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是試探性的女音。接着又聽到舒穎很大聲的說:“裡面沒人啊,我一個個找過了。”
“會不會先走了?”這是劉琦的聲音。
“該不會是我嚇到她了吧,我沒有看不起她的意思。我仍然覺得她很美,我……”我能想象到沈佳偉哭喪着臉的表情。脣紅齒白的樣子。肯定無辜又懊惱。
我……我辛苦遮掩的事實,竟然被沈佳偉大嘴巴的說出來。我趕緊擡頭去看霍黎希,我希望在他臉上看到釋然。希望他不要放在心上,然而……
他朝我陰森森的笑了笑,磨了磨牙齒,我感覺有些尷尬。正想開口的,他卻忽然傾下身來。在我以爲他要吻我的時候,咬向我的肩膀。
我以爲他咬我是咬着玩,咬我只是爲了懲罰我。然而,我錯了……
他很用力。我感覺尖利的牙齒刺破了我的皮膚,刺痛的感覺傳來,肩膀那處痛得我幾乎要尖叫了,隔壁隔間卻傳來嘩嘩得水聲,他趕緊捂住我的嘴。
他一手捂住我,他的嘴終於放開了我的肩膀,他重新來吻我,他的吻裡含着血腥的味道。
我覺得自己肯想哭,我曾以爲,我們的關係兜兜轉轉回到原點,現在看來是真的回到原點了。他對我想上就上毫不憐惜也就罷了,他對我下重手也如同從前那樣,想起從前在他的設計下被戳一身玻璃渣,又想想今天被他咬到出血,我忽然很想哭。
然後,我的眼淚在他眼裡絲毫沒有激起憐惜,他像一個破碎的娃娃一樣丟開我,居高臨下的看着我,嘴裡不屑道:“每個週六晚上,老地方,如果不來,你知道我的手段的。”
他這是要重新回到包養關係嗎?我一邊捂着疼痛的肩膀,很想問一句,然後當我對上他輕蔑的眼,幾次話到嘴邊都嚥了下去。
他掃興的瞪了我一眼,哼了一聲甩門就走了,就在他關門的那一刻,鬼使神差的,我叫住他加了一句。
我說:“沈佳偉還是個孩子,我跟他什麼都沒有,你也不要對他再做什麼了。”
我想的很簡單,在我看來沈佳偉真的還是個孩子,而且,如果霍黎希去找沈佳偉報復的話那麼我的胸模身份總要曝光的,那樣我會很對不起溫情的,我太能明白溫情對胸模身份的自卑和對劉琦的在意了。
然而,或許此刻的我忽略了,霍黎希是個陰晴不定的暴脾氣,我能考慮到的他不一定理解。
“蘇爾,你管得還真寬!”他朝我齜牙冷笑,喜怒不定的面容讓我也看不清他是聽進去了還是沒聽見。我走上前去想說點什麼,然而他猛地扭頭轉身就走了,把門摔得嘩啦響,我正想跟進去,卻在此時腳步聲傳來,緊接着是男人的說話聲。
我很無語的退回來,很快我就鬱悶的發現,彷彿跟我作對似的,今晚的男洗手間一個接一個,沒斷過。
等到外面終於消停的時候,我拿手機看看,看到了一大堆的未接電話,還看到了時間,時間已經指向了十點,我走出門去,卻發現外面已經打烊了。
我回宿舍的時候碰到溫情,她很不高興,問我什麼時候跑的打電話也不接,看到我紅腫的眼,她最終也沒說什麼重話,只掏出手機來撥電話,她對電話那頭的人說,我已經回來了,叫沈佳偉放心。
我沉默的回到我的房間,我知道,在他徹底厭棄我之前,我永遠不能自由戀愛,我不但自己憋屈,也辜負了溫情的心。
這一日霍黎希咬我咬得很重,肩膀上的牙印休養了好幾天淤青才慢慢消去,我擔心會有需要脫衣服的工作,到時候肩膀上的牙印會曝光,所以一連好幾天都不敢接工作。
田甜有些不滿,但我堅持請病假,病得下不來牀的那種,她也拿我沒辦法。
等到肩膀淤青終於散去的時候,我鬱悶的發現,淤青雖然散了,但那牙印卻仍然很顯眼。
我不敢想象我頂着這麼個牙印去工作的話,別人會怎麼看,我愁啊,愁得頭髮都白了,我想來想去,最後想出了一個辦法。
我決定去紋身,紋在牙印處,蓋住這個傷口,這是我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掩蓋事實粉飾太平的最好的辦法了。
在選擇紋身圖案時候,我又糾結了很久,最終選擇了夕顏花。夕顏花花朵大,足以掩蓋住那個牙印,我自欺欺人的以爲,彷彿只有這樣,那個人的痕跡真的就能在我的生命裡掩蓋、消失了。
夕顏花正名爲:月光花。一年生草本植物,常爲人工栽培,較普遍。喜陽光充足和溫暖,不耐寒,遇霜冷即死。對土壤要求不嚴,在向陽溼潤條件下生長良好,大苗不耐移植。蒴花朵黃昏至夜間開放,直到黎明時才閉合。
夕顏悄然含英,又闃然零落,意味香消玉殞的薄命女子。
就如同我與霍黎希那一段畸形的似是而非的感覺,只在夜晚綻放,黎明時刻各安天涯。
紋身那天,我鼓足了勇氣勇氣,但我實在是高估了自己的抗痛程度啊!真的很痛啊,我趴在那裡,只覺得自己冷汗直流,只覺得自己快要死在這裡了。
當我從這裡出去的時候,肩膀上痛楚一陣一陣的,我眯眼望向頭頂的天空,我明白,這樣的痛我會一直記在心裡,痛會教我記得他,牢記他,牢記自己不要得罪他。
我又休養了幾天,等身上的紋身漸漸的復原了,纔回去公司。田甜對於我私下紋身的事情很不滿,但我仍然是堅持,她見我這個圖案也不算太驚世駭俗,最終也閉嘴沒有說什麼。
霍黎希那句叫我每週六去找他我都沒有記在心裡,奇怪的是,他也沒有找上門來找我麻煩,我覺得有些奇怪,感覺這不是他的風格。
一來二去,我幾乎有一個月沒有工作了,我不斷的吃老本,我開始拼命,我告訴田甜,儘量多幫我接單,我什麼都願意幹。
如果說這一切都是糟心的話,那麼唯一一件讓我高興的事,就是我的照片通過了雜誌方的審覈,公司給我買了週五下午去北京的機票,這一次,是我一個人。
這是我第二次坐飛機,我拖着行李箱往機場大廳走,看到那麼多熙熙攘攘的人羣,覺得自己有點忐忑。
我走進去,按照上次記憶中的印象,取票托運行李。由於我害怕自己不知道坐飛機流程所以來得挺早,所以我現在辦好了這一切還有挺多時間的,我找了個空位坐下來,拿了一本雜誌,開始研究起來了。
這本雜誌,就是我即將去拍寫真的北京那家男人雜誌,這雜誌是田甜給我收集來的,田甜對這份工作很看重,所以給我搜羅了不少資料,希望我在正式拍照之前先了解一下,觀摩一下別的女人是怎樣拍照的,什麼樣的服裝什麼樣的妝容什麼樣的表情。
據說,上過這個雜誌封面的都是有名的性感女星或者女模特,據說,上過這個雜誌封面的都會紅。所以,無論是溫情還是田甜,都是真的爲我打算過的,這些生命裡對我還算還算不錯的貴人,我得銘記。
這樣想着,我將雜誌翻開,開始細細的看了起來,我向來是個做事專注認真的人,不知什麼時候,忽然,憑空伸出來的一隻手,抽走了我手裡的書。
我一愣,擡頭一看,看到了向華庭。
“去哪?”向華庭漫不經心的問道,拿在手上的雜誌隨意翻了翻,正好翻到了某女星泳衣波濤洶涌呼之欲出的那一頁,向華庭當下愣了,臉都紅了,下意識的將雜誌往裡手裡一甩。很快他像是意識到了不尊重似的,擡眼瞟了我一眼,吶吶道:“那個,不好意思,我沒有尊重你的喜好。”
這下搞得我臉都紅了,我尷尬的苦笑,搖搖頭道:“這,我去這家拍照片,經紀人給我研究琢磨的,所以...”
“好。”向華庭點點頭,在我身邊坐下來,跟着笑道:“好巧,我也正好去這家雜誌社的。”
向華庭坐在我身邊跟我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好容易登機了,我上了我的經濟艙,他上了他的頭等艙。
上了飛機我找到座位坐下來,拿出雜誌打算繼續看,還沒一會兒,卻有長相甜美的空姐過來找我。她告訴我,有位向先生在那邊給我訂了座位,邀請我過去。
我不想去,我現在怕了,不想再跟這些公子哥扯上關係。好的時候寵上天,不好的時候可勁折磨,我真的受夠了。我肩膀上已經有一個紋身了,不想再多一個。
我笑着拒絕了空姐,我請她代爲轉告向先生,就說我現在在這也挺好,不想挪動。
空姐有些鬱悶,大概是在心裡說我不識好歹吧,她悻悻的走了。
我繼續沉入我的雜誌中,沒多久,只感覺身邊一暗,有人在我身邊坐下來並抽出了我的答案,他滿是笑意的臉在我面前放大,他的眼睛是亮晶晶的柔情,他露出臉頰旁十分俊秀的兩個梨渦,淡笑的看着我。“蘇爾,這雜誌真的比我還要好看嗎?”
我見鬼的瞪他,他卻仍是笑:“佛曰,山不動我動,你不過去,我只好自己過來咯!”
我簡直無語,我不知道怎樣的拒絕才會讓他死心,我一邊說“你死心吧我不做替身也不會接受你”一邊埋頭不理的繼續觀摩雜誌上那些白花花的大腿。
我不理,他倒是沒有勉強我,我們各自都沉默着,相安無事的度過了這幾個小時。經歷了幾個小時的飛行,終於到了首都機場,我也不管他,率先取行李出站,向華庭好笑的跟在我後頭,不說話也不多插手,我懶得理他,任由他跟着。
然而當我出了站,看到站在機場大廳口的霍黎希的時候,我愣了。
我驚得目瞪口呆,向華庭卻小跑兩步走到我身邊來,附耳笑道:“哦,忘了告訴你,這雜誌是霍家旗下傳媒公司下的一個分支,這次我來談合作的,接洽人就是阿希。”
我覺得自己快要石化了,向華庭卻仍是笑:“蘇小姐,祝你好運!”
他越過我向霍黎希走去,霍黎希面色冷冷的連看都不看我,兩人相偕離去,再也不看一眼還在機場大廳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