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病了將近一個月後,謝璵終於還是蒞臨太學學舍。其實依謝璵的性子,他是不會來太學的,借病多懶的把戲他已玩了一個月,不在乎厚着臉多拖延幾日,在端聖宮聽人噓寒問暖總比來太學聽老頭子絮絮叨叨要強,只是在病榻上躺了一個月,他這個年紀的人怎會不無聊,聽說今日太學考射藝,他索性便來湊個熱鬧。
如果謝璵能知道自己將在太學遇見的人是誰,他想必是死也不願出端聖宮的門的。
武場視野極其開闊,謝璵披着氅衣,站在藏書閣的二層憑欄眺望武場中年輕士子彎弓引弦。
說起來當朝世宦之家的公子文武雙全者並不少,有許多人都是放下書卷便能百步穿楊的俊才,謝璵看着又一名紫袍士子一箭正中靶心,不猶隨着場中叫好的人一同喝彩。
這一喝彩便又吸入了大口的冷氣,還未病癒的他不猶猛地咳嗽起來,躬起了身子,這時身旁有人扶住他,拍了拍他的背部爲他順氣,只是動作算不得輕柔,他反倒是咳得愈加厲害。好容易緩了過來,他站直身子抹了把眼,才發現自己身旁站着的竟是一個自己從未見過的灰衫少年。
“你是誰?”他自然是下意識的問。他登上藏書閣之前就吩咐過隨從不許跟上來壞他興致,依端聖宮那些人做事的小心謹慎勁,大約也不會在隨意的放一個陌生人上樓接近趙王。而且這少年的步子也真是輕得可怕,若是一個刺客這麼悄然無息靠近他,只怕他此時已沒了命了,想到這裡他後退幾步和那少年拉開一段距離。
他這一動作自然是被少年看在了眼裡,“抱歉,自幼習武,練家子若是腳步過重了,定會被人笑話的。”他定睛仔細看了看謝璵的衣冠服飾及相貌氣度,後退半步,揖身行禮,“趙王殿下。”
謝璵哼了一聲,“你知道孤是誰,可孤還不知道你是誰呢。”
“在下平南安氏中人,安瀲光。”少年舉止神態無不合宜,話語腔調也似是恭謹,可不知怎的,謝璵卻總覺得他開口答話時有一種漫不經心的慵懶,好似什麼也不放在眼裡,“居安思危之安,浟湙瀲灩之瀲,和光同塵之光。”
“安、瀲、光……”謝璵慢慢念出這幾個字,打量着眼前身高與他相仿,年歲亦與他相仿的少年,“你倒還讀過幾本書。”他一時沒能想起遠道而來的諸夫人,故而也就沒能反應過來眼前這所謂少年應當是諸簫韶的姑表妹妹,“不過你方纔是打哪來的?”
安瀲光微垂首,“瀲光在殿下來這之前就在此處翻閱古籍了,只是殿下未曾留意到瀲光。”
謝璵想想也是,這少年又算不得什麼豔驚四座的人物,自己注意不到他也是正常事,又觀了會武場上的箭矢紛飛,問那少年,“你方纔說你自幼習武?那你且來品評品評諸士子的射藝?”
安瀲光淡淡掃了一眼,話語間漫不經心的意味更甚,“不過爾爾。”
謝璵吃了一驚,“你好生狂妄。”
安瀲光纖眉一挑,似笑非笑,“此乃是實話,心中所想,便是所言。”
謝璵打量着他的削肩、窄腰及一副纖細身量,努力的想要信他是如白歸南一樣習武天賦卓絕,可努力許久還是忍不住幽幽吐出兩字,“狂妄……”
安瀲光不以爲忤,她平靜澹然的站在謝璵身側一同眺望武場,雲淡風輕的指點評判,“諸士子有人膂力足夠,然準頭有失,需知若是戰場之上差之毫釐,或許命就沒有了;有人眼力尚可,箭無虛發,卻只堪堪拉得動百步之內的軟弓,中靶心時連白矢透靶都做不到;再有人膂力眼力均不弱,卻輸在引弦猶疑,不能果決,常需瞄準考慮良久,方敢鬆手放箭,其武者之決然,已失矣。我觀衆士子之神、氣、精魄,竟無一人可馭弓弩,亦無一人有臨邊關、衛家國的氣概。”她看了眼謝璵面無表情的一張臉,輕輕一笑,“自然我也知道,我這樣空口白話,殿下仍舊會評我‘狂妄’二字。”
謝璵揚了揚眉,“也不一定,能將空口白話說得頭頭是道也是本事。”他不知是在揶揄誰,“君不見帝都之內尚清談空論的皆被稱頌麼?”
“我這人口齒雖不差,卻也不喜三寸之舌爭太多功勞。”安瀲光長揖,“請戰太學諸生。”
這回謝璵是真忍不住要拍手感嘆一句“狂妄”了,偏此時寒風拂過,他禁不住又咳了起來。安瀲光縮手站在一旁看着,涼涼道:“殿下似乎身子不大好?”
安瀲光的語氣裡有淡淡的譏誚,不過謝璵長這麼大還從未給人嘲笑過,又一時咳得昏了頭,全然沒有聽出話中別意,只擺擺手示意安瀲光去留隨意,愛與誰一決高下便與誰決去,他懶得管。
“殿下好生保重。”安瀲光目光復雜的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不消片刻謝璵看見他出現在了武場,看來他果真是去比試了,不過他既沒帶弓弩箭鏃,也未曾換裝,徑直走到一士子的身後,一把將他手中的弓拿了過去,掂了兩掂,又細細看了兩看,拋還給那人,轉而又奪了另一人的弓,謝璵眼看着她換了四五把弓,才勉強得了一把滿意的。
太學學子多是權貴之後,平日裡少有人敢對他們這般無禮,安瀲光直接從他們手裡奪東西,不少人都愣住,一時竟無一人反應過來,有人小心且好奇的問安瀲光是何人,安瀲光也不答,只朝謝璵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其餘諸人見着了這平素裡就性情跳脫頑劣的趙王,都以爲這少年是趙王的什麼親信,奉趙王之命來此做什麼古怪事,也就無人敢阻攔什麼。
安瀲光選好弓後將一公子背後箭囊中的箭鏃也順手牽羊帶走,站到距靶約莫一百五十步的位子,看了眼箭靶所在的方位,便信手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擡弓,引弦,鬆手——
幾乎沒有瞄準,一箭射出,然後正中靶心。
沒有多的猶豫,她又抽箭三支,緊跟着一齊射出,三箭去勢如風,在第一支箭中靶之後的下一瞬,也正中靶心。
果決、精準。
那少年四箭射出後面上並無什麼神情變幻,仍舊是一派平靜,可瘦弱的身形在此時卻讓人覺着多了幾分颯颯英姿。他略揚起下頦,雙眉漆黑冷厲如鐵。
片刻沉默,而後是如雷讚歎,就連謝璵在藏書樓之上都忍不住拍欄誇道:“好一個‘參連’!”
而這時安瀲光卻俯下了身子,以謝璵的角度看他似乎是在撿拾什麼,謝璵有些好奇的前傾身子想要看仔細,卻見安瀲光豁然站起,將弓箭對準了他。
沒有給謝璵閃避的時間,三支箭疾如閃電般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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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萌萌的小劇場:
謝璵:導演!導演!我要投訴!
渲洇:咋了?
謝璵:這個女配不科學,不應該女配都是愛男主愛的死去活來的麼?不應該爲了男主各種心理扭曲的麼?不該爲了得到男主各種掉智商的作死麼?這傢伙一上場就要殺我你確定她沒有拿錯劇本???!!!
渲洇:我有說過這個女配是你腦殘粉麼?
謝璵:(°o°;)
渲洇:我有說要給你開後宮麼?
謝璵:(°o°;)
渲洇:阿惋,你家後宮到了,出來簽收一下~
謝璵:ヽ(*。>Д<)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