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幾秒鐘的等待時間,我卻像過了一輩子那麼長。沈末接聽了我的電話,沉穩的聲音從話筒裡傳了出來:“靜言,我知道你會給我打電話,現在你終於可以不用再演戲了。”
“爲什麼?”我問。
沈末輕聲笑了笑:“這一切都是我做的,決定是我做的,你昏迷不醒的時候根本什麼都不知道,所以這些是我強加在你身上的。我現在才理解你,沒有人願意頂着別的臉和身份活下去。原來,是我太武斷了,對不起。”
“現在不是說對不起的時候,這件事你來揭穿,程墨肯定會對你懷恨在心了,他這個人報復心很強,不會輕易就這麼算了的。”我語氣有些急了。
沈末依然在笑:“我做的事我承擔後果,你不用管這麼多了。我知道,你剛把孩子接回來,好好的吧。”
說完沈末居然掛了我的電話。劉月看着我傻子一樣舉着電話,不由問了一句:“怎麼回事?”
“他沒說,只是說這一切本來就應該由他來承擔,所以他提前把這事告訴程家,而且自己要承擔所有責任,還知道我和孩子們在一起了。”我說。
在我打電話的時候,孩子們就在車上看着,我回頭就看到了他們臉上的惶恐,心裡一緊,暗道:不應該在孩子們面前這麼緊張的,他們會不安,會害怕。
於是我收拾了一下情緒,走回到車子旁,對趴在窗口的小如和悅悅說:“我的真實身份有人已經告訴了程爺爺和程奶奶,現在他們在香港看望自己的親生女兒,在墓地,所以我們還需要回一趟香港,你們願意跟着我一起去,還是在帝都等我?”
一口氣說完這麼多,我覺得把事情說清楚了,靜靜的等着孩子們的反應。悅悅下意識的握住了小如的手說:“我們跟着你會製造很多麻煩的,很多大人都害怕孩子們製造的麻煩。”
這幾天我已經知道了悅悅故意用製造麻煩在探我的底線,所以也沒在意,馬上說:“我知道,但是我不怕麻煩的。”
“時間長了,或許你就怕了。”悅悅聲音有點低,臉色也暗了下來。
“悅悅,我知道你現在不相信我,但是有些話我還是要說,不管怎麼說,我是你們的親生媽媽,雖然沒和你們在一起生活過,但我心裡是愛你們的。由於種種原因,我們相識的時間比較晚,卻不會影響我對你們的愛。以後,有很長的時間可以證明這一點,我永遠不會嫌你和小如會製造麻煩的。”我說完溫柔的摸了摸悅悅的頭。
現在我面對着自己的孩子,輕聲細語的和他們交流,心裡被一種很踏實的感覺充滿。不由的我就想到程思言和關雲珠,尤其是關雲珠。所有做了媽媽的女人都能理解孩子對於媽媽的重要,那種感覺是其它感情代替不了的。
我的手慢了一下,對劉月說:“咱們準備折回去吧,這一次真的麻煩你了。”
我話音一落,劉月的電話就響了。她苦笑着看了一眼說:“是我哥,催我回家的,說我已經在外面太長時間了,而且……”她聲音低了下去,嘆氣道,“走吧,回來再說。”
我看着她欲言又止,想到接下來的話可能不太合適讓孩子們聽到就沒追問。
我們又折騰了大半天,在香港機場落地時,與程墨碰上了。也有可能是他刻意在這裡等着我們,看到我和劉月帶着孩子出來,擰了一下眉說:“怎麼把孩子也帶來了?”
我還沒說話,劉月快走兩步低聲對他說:“才相認就分開,不利用以後的感情培養。”
程墨沒再說什麼,但是眉頭一直就擰成一團。
我知道他的意思,現在我帶着孩子去見關雲珠,無疑於放大了她失去女兒的痛苦。但是我和劉月的堅持讓他無話可說,自顧自的開上了車。
程墨應該在香港早就安排好了關雲珠和程思言的一切,他很輕車熟路的就把車子開到了一個酒店,停好車子偏了一下頭對坐在後面的我說:“等一下你先別說話,我還不知道他們現在情況怎麼樣,跟着的人和我說很平靜,我總覺得這種平靜讓我有點心慌。”
“好。”我應道。
程墨走在前面,我和劉月帶着孩子走在後面,快到電梯時劉月忽然看到了酒店大堂的角落裡有一個哈根達斯的冰淇淋店,用很輕鬆的語氣對兩個孩子說:“要不要吃冰淇淋,媽媽一會兒就下來,咱們在這裡等着,怎麼樣?”
孩子們還是擔憂的看了看我,這一眼就讓我心裡暖暖的,馬上說:“我沒事,應該不用太久就能下來了。這件事,我必須向程爺爺和程奶奶道個歉的。”
兩個孩子點了點頭,拉住了劉月伸出來的手。
我轉身跟上了程墨,忽然聽到了悅悅的聲音:“你和程爺爺說你不是故意的。”
他對我的關心是有的,只不過不願意讓我看出來。
我回頭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笑說:“謝謝悅悅,我會說清楚的。”
我一回頭,他馬上就斂起自己關切的表情,整個人又變得冰冷起來,全身都散發着熟人也別靠近的氣勢。我在心裡嘆了一口氣,想讓悅悅完全接受我,任重而道遠。
程墨敲開了房門,開門的是程思言,他擡眼就看到了我站在程墨的身邊,嘆氣然後向身後看了一眼說:“阿珠,小墨和阿紫來了。”
在這種時候,他居然還叫我阿紫,讓我眼睛熱熱的。
我跟在程墨身後走進去時,程思言低聲對我說了一句:“我早就知道了。”
我不明就裡,一驚以後然後擡眸看着他,他卻沒再看我,直接走到了關雲珠身邊。關雲珠正坐在牀上抹眼淚,看到我們進來,擡頭看了我一眼,眼淚流得更兇了。
“爸媽,對不起。”我站在他們面前認真的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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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思言剛準備說什麼,關雲珠搶先一步開了口:“你不是我女兒,以後不用叫媽了。”
她聲音冷冷的,看也不看我一眼。
我心裡自覺對不起她,一個字也不敢講,就站在了當地。全屋子,恐怕我是最尷尬的那一個了。
程思言低聲勸道:“阿珠,其實她也是受害者。”
關雲珠沒擡頭,聲音依然很冷的說:“她怎麼受害了?現在死的是我女兒,不是她!”
程思言也不敢再說話了,程墨在她身邊坐下來,拉着她揮舞的胳膊說:“媽,事情都過去很久了,咱們冷靜一下。”
“走,走,你們都走,別讓我看到她,別讓我看到她那張臉。我的女兒死了好幾年了,我都不知道……”她說到這裡就突然失聲了。我看到她的眼淚一下涌滿了眼眶,嘴脣顫抖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先出去吧。”程思言對我輕聲說。
我什麼都沒說推開門走了出去,門在我身後關上,我聽到傳出來了壓抑的哭聲。心裡就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一樣,半個字也說不出來,眼睛酸酸的,眼淚不聽話的也流了出來。
我在門口站了很久,不知道自己應該什麼時候進去,就在我等得不知所措時,門從裡面推開了,程墨走了出來,他眼睛也紅紅的,對我說:“你先去安排孩子們住下吧,媽媽的精神不好,而且很不冷靜,估計短時間裡是聽不進去什麼話的,慢慢說吧。”
我想想現在也只能如此,只得自己先下了樓,然後訂了一套房帶孩子們住了下來。
一出電梯,我就看到悅悅正坐在沙發上向電梯口張望,碰到我的眼神慌忙躲開,然後低頭假裝專心吃冰淇淋。我灰暗的心裡終於升出了一點陽光,覺得全身不由都暖了起來,嘴角不由溢出一絲笑,緩緩的走了過去。
劉月擡頭用目光徵詢我的意見,我對她搖了搖頭說:“先住下,慢慢解釋吧。”
關雲珠和程思言在香港停留了三天,每天都會去墓園看望程紫,我跟在他們身後被各種嫌棄,各種白眼。但是,我知道,現在的關雲珠必須找個渠道把心裡的氣和悲傷發泄出來,否則會憋出病的。
我一直都是誠懇的認錯態度,半個不字也不敢講。
程墨和我講,程思言是知道我的身份的,不是他告訴的。但是問他怎麼知道的,程思言守口如瓶。我想了想,也就不好奇了,親生父母哪個不瞭解自己女兒那些不爲人知的小習慣小特點,能發現端倪也是正常的。
第四天,程墨和程思言強行把關雲珠帶回了帝都,我和劉月尾巴一樣帶着孩子也跟了回來。腳踩在帝都的地上,我才鬆了一口氣。這一切,終於告以段落了。
我的真實身份已經公佈了,所以就沒辦法繼續住在程家了。而我在帝都,是身下沒有寸土的人。每一套房是方建國的父母給我們準備的婚房,第二套是沈末的房子,緊接着我就住到了程家。
現在我重新做回了自己,卻連個固定住的地方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