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昭被上官無策一路拖着飛跑,雖說地面裂痕不斷,壁面碎石更是隨時都會迎頭砸下,可好在這條條暗道的結構還算結實,在他們跑出林瀞瑤用心佈置的地宮範圍內,地面的晃動總算是不再那麼明顯,雖說危險依然潛伏,但如果警醒些保住小命也是不難的。
徐昭緊跟在上官無策的身後,一隻手被他緊緊地拉着,而他的另一隻手則抱緊了背在身後的上官祁佑,用來照明的夜明珠也被他巧妙地塞在胸口的領襟處,也算是勉強能用來照明。
徐昭不止一次的往後探看:“你說,林瀞瑤這下算是真的死透了吧。”
“我那一腳踢在她的心口,就算她命大不當場死亡,慢慢的也會飽受折磨嚥了氣;再說了,地宮石室坍塌,咱倆跑出來的都勉強保住一條命,她一個在石室中苟延殘喘的,還能活下來嗎?”
聽着上官無策涼涼的聲音,徐昭高懸的心總算是落了下來,可落下後卻是無限的悲涼和無奈。
這世上害人最狠的便是一個‘情’字,爲了情成瘋成魔,爲了情不擇手段,到頭來卻是一場空、一場噩夢,能想明白的人能夠及早從噩夢中醒過來,可如果想不明白,甚至越來越泥足深陷的人則終日不得安寧,時刻被噩夢縈繞,直到死亡的那一刻都不明白自己這些年來的堅持到底圖了個什麼,又得到了些什麼。
“你在惋惜她的命?”上官無策又拉着徐昭小心的避開頭頂上的一塊落石,腳步沉穩的繼續往前走着。
徐昭看着他緊牽着自己手腕的手指,輕輕地搖了搖頭:“她是死有餘辜,我一點都無法對她產生惋惜之情;我只是在想,在臨死之前她可曾有一點後悔之意?殺害了自己最親的妹妹,毒死了自己最愛的人,最後卻只得到了一個霧裡看花般的至尊之位;隨後的十幾年,她看似尊貴無比,實則也可笑無比,明明是她殺死了父皇,可她又將父皇的遺體保護的這般好,明明對父皇愛的深、也恨的深,可卻又因爲沈正河刻意模仿父皇而和那個男人暗地苟且;她活的太矛盾了,看似隨性,實則掙扎。”
上官無策別有深意的回頭看了眼徐昭:“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如你一樣活的這般明白,知道自己想要的,明白自己掌握的,圖謀對自己有利的;很多時候人類都是癡傻的,明明知道再這樣走下去只會越來越絕望,可心裡的不捨和**會推動自己的雙腿逼着自己繼續走下去,因爲在這種人的心裡還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心底深處還埋着一個小小的希望,認爲只要繼續往下走,或許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所以不管是刀山火海還是披荊斬棘,哪怕是喪盡天良,他們都會去做;說起來,他們圖的也就是一個最簡單的執着,一片真誠的心意;可卻不知,不屬於他們的,不管用多大的力量去爭取,終究不過是一場空罷了。”
徐昭擡起頭看向上官無策的背影,總是覺得他說的如此悲涼看上去是講林瀞瑤,實則卻是在說他自己。
他有什麼**?有什麼執着?有什麼拼盡生命也想要擁有得到的?
目光又落到他後腰側的傷口,她不知道那裡的傷勢有多重,只是看着他華麗的錦服顏色變得越來越深,濃濃的溼痕瞧得人心顫。
徐昭掰開他牽自己的手,快步上前一步,手指輕輕的觸碰到他的傷處:“讓我想看看你的傷,我身上有帶楚燁給我的極好的治傷藥,你先吃上一顆,我把傷口給你包紮一下。”
在徐昭觸碰到上官無策的傷口時他明顯身體一僵,跟着就要阻止:“這個時候不是看傷的時候,我們先離開這裡再說。”
“如果離開這裡再看你的傷,那你就等着變成鮮血流乾後的乾屍吧。”徐昭強硬的從後面抱住父皇的身體,巧妙地拉住上官無策繼續前進的步伐:“我不管,我必須現在要先看看的你傷;咱們現在走的這條暗道還算結實,耽誤不了多長時間,我會用最快的辦法包紮好傷口,然後咱們再趕路好不好?”
說到這裡,徐昭的語氣整個都軟了下來:“你是救我才受的傷,如果不看看你怎麼樣了我會良心不安,也沒有辦法給上官無痕交代,如果你真的堅持要繼續往前走,也許我是沒有辦法扭過你,但是你也要想清楚,如果出去了無痕他看見你滿身是血,你要怎麼交代?現在宮內情況不明,萬一無痕遇到了危險,你又傷勢越來越重,你拿什麼來保護他?”
上官無策拉扯的動作總算是在這時候停下來,看見他慢慢轉過身的動作,徐昭不禁冷哼一聲;就知道你丫的軟肋是她貌美如花的大哥,可沒想到這條軟肋會如此好用。
徐昭不禁長嘆一口氣,眼神古怪的看着上官無策在明潤的夜明珠下顯得愈發妖美精緻的臉;依這傢伙的尿性,大哥想要脫離他的魔掌實在是太難,看來大哥被撲到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只要一想到自家那貌美如花的大哥將要被眼前這隻妖孽給扒光吃盡,徐昭就像是看見一頭野狼按着一隻瑟瑟發抖的小白兔,小白兔雙眼發紅,眼含怯淚,大野狼‘嚓’的一聲亮出自己的利爪,在小白兔面前‘蹭蹭蹭’的磨了幾下,張嘴一笑,露出更加鋒利森白的牙齒,道:“小乖乖,別掙扎了,本大王一定會對你好的。”
這個畫面初在徐昭腦海中生成,就把徐昭驚出了一身的冷汗;看上官無策的眼神就跟看極品色狼一般。
品色狼一般。
上官無策小心翼翼的將上官祁佑的遺體放在地上,邁着修長的雙腿來到徐昭面前,看她眼角瑰麗,眼神如霧,擡起手,一巴掌就呼在她的腦殼上:“瞧你這一臉色相,想什麼呢?”
“想你強壓我哥的場景呢!”徐昭訥訥出聲。
“哈?”
徐昭一個激靈回過神,看着上官無策挑起的眉角,忙左右慌忙的擺着手:“不是不是!你和我哥之間可純潔了,你絕對不會對我哥最那等禽獸不如之事呢,對不對?”
看着徐昭不安渴求的眼神,上官無策劣根性的嘴角一揚:“這可不說準,我對無痕的心從小到大從來就沒變過,也許哪一天我真的守不住了,將他一下就壓在牀上,到時候什麼禽獸不如之事,我會讓他親眼見證一個人變成禽獸的整個過程。”
“嘶——”徐昭睜大眼睛唏噓出聲:“你他媽真他孃的不是個好東西,原來你對我哥的孽欲已經如此深入骨髓了。”
孽欲?上官無策的眉角又不受控制的抽動了一下,天知道他此刻要費多大的力氣才能壓制住自己想要伸出手掐死這個女人的**。
上官無策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的看着徐昭:“還看不看傷了?不看就走!”
“看!看!當然看了!”徐昭忙伸出手去扶着他坐下,跟着一邊給他寬衣解帶一邊絮叨:“雖說你將要對我哥做那不仁之事,但我徐昭卻不能對你不義;不管怎麼說,你這傷終究是爲我受的,給你包紮好,我也是圖個良心安。”
因爲以前跟楚燁玩小鬼打架的時候,那個騷情的傢伙曾逼着她給他寬衣解帶,所以解這種男人的華衣徐昭勉強還算有幾次經驗,所以動作還算麻利;上官無策就跟個大老爺似的攤開手臂任由她在自己身上一個一個的解開釦子和繫帶,眼神中露出樑帝調教的不錯的讚賞眼光。
徐昭被他這赤果果的眼神看的有些不大好意思,低着頭嘟囔:“這又毛好驚愕的,你是沒看見楚燁脫我的衣服,那才叫一個快。”
“看來大梁的帝后感情真的很是不錯。”
平常女子聽到這句話一定會羞臊的低垂着頭久久不敢言語,可她徐昭豈是普通女子?
知道他是將剛纔自己說的那句話聽見了,徐昭也不做女子的羞態,也是在解開最後一件內襯後,在看清那道皮肉翻開隱隱快要露出白骨的傷口時,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如此重傷,他是什麼時候受的?更要人心驚的是,這般傷勢如果不是被她無意發現,他還要隱瞞她到幾時?他是怎麼忍受下來的?又是在怎樣鑽心的疼痛中忍下後仍然照顧她的?
徐昭的手指有些發抖,看着傷口附近已經結的厚厚的血痂,眼前一陣陣的發暈,只覺得口乾舌燥,心臟像是被放在火堆上烤一樣,滋味甭提有多難受。
看徐昭這神態,上官無策‘唰’的一下就又將傷口蓋上:“就知道你是個沒出息的,這點傷就把你嚇成這樣?算了,還是我自己上藥吧。”說着,他就攤開手指,等着她遞上來傷藥。
徐昭滾動了幾下喉骨,發澀的眼睛看向面前這坐下後更顯臉色雪白的上官無策;他能不臉色發白嗎?流了這麼多血還能撐到現在,如果不是一身武功支撐着恐怕早就倒下了;這個男人,跟生命安危比起來,難道強撐他的男兒顏面就如此重要?在她面前說一聲‘我受傷了,先給我包紮’這樣的話就這麼難嗎?
徐昭一把打開他放在傷口上的手指,再次將衣衫撩開,看着那如玉肌膚上宛若嬰孩兒小口般猙獰翻滾的血肉;紅色的鮮血,因爲沒有經過及時處理而略略顯得紅裡發白的傷口,在如玉般的肌膚對比下,只會顯得更加驚心。
上官無策的一張臉長得極美,身上的肌膚更是瑩潤如雪、細滑輕彈,似天空上最柔軟雪白的一團白雲,又像雪山之巔最純淨乾淨的一塊白雪;這樣一具光是看着就能隱忍垂涎的完美身軀,如果從此往後留下一道疤痕,那該是何等的遺憾。
徐昭現在沒時間去欣賞手底下那漂亮的能引人犯罪的身軀,小心翼翼的從懷裡掏出一方乾淨的帕子,輕輕地擦拭着他的傷口,小心翼翼的揭掉周圍的血痂,還不忘回嘴道:“我今兒就讓你看看,老孃認真起來本事有多大;敢說我沒出息,瞎了你的狗眼。”
上官無策‘嗤’的一聲笑出聲,看着徐昭認真的眉眼,便是放心的將頭往身後一靠,任由這個女人在自己的身上亂動;似乎是極放心她,又像是帶着漫不經心的隨意,任由她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吧。
頭頂上樸樸素素的碎石依然會偶爾往下掉,上官無策每次都會在頭頂上的碎石落下來的時候輕輕地一招手,那碎石就偏離了軌道飛到了他處,確保不會砸到他,也砸不到她。
徐昭將袖管中的寶貝全部都拿了出來,看着手中的錦袋,再一次爲楚燁的高瞻遠矚深深地佩服了一聲;這一路上雖然她並沒有受多大的傷,可因爲這個錦袋裡的東西,也算是幫了她許多忙,想來當初楚燁就是想到這些這才裝了這好些東西給她吧,但如果被他知道她用錦袋中那些珍品靈藥來救治上官無策,他會不會氣的跳腳?要知道,楚燁可是並不喜歡上官無策的。
徐昭先從錦袋中掏出一個瓶子倒出一枚雪參丸遞到上官無策的嘴邊,他就像個大爺一樣嘴巴一張,連什麼都
,連什麼都不問,張口就吞下去;跟着,她又掏出些瓶瓶罐罐倒出些藥粉灑在傷口上,看着不斷洇出來的鮮血在白色藥粉的救治下漸漸有了凝固的趨勢,這才長出一口氣,擔憂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只是,給他包紮好傷口,徐昭這纔好奇他究竟是從什麼時候就開始受傷的。
“你這傷是林瀞瑤刺傷的嗎?什麼時候?”
上官無策疲懶的靠在身後冰涼的石壁上,連聲音都帶着疲憊的沙啞:“那個女人還算反應靈敏,在我隨你們一同跌下這暗道時,從她手中就你的時候被她傷着。”
一想到從那時候他就頂着受傷的身體保護在自己身側,徐昭真是又感動又生氣,伸手就在他的傷口處狠狠地按了一下,聽見他因爲忍受不住而倒抽冷氣的聲音,徐昭悻悻道:“活該,現在知道疼了,剛纔充老大的時候咋就忘了?”
上官無策瞪了眼這不知感恩圖報的女人,從她的手裡一把扯回自己的衣角,跟着坐直身子一邊將重重疊疊的衣衫重新穿好,一邊沒好氣道:“我沒被林瀞瑤一刀子捅死,差點被你一巴掌按死,就你這樣兒,以後再遇到什麼危險,打死我都不救。”
徐昭氣的跳起來:“誰要你救,你還是先救救你自己吧。”
上官無策又瞪了她一眼,這個男人生得極美,就連瞪人的樣子都帶着幾分賞心悅目,尤其是在受傷衰弱的情況下,真不知是在瞪人還是在勾人。
在穿好衣服後,上官無策扶着牆壁站起來,又一把將上官祁佑背在背上,看着前方黑咕隆咚的暗道,幽幽開口說道:“這些暗道當初就是吳國皇室專門用來逃生用的,我們只要順着這個方向走就能找到出口,這樣就能離開這裡。”
“那你知道出口在什麼地方嗎?”
上官無策搖頭,道:“不能肯定,畢竟這條暗道我也是第一次走,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應該是在城外。”
“城外?”徐昭剎那間亮了亮眼睛:“城外好呀,這個時候裴錚應該出城了,到時候我們就能和他會和,裴錚身邊帶的護衛和翎羽衛都會保護我們。”
上官無策回頭看了眼這個天真的女人,冷笑一聲:“想的可真夠天真的,如今城內局勢不明,林瀞瑤雖然死了,可沈正河還在,她手下的爪牙也還活着,保不齊他們會擰成一股繩跳出來添亂;對了,我忘了告訴你,在我帶着無痕進宮之前,聽屬下彙報城門口已經鬧開了,如果我所猜不錯,裴錚想要出城應該會很困難,別忘了,在大宛你們的敵人可不僅僅只有林瀞瑤一個人,還有一個你們大梁的皇子楚恆。”
從上官無策提到楚恆,徐昭剎那間神色一怔,他爺爺的!她怎麼把這孫子給忘了。
上官無策繼續哂笑着打擊徐昭:“再告訴你一個不是太好的消息,楚恆在數月之前從林瀞瑤的手中接管了城外的綠營管制權,換而言之,此刻的楚恆手握數萬綠營將士,雖說這股勢力並不是很大,可如果他跳出來搗亂,想必也夠你跌上一跤的吧。”
徐昭的臉色更白了一層,怎麼也沒想到在這個時候一直沒被她放在心上的楚恆卻成了她的攔路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