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進人羣的正是怒不可遏的李星琪,剛纔她正在教室裡對肖冬雨吹牛,講述自己如何一招弓步衝拳,一招馬步橫打,又一招擊腰鎖喉,把夏哲打得哭爹喊娘,替劉巖大哥報了大仇。本來就是話嘮的李星琪,猶如說評書一般,把故事講得精彩紛呈,根本沒注意到班上的同學在往外跑,直到說得口渴了,才發現班上的男生都不見了,剩下的女生都集中在窗口向外張望,一打聽才直到,剛纔和程老師發生衝突的人叫來了很多流氓,正在與曹校長在校門口對峙。
這還了得!
李星琪二話不說就往外衝,拖布杆、笤帚、教鞭之類的武器都被男生拿走了,實在找不到合適的兵器,李星琪就握緊了一支鋼筆,心想這個混蛋敢欺負程老師,一定要捅瞎他的眼睛。
李星琪衝進人羣裡,一眼就認出了商浩,心裡更有底了:“商叔叔,是我爸爸讓你來幫我的嗎?剛纔就是那個混蛋欺負我,把我的臉都打腫了,他還對程老師耍流氓,還要強迫我跟他去酒吧,要對我做那種禽獸不如的事情,你幫我打他!”
李星琪平時經常出入濱南市公安局,而且商浩逢年過節都要去局長李長河家裡拜訪,自然認識李家的千金小姐。聽了李星琪語無倫次的訴說,更是驚得魂不附體,暗罵夏哲真是混蛋,連公安局長的女兒都敢招惹。這次自己算是站錯了隊,即使沒有葉秋雨插手,李長河也不會饒了自己。
通過李星琪添油加醋的講述,現在事情已經很明朗了,夏哲在濱南一中校門口調戲程樂樂和李星琪,意圖挾持到某酒吧行不軌之事,遭到嚴詞拒絕以後,先動手打了李星琪,然後與學校保安發生衝突,隨即叫來一羣社會閒散人員,圍攻程樂樂,意圖綁架……
商浩知道現在是最後的機會,如果還不轉變立場,就得給夏哲陪葬,於是作出恍然大悟狀,大聲喝道:“把犯罪嫌疑人夏哲給我銬起來,帶回局裡審問!”
今天商浩帶人出來,並沒有經過局裡,屬於私人幫忙,這本身就是犯紀律的事情,幾個跟着一起出來的小警察早就嚇壞了,此時見商浩變了風向,連忙如狼似虎地把夏哲控制起來,並且作出英勇擒敵的動作,希望美女記者能拍下來,好歹能功過相抵。
李星琪見警察叔叔控制住了夏哲,快步跑過去,在衆人瞠目結舌中,照着夏哲的下身就是重重一腳,然後放聲大哭,又對失去自由的夏哲連抓帶撓,彷彿受了莫大的委屈,最後揮起鋼筆,重重地劃在夏哲的臉上,墨水摻雜着血水流淌下來,看上去慘不忍睹。
夏哲下身鑽心疼痛,被李星琪暴打,又掙脫不得,幸好被曹校長和幾個老師怕把事情鬧大,拉開了大哭不止的李星琪。
夏哲疼得從牙縫裡吸着涼氣,擡頭看見笑吟吟的葉秋雨,怒道:“你怎麼不拍照了,他們打我,你沒看見嗎?”
葉秋雨白了夏哲一眼,淡淡地說道:“就是沒看見,怎麼着啊?我什麼時候閉眼睛還用請示你嗎?”
夏哲聽了這話,氣得胸口一悶,當場暈了過去。
商浩再三保證,一定把夏哲帶回局裡嚴肅處理,不管他的父親是副市長還是副省長,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一定要維護法律的尊嚴,最後低聲下氣地希望葉秋雨能緩發那篇文章,一切都好商量,自己也是受到了矇蔽,現在幡然醒悟,一定把事情處理好。
葉秋雨沒搭理商浩,指着程樂樂說道:“我的朋友受傷了,這事不是你說了結就能了結的,你說話還不夠格,讓你們局長來找我。”說完挽住程樂樂的手說道:“走吧,折騰到這個時間了,我都餓了,咱們吃飯去。”
程樂樂看了看手錶,皺眉說道:“真糟糕,折騰了這麼久,也不知道劉巖那個笨蛋有沒有吃午飯,咱們還是帶着外賣去公司看看吧,這個傢伙很懶,沒有女人照顧連吃飯都會忘記。”
葉秋雨很鄙視地白了程樂樂一眼,幽怨地說道:“劉巖,劉巖,你心裡只有劉巖,我還不知道你心裡那點小九九,如果不是想替劉巖報仇,你能動手打夏哲?淑女形象啊,都糟蹋沒了。”
程樂樂緊張地看了看周圍的人,不高興地捏了捏葉秋雨的胳膊,低聲提醒道:“小聲點,有外人在。”
葉秋雨滿不在乎地說道:“怕什麼,他離婚了,你也離婚了,單身男女,男歡女愛是正常的,有什麼可偷偷摸摸的,想要就去追,猶猶豫豫可不行,如果沒有這點魄力,還想追上劉巖?有我罩着你們,沒什麼擔心的,就算市長來了,省長來了,我也不會說一個怕字!”
葉秋雨旁若無人地拉着程樂樂上了汽車。李星琪呆呆看着汽車遠去,然後猛地一拍腦袋:“天啊!程老師竟然愛上了劉巖大哥!這是不是真的啊!複雜了……這回可複雜了……”
濱南一中的老師們也議論紛紛,都不知道劉巖是何方神聖,竟然讓校花級美女教師芳心暗許。曹校長倒是想起了劉巖這個人,想起了他在家長座談會上的離奇表現,不僅莞爾一笑,心想高勝海的如意算盤這次算是打空了,雖然對劉巖這個人不熟悉,但從言談之中就能看出他的才華橫溢,這些天曹校長也關注着劉巖提出的那個因材施教理論,而且從程樂樂那裡翻閱了劉巖的輔導記錄,認定劉巖是個難得的人才,如果有可能,真想請他來濱南一中教書。這樣一個有趣的人,可比高峰那個紈絝子弟好上百倍,二人對比起來,除了家世和財產,劉巖是可以完勝。
商浩也想起了劉巖這個人,當初幫助夏哲整治劉巖,惹怒了母夜叉肖瀟,當時自己就曾經暗暗發誓,再也不管夏哲的事情了,也許是時過境遷,忘記了當初的誓言,加上前些天夏哲入獄,自己也沒有幫忙,想不到夏哲安然逃出了死局,不由得對夏哲高看了幾分。這次夏哲求助,商浩覺得是一個恢復友好關係的好機會,於是帶着幾個心腹來了,想不到又踢到了鐵板上,這塊鐵板竟然還與劉巖有關,這一次不是得罪了肖家,而是得罪了局長李長河,自己的政治生命頓時就風雨飄搖了。
商浩回到公安局以後,先把夏哲關了起來,然後去局長辦公室彙報情況,尤其是被記者拍照的事情。商浩還算留了個心眼,沒有提李星琪,局裡的人都知道李長河慣孩子,女兒就是他的心頭肉,如果知道女兒被打了,而且自己起初站錯了隊伍,容易當場發怒。
李長河聽說被記者拍照的事情,有些惱火,急忙給濱南市委宣傳部的部長打電話,請求通過關係扣下那篇報道,畢竟惡劣影響太大了,不僅損害了濱南市公安局的形象,就連濱南市教育界也會落個壞名聲,濱南市的頭頭腦腦們可丟不起這個臉。
本來以爲大家同舟共濟,都爲了家鄉辦事,宣傳部長能爽快答應,沒想到部長一聽到葉秋雨的名字,就很乾脆地告訴李長河,自己不用試了,沒本事壓下那篇稿子,並且奉勸李長河趕緊拖拖關係,想辦法把自己從這件事擇出去,這件事誰沾上都得完蛋。
李長河這才真正重視起來,給自己的頂頭上司、主管公檢法的副市長打了電話,副市長也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在電話裡就把李長河罵了一頓,讓他立即把那幾個警察停職,關進看守所,然後火速來市政府會和,一起去找葉秋雨負荊請罪,希望用誠懇的態度打動這個貨真價實的無冕之王,放過濱南市一回。
聽副市長這麼說,李長河纔想起打聽葉秋雨的背景。副市長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知道你是轉業軍人,平時不常讀報,這個葉秋雨是《冰城日報》的首席記者,這個身份還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問題是她的父親曾經是省政法委書記,後來調任中央,叫葉德江!”
“葉……就是中紀……委……”李長河多年不曾感受腋窩的冷汗了,這一次痛快淋漓地感受了一回。
在夏之雪廣告公司的會議室裡,葉秋雨坐在正中間,在筆記本上處理照片,筆記本是連接投影儀的,巨大的照片清晰地展現在幕布上,面目猙獰的商浩舉着槍,正與濱南一中的師生對峙。曹校長像老母雞一樣把老師和學生們護在背後,畫面上羣情激奮,一個個瞪着憤怒的眼睛,一名刑警暴力地推搡着一個衝到前面的學生,那個學生戴着眼鏡,穿着校服,看上去很柔弱。
照片讓李長河感到臉紅,似乎事件不是發生在當下,而是遙遠的一二•九。本地新聞中經常露面的領導們,第一次聚得這麼齊全,衆口一詞地指責着涉案刑警目無法紀,承諾一定要嚴肅處理,希望葉秋雨看在濱南市邊境小城,經濟發展艱難,百姓生活水平有待提高的現狀,能夠放過城市一把,不要影響招商引資大局。市委書記丁志國親自來了,充分發揮了經常做思想工作的優勢,講得聲情並茂,在一旁看熱鬧的劉巖都幾乎忍不住要高喊擁護丁書記了,至於程樂樂,本來就是多愁善感的女人,如果不是葉秋雨暗示她不要說話,早就答應不再追究了。
只有葉秋雨完全不以爲意,等丁書記說完了,這才慢條斯理地說道:“那好,各位領導既然談到民生問題,我就不以記者的身份說這件事,現在呢,我是受害人程樂樂的朋友,她在學校門口,受到了騷擾,並遭到毆打,嫌疑人分別叫來了小混混和警察,在小混混和警察的密切合作下,顛倒黑白、混淆是非,竟然要把我的朋友帶走,在這個過程中,警方違反《五條禁令》,悍然對無辜的老師和學生開槍,爲小混混助威。這篇稿子究竟發還是不發,可以商量,但總得先給我的朋友一個說法吧,大家都是明白人,我也不拐彎抹角了,我的朋友到底想要什麼補償,你們可以跟她談,如果達成私了協議,我就當這篇稿子白寫了。如果我的朋友不滿意,這件事就是明天報紙上的頭版頭條,我有能力讓互聯網人肉搜索你們每一個人,我還有能力讓有關部門來濱南市搞出更大的動靜,如果你們想打官司呢?我不介意讓孔墨寒大律師來幫忙,或許你們能贏,不用什麼補償了呢,對吧?”
孔墨寒在法律界赫赫有名,姑且不說官司能不能贏,只要宣傳開,濱南市這些大大小小的領導都會遭到波及,那是他們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看到的,於是不約而同地選擇私了,決定看看程樂樂的態度,但願她不要獅子大開口。
丁書記和其餘領導們簡單商量了一下,笑眯眯地走到程樂樂的面前,說道:“程小姐,各位領導希望您能在葉大記者面前講個情,也算是爲濱南市做出貢獻,夏哲和商浩,以及那些涉案人,我們會嚴肅處理的,您看還有什麼要求?”
“真的讓我提嗎?”程樂樂猶豫了一下,偷偷看了看葉秋雨,然後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你們……你們能不能幫劉巖賣金鱗神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