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多久呢,任寧寧並沒有心思去計算,但她感到了安靜,那些雜沓的腳步與喧譁的人聲漸趨稀疏直到徹底消弭。好了,終於安靜了,終於可以得到一個安靜且遠離人的無煩擾的死亡。任寧寧想擡起腿卻發現自己的腿已僵直了。伸手去扶住柳樹,任寧寧奮力把她僵直的腿彎曲了幾下,讓它們活動開可以走路,這樣她才能跳入碧水河中去。碧水河很靜,連微小的水波都沒有,真好,一片淨土。任寧寧向前邁一步,腳的前半截探出了河沿,閉上眼憋住一口氣,身體向前傾去。
“怎麼想死嗎?多浪費!這麼漂亮的臉蛋,不如先陪我玩玩再死吧,別浪費!”
隨着這段話語,任寧寧被一股極大的力量向後扯拽,倒在了一個人的懷裡。很明顯那是一個男人,那男人的手臂粗壯有力,將任寧寧緊箍在了他的懷中,並將嘴向任寧寧的嘴脣上壓去。任寧寧嚇得驚叫,向左右閃躲着她自己的嘴脣,不願讓那男人吻上。那一剎,任寧寧驚恐萬分,她的身體已被男人完全控制住了。
男人那粗壯的手臂像一個緊箍將任寧寧的身體與手臂箍緊,男人的雙腿像鋼的老虎鉗將任寧寧的雙腿牢牢夾在其間。剛經歷過的噩夢難到要在同一天再次重演,自己已經選擇了死亡,爲什麼命運還不放過自己,任寧寧感覺恐怖糟糕絕望極了,同時她也覺悟過來,這世上沒有淨土,人羣充斥的地方固然嘈雜混亂,但人羣遠離的地方卻是隱秘罪惡實施的空間。
抱着必死的決心,任寧寧拼盡全力掙扎着。見任寧寧難以控制,男人急眼了,他將任寧寧的頭朝一棵大樹撞去。
“呃!”任寧寧悶哼了一聲,昏厥過去。
見任寧寧失去了意識,男人將任寧寧放倒在地上,手腳麻利地解開自己的皮帶,拉開自己的褲鏈,掏出自己與生俱來的那根東西。
亮了,正當男人要趴到任寧寧身上去的時候,男人發現自己與生俱來的那根東西亮了,彷彿有太陽正照射着它,極亮。但這是不可能的,此時已是深夜,這片碧水河邊又是燈光稀疏昏暗的一片區域,怎麼會有如同太陽那般強烈的光茫,照在自己的那根東西上,把它照得雪亮呢。男人愣了一下,然後發現自己的整個人,除小腿以下部分,全部被強光照得雪亮,但躺在地上的任寧寧卻仍在黑暗中。這太不可思議了。
嘀嘀!兩個接連的汽車喇叭聲突然襲來,男人嚇得一抖,他向聲音來處扭過臉去,看見兩盞光芒噴射的轎車前燈。男人怔了一下,然後二話沒說,提起褲子拔腿就跑。
男人逃走後,那輛轎車熄滅了車前燈,顯出來是一部賓利慕尚。隨着車前燈熄滅,四下裡又恢復了黑暗。車子靜靜停在那裡沒動,過了兩分鐘,轎車前門打開,從駕駛位出來一個女人,這女人長髮飄飄,模樣清純嫵媚,身材嬌好,看起來比任寧寧大不了幾歲,身上的衣服全是高檔品牌,連鞋帶衣服價值將近二十萬元。
女人步態優雅地向任寧寧走來,手上拿着一支獵槍。走到任寧寧身邊,女人低頭瞧了瞧依然在昏迷的任寧寧,擡起她的高跟鞋,用那尖利的高跟朝任寧寧的手上踩下。手上的神經末梢非常多,是人體上最敏感的部分,雖然女人這一踩沒有將整個人的重量都放在那隻鞋跟上,但那尖利的鞋跟對任寧寧手的壓強還是太大了,大的足夠喚醒一個深度昏迷的人。
任寧寧從尖銳的疼痛中醒來,並沒有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她想起身確定一下自己的身體狀況,卻發現一支獵槍正頂着自己的前額。但拿着槍的並不是一個男人而是一個女人。
“剛纔那個男的?”任寧寧依然擔心剛纔的惡夢,怕已成真。
“他沒把你怎麼樣!是我救了你!”女人表情高冷地說,彷彿她是救世主。女人臉上高冷的表情換到一般人身上只會顯得矯情和令人生厭,但在這女人的臉上,高冷的表情卻反而爲她的優雅美麗增添了幾分神秘。
“謝謝你!”任寧寧安下心來說,沒有意識到剛纔這拯救了自己的女人曾將她那尖銳的鞋跟踩在自己的手上,只爲將自己喚醒。
“你爲什麼這麼晚還在這裡,還穿成這個樣子?”女人瞧着任寧寧身上套着的被罩皺了皺眉,雖然她沒有看出那是被罩,但因爲習慣了高品質的衣服,她已經不能再忍受品味低下的衣服了,所以對於任寧寧的這條裙,她習慣性地感到鄙視與厭惡。
“你可以先把你的槍拿開嗎?”任寧寧想站起身來,不想再被一支獵槍頂着腦袋。
“你先回答我!”女人命令。
“可我想先站起來!”任寧寧再次感到了他人的惡意,她想拒絕這惡意。
“你要是不回答我,我就開槍打死你!”女人威脅。
“那你就開槍吧!”任寧寧心想,你開槍我也就省得跳河了。
“我真的會開槍的,你不要在這兒跟我耍倔!”女人以爲任寧寧只是在跟她搞對抗。
“不,我希望你真的開槍!你就開槍吧!”說着,任寧寧不再看女人,把眼皮低垂下去。
女人何等聰明,立即明白了任寧寧也是來尋死的,對任寧寧的提防心已沒有方纔那麼厲害了。
女人把槍從任寧寧的額頭上挪開,說:“你起來吧!”
任寧寧從地上站起身,依然沒有望向女人,內心強烈的想要拒絕面前這個人向自己投來的惡意,她想立即離開這裡,離開這個想向自己開槍的女人,事實上任寧寧已不想面對任何人,對任何人也不相信,不相信有人會善良的對待她。
“你爲什麼要選擇死,活着不好嗎?”當任寧寧繞向女人的身側,想從女人身側繞過去的時候,女人突然問她。
任寧寧沒有說話,只是繼續往前走。
“你爲什麼不跟我說話?我剛剛纔救了你!”女人伸出獵槍攔在了任寧寧身前。
“活着有什麼好呢?”任寧寧輕輕地說,此刻她的內心隆冬一般蕭條寒冷,感覺不到活着的半點好來。
“活着有錢,你可以買任何你想要的東西,別人有的,甚至別人沒有的東西!”女人說着向任寧寧走近。
“買什麼,我應該買什麼?我想要的東西,我能買得來嗎?”任寧寧不覺得她所想要的別人對她的善意,身邊的人對她的愛的支持,所處的環境是安全的,這其中的哪一樣可以靠錢買來。
“別墅,豪車,奢侈品,珠寶,這世上哪一樣東西不可以用錢買到,只要你有錢!”說到這兒,女人的臉上不再冷漠,開始有了神采。
女人仰起頭深吸一口氣又隨即呼出來,伴着舒暢又無奈的喘息聲。那氣流噴到任寧寧的臉上,帶着濃重的伏特加的氣味。雖然任寧寧不喝酒,聞不出伏特加的氣味,但這女人喝了酒,這一點,任寧寧還是可以確定的。
“你擁有了這麼多,你不怕別人來搶劫嗎?甚至你的朋友都可能因爲這些東西而殺掉你!”任寧寧想起了爸媽的死,於是對女人這樣說。
“我可以招聘一些人,他們可以保護我!每天被他們簇擁着,隨時可以對他們發號施令,這很爽,這是你擁有了超越一般人的財富纔可以尊享的一般人所不能擁有的權力,是專有的人生樂趣!”女人說這段話的時候,她的眼睛像星星那樣閃耀起來,她的身體因爲感到享受而輕輕搖擺。
“可是你能拿錢買來的,別人就可以拿錢買走!你拿錢買來的那些人,可能隨時爲了別人的錢而背叛你,這樣的生活,真的安全嗎?”
“人生哪來那麼多安全!能有幾個人的人生是徹底安全的!大部分人的人生都不過是場賭博!你不敢賭你就註定失敗,你敢賭纔有贏的希望!膽小的貪圖安全的人是註定永遠的失敗者!”
女人說這番話時,她的聲調強硬了起來。任寧寧的說話惹惱了她,讓她再次感到任寧寧在跟她對着幹。她討厭別人跟自己對着幹,尤其還是像任寧寧這麼一個穿着寒酸,一看就是既沒錢也沒社會地位的普通人。這幾年已經越來越少人敢跟她作對,她周圍的人對她不是唯命是從就是尊重仰視,唯一能夠玩轉她的命運的能跟她對着幹的人,在她看來也就只有她這場賭局的莊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