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這麼大一個城市,我卻沒有立椎之地,想到這裡不由搖頭嘆氣。劉月站在我身邊,看出我的鬱悶,拍拍我的肩說:“別難過,現在至少你還有錢。”
這句話裡有多少苦澀,只有我自己知道。
一路走過來,跌跌撞撞摔了多少跟頭,終於混到了“終於我還有錢”的地步。孩子們在眼前,這是最重要的。
“先住酒店吧,明天去看看房,如果手裡的錢充裕,要買一套了。”我對劉月說。
“錢不夠我借給你,只是今天晚上只能讓你住酒店了,我家裡……”她有些爲難。
“沒事,我都習慣了。”我說。
劉月家裡人不喜歡她和我在一起,更不喜歡也不理解她把小如當親生女兒看待,所以去她家湊合一晚上不可能,再加上我帶着倆娃,也不想湊合。
晚上孩子們睡了以後,我打開電腦看了看房價,一口氣又堵在胸口了。我經過這幾年的折騰,手裡確實有點錢了,可是房價長的速度遠遠超過了我掙錢的速度。我現在的錢,基本上都是自己那家環評公司掙來的,雖然我在華遠樹公司有一小部分的股權,卻因爲公司利潤大幅度縮水,別說分紅了,不揹債務都是萬幸。
看完樓盤的價格,我基本上睡不着了,盤算盤算去,只能去郊區買一套分期按揭的房子。可是,一查按揭需要的手續,我又不淡定了。我現在法律上的身份是程紫,她根本沒有在帝都買房貸款的資格,要想買房只能全款。
心涼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準備租房,吃完早飯後開始找正規的房產中介租房子住。
我住了三天酒店,除了陪孩子就是看房子,但是一套看得上的也沒有。不是我看不上,而是我太尊重孩子的意見,每一套房都會問他們喜歡不喜歡,小如倒好說,沒什麼激烈的意見。悅悅則不同,幾乎是捏着鼻子說不行,我不住。說完以後小東西轉頭就走。
現在,我和他的關係才緩和了一點,不想因爲這件事和他起爭執,只能對中介抱歉的搖了搖頭說再看看。
第三天下午六點,我和兩個娃看完房子,順便找了一家必勝客隨便吃點東西,悅悅抱着一大杯果汁咕嚕咕嚕的喝了幾口才看向我說:“你怎麼連個房子都沒有,要是我爸爸在,分分鐘給我弄個大別墅。”
面對他這樣的話我只能苦笑,心裡忽然覺得想要讓悅悅理解我這種生活狀態還需要很長時間。於是,我說:“現在只是暫時的沒房子,我正在託人看,有合適的就買下來,住所固定以後,我給你養一條小狗。”
悅悅一聽我的話,眼睛馬上亮了起來:“真的?”
“真的,我說話算話。”我說。
他往前一趴說:“那快點弄房子,不然我給老爸打個電話,讓他送你一套房子怎麼樣?”
“不用,我自己會想辦法。”我說。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說的大概就是我與華遠樹的區別。他即使破產了,分分鐘也是能拿得出幾千萬的主兒,而我縱然是贏的一方,看着錢卻拿不到手。
我們三口吃飽喝足以後就回到酒店,纔到前臺就被前臺的工作人員叫住,她說:“程小姐,有人給您送了東西。”說着,她從臺子下面拿出一個紙盒子樣子的檔案袋遞給了我。
我看到上面寫着程紫親啓,字跡很熟悉,想了想,這是沈末的字。現代社會,寫字的人本來就少,能把字寫好的更少,而沈末就是一個愛寫字,並且能把字寫好的。
我拿着盒子回了房間,隨手放在桌子上。
小如和悅悅對此不感興趣,只是陪着我跑了一天有點累了。小如癱在沙發上,抱着一個靠枕對我說:“程姨,我想去上幼兒園了,我想小朋友們了。”
他們不叫我媽媽,我都不在乎,感情這件事要和風細雨,慢慢來,急不得。
“行,明天送你們上學,我自己看房,然後給你們發圖片好不好?”我問。
“好吧,別挑太小的。”悅悅說。
把兩個小東西哄睡,我洗了澡以後纔想到那個檔案袋,拆開來看,裡面還有一個信封,信封裡有一個固定產登記證,打開一看上面的信息,我愣住了。這是我的房產證,房子的位置在東四環,一片萬科開發的高端社區,緊臨帝都最大的公園。樓層是八層,面積是一百九十平。這應該是最後一批五環內的大戶型房子,他居然搞到了一套。
信封的底部有一把鑰匙一個門禁卡,還有一張巴掌大小的紙條。我打開來看來,上面寫着:靜言,這是你的房子,這幾年你幫了我很多,這是你應得了。房子是簡裝修,你先湊合着住,如果你自己不喜歡,砸了重裝吧。現在,你做回了自己,肯定有一堆的事要忙,房子你就不用擔心了。沈末字,然後下面寫着日期,是今天的。
看完以後,我不由搖頭,沈末是個好人,但是每次示好都不正面,就像怕人知道一樣。何況,這個樓盤我也是聽說過的,差不多均價八萬一平米,這套房子上千萬的價值。
我想了想,給沈末打了電話。他還是一如往常的接聽了。
“沈末,謝謝你給我準備的房子,但是這一套價值太高,我受不起。”我直接說。
“沒什麼受不起,你先住着,如果想還錢,等你有的時候再給。”沈末也沒堅持,話說得很自然,“我就是知道你在找房子,替你着急,解決一點小問題罷了。以前,我是想幫你,但幫不上。現在,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我應該幫得上這種小忙。何況,帶孩子在外面看房子,很累了。”沈末說,就像在和普通的老朋友說話一樣。
“我……”我想極力拒絕,這份幫忙我收不起。
“別說了,現在帶孩子最重要。”沈末說,“你就先住吧,除非你有更好的辦法。”
說完他掛了電話,我握着電話呼吸有點困難。
我遇到的人,除了方建國,都不是極壞的人,但是我對他們卻不能做到問心無愧。
握着手機坐了良久,我還是決定自己先租房子,至於那套房產證先放着吧,以後有錢再給沈末。
劉月半夜十一點給我打了電話,我把沈末幫我搞房子的事說了,她在那頭直接說:“直接住,錢的事我幫你湊上,你把你能動的錢拿出來。”
我還是有點爲難:“合適嗎?”
“有什麼合適不合適,錢咱們照常給就行,那個樓盤很不錯的,你帶孩子們去看看,要是看得上就是它了,要是看不上再說。”劉月說。
我心裡的彆扭她大概是不能瞭解的,但是這種彆扭又沒法和別人說。
我看房子確實看累了,第二天又讓兩個孩子請了半天假,帶着他們去新房看了。這是一套躍層,上下兩層,格局很好,南北通透,全陽面採光,歐式簡裝,家居和家裝都是全新的,米灰白三色裝修主調。
“這個房子還能住人。”悅悅這幾天看了太多普通住宅式的房子,看到這樣一個豪宅,終於鬆口了。
小如像歡快的小鹿一樣跑去把各個房間的門都打開來看,不小心就開到了兒童房。我真的沒想到,兒童房做得這麼精緻。一間是以藍色爲基調裝修出來的航海風格,另一間是蘋果綠和淺粉做出來的小公主風,傢俱也都是歡快明亮的顏色,一下就吸引了兩個孩子的目光。
華遠樹是那種面冷心冷型的人,所以他家的兒童房和大人房間沒什麼區別,唯一的區別就是兒童房的傢俱是小號的。這是兩個孩子第一次看到色彩這麼豔麗的兒童傢俱,眼睛撲靈一下就亮了起來。
小如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我說:“這是我的房間嗎?”
“是的。”我微笑着點頭。
悅悅沒問什麼,但對自己房間裡的擺設也很好奇。
劉月把房子看了一轉,然後在兩個房子跑進自己房間的時候拍了拍我的肩,低聲說:“這嶄新嶄新的,肯定是新裝修的,沈末對於你能拿到孩子的撫養權很自信啊。”
“也未必吧。”我有些不敢相信。
在一個月以前,我對於何時能拿到孩子的撫養權一點準譜兒也沒有,沈末怎麼可能知道。
劉月就像知道我在想什麼一樣,又補充了一句:“或許這是早就裝修好的,他在規劃自己的未來時,把你考慮了進來。”
我搖頭笑了笑,覺得不太可能。
既然孩子們這麼喜歡,我真沒必要再去尋找房子,如劉月所說,接受別人的幫助,給足了錢,是對雙方的成全。
我和沈末說了自己的決定,並且要了他的帳號,準備把房款分期打給他。他卻笑了笑拒絕了:“你幫我打理過一段時間的無名居,這算是工資吧。”
“太多了,如果你不要錢,我真沒辦法住下去。”我說。
他想了片刻說:“好,那你分批給我,我不着急。”
因爲房子的事,我和他約了時間要見一面,同時每天給程墨打電話,問關雲珠的情況,就在我定好房子的當天,我從程墨那裡知道,關雲珠現在情緒穩定了一些,我準備約個時間上門再次道歉。對於程家,能做多少,我就會做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