人的花轎裡他有何感受？他明明不想傷害她，不想強迫她，可是這個女人偏偏不明白，偏偏要遠離他，還跟別的男人溫軟含笑，溫情相處……
“我忍你，讓你，愛你，憐你，敬你，你卻如此傷我！好，要下地獄，咱們倆一起下地獄。”雲錦狂亂的吻停頓片刻，血色的鳳眸恨恨地看着身下的她，聲音似乎從牙縫擠出，“要下地獄也只能是我和你一起下地獄，別人休想！”
“你敢……”
雲錦將鳳紅鸞的手扣住，死死地盯着她，，“我怎麼不敢？今日就要你知道我敢不敢！”
鳳紅鸞又惱又怒
雲錦身子一僵，隨即強硬地吻上她
“雲錦，你渾蛋……”鳳紅鸞喘息着吐出一句話。
雲錦苦澀道：“你讓我連衝動都覺得可恥，我還能拿你怎麼辦……”
鳳紅鸞依然不語。
雲錦忽然轉身將她抱住，將她的頭用力地按在自己懷裡，沙啞道：“你聽聽，它是不是在爲你跳動？我對你是真心的！”
鳳紅鸞的心忽然被狠狠地刺了一下，她不知道她居然也可以這樣心痛，她捂着心口猛烈地咳嗽起來。
“怎麼了？”雲錦一驚，見她捂着心口不停地咳嗽，神色極爲痛苦，立即抱着她坐起來，急聲道，“可是哪裡不舒服？我去給你倒水……”雲錦慌了，正要下地，鳳紅鸞忽然伸手緊緊地抓住他，在他懷裡不停地咳着。
雲錦一怔，焦急道：“鸞兒，我只是去給你倒水，我不走！”
鳳紅鸞搖搖頭，不停地咳着，緊緊地抓着雲錦的胳膊不鬆開。雲錦手足無措，只能任她抓着，另一隻手緊緊抱着她的身子。鳳紅鸞因爲劇烈咳嗽不停地顫抖，雲錦也隨着她一起顫抖。
“公主，可要奴婢進來？”杜嬤嬤被咳嗽聲驚醒，快步走到門口。
“不用……”鳳紅鸞壓抑着咳嗽，卻是無論如何也控制不住。
“公主，奴婢有辦法止咳。”杜嬤嬤想起玉痕交代要好好照看公主。一咬牙，就要伸手推門。
“我說不用就不用，滾開！”鳳紅鸞怒喝道。
杜嬤嬤聞言不敢再動，只好焦急地站在門口。好半晌，鳳紅鸞才漸漸地止了咳，身上已經出了一層涼汗，額頭有汗珠滾落。
“公主，您可好些了？”杜嬤嬤聽到鳳紅鸞終於止了咳，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沒事，你去吧！”鳳紅鸞吩咐道。
杜嬤嬤躊躇了半晌，悄聲退了下去。
房間再次靜了下來，鳳紅鸞軟軟地趴在雲錦懷裡，一動不動。雲錦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溼，抱着鳳紅鸞的手臂也早已經麻了。兩個人貼得很近，只隔着薄薄的衣衫，可以清楚感受彼此的體溫。
許久，鳳紅鸞輕聲開口：“我父母在我出生後不久就去世了，我從小和爺爺相依爲命……”
雲錦猛地低頭看鳳紅鸞，她在給他說她的故事嗎？
“爺爺無論多忙，每天都會抽出時間給我講故事，我每次都是聽着故事入睡。五歲之前，雖然不像別家的小孩有父母疼愛，但是落在我身上的疼愛一點兒也不少。我是爺爺捧在手心裡的寶貝，我那時候覺得自己是最幸運的，比世界上所有的小孩都幸運。可是五歲那年夏天，有人將我帶去了一個地方，我被關在一間黑暗的牢房裡，沒有飯，沒有水，一關便是七日……”
雲錦手臂猛地收緊，打斷她的話，“別說了。”
“無論我怎麼哭怎麼鬧，也沒有人出現。我以爲我要死了，但是我還想聽爺爺給我講故事，沒有見到爺爺，我不能死……”鳳紅鸞繼續道，“後來我活了下來，終於有人出現了，將我帶到了另一個地方。那裡有幾百名孩子，有的孩子和我同歲，有的孩子比我大……”
雲錦薄脣緊緊抿起。
“那些人給了每一個孩子一把刀子，幾百名孩子裡留下一百名，一百名孩子裡留下十名，最後十名孩子裡留下一名。我活了下來，有人對我進行訓練，各種各樣的訓練。每過一段時間，便會進行一次考覈，然後我又會見到幾百名孩子……”
雲錦伸手捂住鳳紅鸞的嘴，“鸞兒，別說了，無論如何我都愛你……”他不能想象一個五歲的孩子到底經歷了什麼，那個地方簡直是人間地獄……
鳳紅鸞不再開口，如水的眸子蒙着濃濃灰暗。
雲錦鬆開鳳紅鸞，將頭埋進她頸窩，“我願意等，哪怕天荒地老，哪怕你一輩子也不愛我……我只請你別推開我，好不好？如果愛你會被上天懲罰的話，也只會懲罰到我的身上，爲了你，我寧願下十八層地獄承受烈火焚身之苦。”
鳳紅鸞擡頭看向雲錦，還沒看到他的臉就被雲錦用大手壓下，將她按在他懷裡。她只能聽到他強有力的心跳聲，一下下地敲擊着她的心臟。
許久，鳳紅鸞開口：“天地玄黃死了！”
雲錦抱着鳳紅鸞的手緊了緊，“你沒事就好！”
鳳紅鸞想起那日的情形，只覺得無邊的黑暗籠罩着她，沉默半晌，忽然道：“嫁給玉痕，我是自願的。”
雲錦身子一僵，點點頭，黯然道：“我知道！你若不是自願，誰也強迫不來。”
鳳紅鸞再次開口：“我……”
“我不管你爲了什麼要嫁給他，不管你們達成了什麼協議，我只請你別推開我，好不好？”雲錦低聲道，“你的心裡是有我的不是嗎？雖然你不承認，但是這是事實。”
鳳紅鸞身子一震。雲錦不再開口，只是緊緊抱着她。
鳳紅鸞沉聲道：“如果最後我還不能給你什麼……”
“如果最後你還不能給我什麼……我認！”雲錦接過鳳紅鸞的話，最後兩個字幾乎將他所有的力氣都用盡了一般。
鳳紅鸞緊緊抿着嘴，不再言語。
“不過我相信，總有一日你可以的，就如我以前相信總有一日你會對我下不去手。其實我該滿足了不是嗎？至少你對我和對別人不一樣。”雲錦柔聲道，“你看，我可以吻你，可以抱你，也許有朝一日，我們還可以再親近一些……”
鳳紅鸞又羞又惱，擡腳一踹，雲錦一個不防，便被她踹到了地上。雲錦沒想到鳳紅鸞突然對他出手，坐在地上愣愣地看向牀上。
鳳紅鸞瞪着他，“你還不走？”
雲錦垂下頭，“我不想走！明日你又坐進那車裡，他還騎在馬上，我看了就生厭。”
“那你可以不看。”鳳紅鸞蹙眉。當時她也沒有料到玉痕是讓她以這個身份入西涼，她倒是無所謂，無論什麼身份，對她來說又有什麼不同？可是如今……
鳳紅鸞看着雲錦，他卻是如此地在意，而他的在意已經影響到了她。不想承認，卻是不得不承認。鳳紅鸞看着雲錦鬱悶的樣子，不由得開口道：“以天下爲棋盤，下一局棋而已。”
雲錦擡頭看着鳳紅鸞。
鳳紅鸞又道：“不過是下棋而已，你別多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