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到了沒多久,春季的天倒是黑的挺快,五點半的樣子夜幕已經鋪滿了整個天地間,整個縣城除了零星的零零落落的燈火,就是稀稀落落的人語聲。鄉寧縣城講究東貧西貴,南商北富,解開來說就是東邊住的是平民,西邊都是縣衙和住在周邊的主簿,典史,縣丞等人居所,雖不是大官是也有品級的,九品的官員在京城不算官,哪怕在府裡都算不上,但是在這裡就是隻手遮天的人物,至於南商北富就更好理解了,南邊都是商業區北邊都是有錢人,地主的宅子,楊旭就是北邊的宅子,但是也不是絕對的,其實全城都有平民的雜居。楊旭站在典史家的門口,薄的稠夾襖子遮到大腿中部薄的棉褲,腳蹬一雙皮靴腰間帶着消音的手槍,注射器,匕首一應俱全,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楊旭還是準備齊全的。上前拍拍大門,這是一個二進的房子,看上去也是沒有自家威武,但是漆黑的大門彷彿深邃的大口,一不小心就被吞了下去。
一個提着燈籠穿着長衫戴着瓜皮帽子的人打開大門的一個縫,然後叫楊旭進來,楊旭跟着他一路到典史的書房,提着燈籠的人敲了兩下門,說道:“老爺,人來了。”說完推開門後便立在門外的走廊上。楊旭看到一個穿着長衫的人端坐在書桌後面,左手裡拿着書,右手執筆,旁邊還有一個算盤,口裡唸唸有詞,楊旭作了一個揖,“草民見過典史大人。”那人一擡頭,五官分明,朗眼闊鼻,年紀約在四十左右,嘴脣上下的鬍鬚修剪的整整齊齊,看上去頗有幾分威嚴,這就是鄉寧縣典史韓世忠。
“不用見禮了,坐吧。”韓世忠只是一眼掠過之後,繼續看他的書。楊旭瞄了一眼他看的書,好像是個賬本,右手也在計數。
“不知大人叫草民來所爲何事?”楊旭裝楞賣傻,這韓世忠都是老滑頭,一句“你說呢?”
噎得楊旭上不來下不去。
楊旭知道今天不出血很難善了,“草民願獻一萬兩以襄大人鵬程萬里!”韓世忠陰笑了幾聲,將手中的賬本扔到書桌上,說道:“你知道你捅的簍子有多大嗎?現在整個平陽府的官差都在查這件事,萬一查到你這,我這個當差的很難辦啊!”
楊旭聽他這意思嫌少啊,頗爲無奈的說道:“大人,不是小子無狀哭訴,真是拿不出來啊!”然後掰着手指頭說了一下銀子的分潤方式,爲難的說:“即使我這個主事的,到手也就一萬五千兩,請大人寬宥啊!”
韓世忠把筆一擲,毛筆帶着飽滿的墨汁直接砸到楊旭的衣衫上,楊旭一動不動的做俯首狀,“我要八萬兩,少一分都不行,如果明天午時我看不到銀子,你們都把脖子洗乾淨吧。”說完,朝着楊旭揮了揮手,楊旭一看這王八蛋怎麼說都不行,反正再說也無用,向典史作揖後轉身推門而出,後面聽到典史沉聲說道:“年輕人,不要敬酒吃罰酒!”
前頭還是那個僕人打着燈籠領路,看來是韓世忠的貼身人,送到門口,對着楊旭說道:“你年輕,以後路還長呢,不要爲了錢而不惜命。”楊旭站在門後的石階上仔細的觀察了這僕人,看來韓世忠對他還真是不藏私啊,楊旭走下石階,看到正在關門,忽然說了一句:“慢着。”這僕人愣住了,“有什麼事?”楊旭從衣衫裡掏出一大塊銀錠,約莫十兩遞向他,說道:“未知先生身份,還請笑納!”那僕人笑了笑走下石階,伸手去接,楊旭憋了一股勁擡腳猛地踹向那僕人,誰知僕人一個從容的閃身躲過,連手中的燈籠都不消放下,擺起腿順勢將楊旭踢翻在地,楊旭頓時感到像一根柱子般砸向自己的胸口,人像脫線的風箏一樣,仰面摔倒在地上,手中的銀錠也飛出去五六米遠,那僕人朝着楊旭輕輕了說了一句,“動作前搖太大,到底還是年輕啊,回去再練個十來年吧。”然後走到路上去撿銀子,楊旭躺在地上感覺胸口像壓了一塊大石頭,呼吸都感覺劇痛,努力的深吸一口氣,腦袋裡想着,今天要是不處理這件事,以後出人頭地的事情就甭想了,安安穩穩的一輩子待在趙家甸,窩窩囊囊的活一輩子,再加上亂世就要來了,自己可能就要混沌在死人堆了,一種不甘,一種不服氣的勁頭涌向心間,楊旭忍着劇痛深吸一口氣,從懷裡掏出手槍,對着黑影“啪啪 啪啪”四槍,身影應聲倒地,雖然有消音 器,但是聲音還是不小,多虧這是酉時晚上五六點鐘的樣子,吃飯的時辰,這點聲音還不至於引起太大的注意,楊旭艱難的起身過去,看着那僕人還有氣息,左手用力掐住他的脖子,右手捂住他的嘴,輕聲說道:“高手又怎麼樣?在這時代武功再高也不如一把手槍,老人家你落伍了。”
把屍體挪到角落裡,把他的長衫瓜皮帽子穿戴好,楊旭又進入典史的大門,沿着來時的路,稍微弓着身子模仿那僕人走路的樣子手裡提着燈籠,有句話說的好,燈下黑,亮着的燈籠把夜色的黑都映在楊旭的臉上,一個路過的漢子還是楊旭打千問好,楊旭“恩”的支應了一聲便走了過去,那漢子自顧自的也離開了,楊旭手裡有些微微冒汗,走到書房看着半掩的門,裡面的典史還在對賬簿,楊旭知道典史沒有什麼功夫,手裡拿出裝有濃度很高的氯化鉀的注射器,左手把燈籠遮住頭部,輕輕的倚開門,走了進去。韓世忠沒怎麼擡頭,問道:“那小子走了?”楊旭快步挪到韓世忠身邊,鬆手放開手裡的燈籠,獰笑着說道:“他回來了。”右手的注射器順勢插入韓世忠的脖子,大拇指一按,注射進去,韓世忠想起身掙扎,楊旭左手握住嘴,右手死死的把他按在座位上,高濃度氯化鉀可以使人的心率過緩,直到韓世忠不再動彈,楊旭立起身來聽了聽外面有何動靜,安靜的黑夜沒有傳來一絲走動的聲音,把屍體整理好裝作意外死亡的樣子,把衣物桌面都整理好,楊旭吹滅桌上的蠟燭,提着燈籠鎮定的走出去關門,又是沿着來時的路走到大門的影壁處,將燈籠掛在旁邊的小樹上,走出大門後替人家關好大門,扛起那僕人的屍體,沿着牆角邊一邊走一邊注意是否有人過來,走了五百多米,光是躲人就藏了七八回,楊旭無奈,只得找個亂瓦斷牆的破落地塞了進去,然後快步回到了家中。
之前囑咐趙河幫他爲正房的臥室買點被褥什麼的,趙河購置一齊,還買了點飯菜正在正堂的桌子上擺開等着楊旭開飯呢。這頓飯即使喬遷之喜,又約莫有點慶功的意思,三人吃的口舌生香,酒倒是點到爲止,酒容易誤事,所以楊旭限制兩兄弟的量,趙河和趙江明白自己的處境,也是釋然。楊旭現在什麼事都不避着這兄弟倆,因爲事情太多,避諱隱秘的事情太多容易好心辦差事。這兄弟倆吃過飯,趙河收拾了一下桌子,楊旭笑着說:“趙河不能太慣着趙江,這小子吃飽喝足跟大爺似的,往那邊一坐,也不知道幫你。”
趙河“哈哈”兩聲,“明年就給這小子取個婆姨,讓婆姨管他吧!”
趙江聽了臉色一紅,說道:“大哥,別糗我了!”怕二人接着話題說下去,趙江趕緊問楊旭,“六叔,那賬房怎麼辦?真給他五萬兩啊!我們累得跟狗似的,他那大腿都不邁的,白得一半錢。”趙河也看着楊旭,接着話茬問道:“叔,典史那邊怎麼樣了?他要多少?”
楊旭手指敲着桌子,微微一笑,聲若蚊蠅道:“那典史歸天了。”兩兄弟神色一驚,趙江結結巴巴的說道:“六……六叔,你……真敢啊?那可是官啊,這是要命的呀!”趙河也是一臉驚悚的看着楊旭,楊旭指着他倆,說道:“瞧你們倆這點出息,這麼個針鼻的官算啥官啊?最多就是一地頭蛇而已,放心弄死他的時候沒人看到,還有就是他手底下有個高手被我搞死了,屍體得弄回來!”然後說了地點和方法,嘆了口氣說道,既然做了就順着做下去,賬房也搞掉吧。
子時就是半夜十二點多,今天的月亮甚好,比起初黑的夜晚,現在卻是微亮的夜。楊旭提前到十一點就來到侯家酒樓右側的小巷子裡,這裡是酒樓小門的所在。這條小巷是個死衚衕,牆角盡是隱隱約約的尿騷味,說是小門但是爲了方便進出酒樓貨物,開的挺大,整個門是屋檐橫樑立柱一應俱全,楊旭輕輕的走到這裡,爬到門樓上把一根粗大的繩子,一頭是打好的繩索,一頭搭在橫樑上,楊旭自己也趴在橫樑上,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把自己倒掛在橫樑下,伸手整好可以套住脖子,等了五分鐘,楊旭也沒見人過來,自己的雙腿已是累的微微打顫了,楊旭暗罵自己就是個傻叉,上縮回去伏在橫樑上,突然蹣跚的腳步聲響起,楊旭急忙手拿繩索倒掛下來,開門聲響起,月光下出來的卻是一個稍胖的人,和賬房一副消瘦的身材完全不一樣,楊旭嚇了一跳,趕緊俯身翻到橫樑上去,融入屋檐的黑影裡。那人出來到角落裡撒了一泡尿,提着褲子晃晃悠悠的又回去了,楊旭長吁了一口氣,等了一會,又聽見腳步聲出來,這次的腳步聲有點刻意壓低的意思,楊旭知道來了,倒掛身子,手裡握緊了繩索,悄悄的開了一條縫,那賬房仔細的看了一下四周,而後身子擠了出來,剛要關門,楊旭迅速的將繩索套在他頭上,左胳膊緊接着鎖住他的脖子,右手摸到門沿上注射器,對着脖子直接紮了進去,扔掉注射器捂住他的嘴,知道不得動彈了,楊旭扯着橫樑另一頭繩子,把人拉倒半空中,繫好繩子,躡手躡腳的進了酒樓的院子,隨便搬了一個凳子出來,放倒在地,把門關好,楊旭直接快步離開。
躲過幾個打更的更夫,楊旭繞到張樂住的東邊,一個破舊的院子,楊旭直接翻過低矮的院牆,到了屋門口,敲門,屋裡傳來女人嘶啞的聲音:誰啊?楊旭捏着嗓子說道:“我是賭坊的夥計,我們爺讓我 給張樂帶點東西。”裡面傳來細微的聲音,“當家的,醒醒有人找你,要給你東西。”張樂略顯煩躁的叫嚷道:“誰啊,這半夜三更的有什麼可給的?”說着,從牀上爬起來,開了半扇門,看見楊旭站在月光下,剛想喊一聲楊大哥,楊旭作了一個禁聲的動作,小聲說道:“我從二虎家過來,給你帶點好東西。”張樂今天早晨就聽何三虎說要分銀子了,可是因爲自己最快的原因,何二虎還沒分給自己,估摸現在都他媽良心發現了。
張樂趕緊走到楊旭身邊,“銀子呢?”楊旭掏出一錠扔給他,就在張樂張開雙手接到銀子的同時,楊旭繞到身後左手捂嘴右手把匕首插進了他的胸膛,,待到不動彈,楊旭拔出匕首在張樂的衣服上擦個乾淨後,翻過院牆疾馳而去,不多會,耳邊傳來霹靂般的嘶叫聲。
來到自己的家門口,楊旭輕輕的敲了四聲,趙河從裡面開了一條縫,楊旭擠了進去,趙河伸出頭,看看周圍,拿門栓閂好了門,朝東廂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