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長江東逝水,去舟已經停在碼頭。
關羽親自來爲張遼送別。
張遼拱手,“這廬江戰略,我會按照雲長你說的做,我回去就命水軍先佯攻濡須口,將東
吳的船隊調度至濡須口,然後主力南下過江,與雲長一道南北、水陸夾攻這廬江城!”
關羽頷首,也拱手回了一禮,“那關某就靜候文遠逍遙津之後再度名聲震九州,於那濡須口威懾那江東羣小,上一次是小兒止啼,這一次是讓那孫權碧眼兒從此難眠,聞遼喪膽!”
“哈哈哈哈…”張遼笑了,然後補上一句,“不過,按照這個打法,很快這廬江就會變幻旗幟,接下來便是建業,便是吳郡,這些之後…”
張遼說到這兒頓了一下,然後深吸一口氣,無比鄭重的張口:“接下來就是我與雲長交手,哈哈,說起來…若在這江東狩場,能與雲長大戰一場,無論勝負,此生不負啊。”
關羽微微一怔,張遼卻還在大笑。
關羽淡淡的道:“出於同鄉之誼,兄弟之情,文遠哪…我絕不願有這一日。”
張遼笑道:“我也不願意,然而…世事難料,局勢就發展到這兒了,但我知你關雲長,你亦知我,在東吳亡國之前,我們都不會留手…你、我會勠力同心!”
關羽因爲張遼的話有些觸動,嘆息道:“是那位卓榮姑娘麼?昔日刮骨療毒,我也與她有過一面之緣,文遠與東吳有深仇大恨,關某如何會信不過你…”
說到這兒,張遼沒有再接話,似乎是想到了某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然後,兩人在江邊莊重地躬身互拜,張遼身旁的高柔、關羽身旁的周倉,也拱手向對方行禮。
而後,張遼與高柔已經踏上了歸船。
倒是…距離關羽不遠處站立着徐庶與關平。
關平問:“徐先生,這張遼縱是曾威震逍遙津,可魏軍素來不擅長水戰,便是他率軍去攻濡須口…能逼得廬江回援麼?”
面對這樣的問題,徐庶笑了,一邊笑,一邊感慨道:“便是那吳下阿蒙都有‘三日不見,刮目相看’之言,更何況是張文遠呢?他經歷過赤壁折戟,從那之後,他便開始從最基礎的學起水戰,士別八年,這張文遠已經與你爹一樣…在統兵上再沒有任何弱點了!”
這…
徐庶的話讓關平沉吟了一下,關平咬住嘴脣,然後艱難的開口,他問道:“那我爹與張文遠若對壘?誰會更勝一籌?”
這次,換作徐庶遲疑了,他的眉毛微微的凝了一下,然後才說。
“我不知道,但唯獨能知道的是,這將是一場光明正大的戰鬥——”
是啊,說出來也諷刺,在宵小齊聚的江東,竟會有這樣一場正大光明的戰鬥!
這是對東吳巨大的諷刺啊!
…
…
許都城,皇宮重地,長樂宮。
天子劉協惶恐地踉蹌後退,“怎麼?魏王竟要遷都?朕…朕這一生已經遷都過兩次了,從洛陽到長安,從長安到許都…每一次,都是生死一線,他…他魏王也要學董卓?學李傕、郭汜麼?”
天子劉協身邊站立着的是長樂衛尉陳禕,以及…名士魏諷,此二人是一對至交好友。
陳禕擔任長樂衛尉,本就是負責守護天子周全的,魏諷則是北方名士。
今日…天子劉協本是經陳禕引薦,傳召魏諷,想聽聽他講述北方文壇的趣事,哪曾想…程昱直接前來稟報,說是魏王下令:
——五日之後離開許都,遷都洛陽!
無疑,這讓今年已是三十五歲的劉協驚怖萬分,遙想當年遷都長安,從長安千里歸於司隸,風餐露宿、九死一生的經歷,劉協心頭下意識的緊緊的捏了一把汗。
程昱連忙道:“陛下,魏王已經定下了行程,所有準備均已妥當,再說了…陛下不是也心心念念想要回故都洛陽麼?那裡是陛下生長的地方啊…如今洛陽重築,煥然一新…如今皇宮的修建比之當年還要雄偉、闊綽…”
不等程昱把話講完,劉協直接打斷,“程尚書…說的是魏王宮吧?”
這…
劉協的話讓程昱啞然了,的確…漢皇宮是重修了,但事實上,魏王宮修建的比漢皇宮還要宏偉、恢弘更多。
這個事實也讓程昱啞口,無法再回答劉協的話。
呼…
一時間,此間長樂宮殿陷入了沉寂,唯獨能聽到的是天子劉協那不間斷的、長長的呼氣聲。
終於…
劉協還是像以往一般,徹底想通透了,一屁股坐回龍椅上。
他攤着身子,彷彿…已經釋然了一般。
呵呵,不釋然又能怎樣?他不過是一個傀儡?他能決定自己的命運麼?
他能決定這帝都是許昌還是洛陽麼?
“程尚書,朕…朕問你…魏王要遷都,那…那許都城的百姓怎麼辦?他會學董卓…將這許都城大肆劫掠一番後,一把火將這許都城焚燼麼?還是說…他…他要把這裡原封不動的送給那關羽?”
唔…
劉協的這個問題,又一次讓程昱啞然。
其實,這個問題也是他想知道的,但…如今,魏王下達的僅僅是遷都的命令,其它的什麼都沒說。
但,考慮到魏王一貫的作風,把這裡的繁華留給那一對關家父子,顯然,這是不可能的。
那麼…
真的要焚燼麼?
“陛下的問題,臣…並不知曉,一切還需等魏王的命令。”程昱隨便搪塞了過去。
“好,好,好…”劉協無奈的起身,他那彷徨、茫然的眼神不斷的瞟向四周,像是對這許都城的漢宮依舊是有所留戀。“朕…朕年幼之時被那董卓脅迫…登上了這至尊之位,半生顛沛流離,如今…好啊,一切又回到了原點,又…又回到了朕一切的原點!”
說到這兒…
劉協屏退身前的所有人,在這空蕩蕩的長樂宮殿,他哭了,哭的歇斯底里…
他坐倒在地,“二十年三次遷徒、三次被人脅迫遷都…這天下?還有比朕更苦的皇帝麼?做皇帝做到朕這份兒上,是不是…曠古爍今哪!啊…哈哈…嗚嗚嗚嗚…”
劉協一邊哭,一邊苦笑了起來!
這邊,天子劉協還在痛苦呻吟,另一邊…程昱快步走遠,魏諷與陳禕對視了一眼。
陳禕先是小聲感慨一句,“陛下命苦啊…”
魏諷則是咬了咬牙,他左右環視,似乎是確保沒有耳朵偷聽後,才說:“我們還需要一些時間…如今我們的力量,僅有少府耿紀、丞相司直韋晃,還有太醫令吉平…及其子吉邈、吉穆!死士的數量也不夠,這樣的力量還是太薄弱了…不足以推翻那曹操!”
陳禕頷首,“看起來,陛下還得再隱忍一些時間哪…”
說到這兒,陳禕恍然想到了什麼,“話說回來,之前你提及的要接觸那荊州使者諸葛恪…可去試探了下?聽聞…這諸葛恪背後的正是近年來名聲顯赫的那關家四郎啊!”
魏諷搖頭,“這許都城校事林立…如今那李藐剛擔任校事府副統領,他便是背叛荊州而來,與那關麟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擔心…我若去接洽諸葛恪,會引起他的猜忌…反倒是讓校事府格外留意你、我!”
陳禕鄭重點頭,“魏兄所言極是,小心駛得萬年船。”
說到這兒,幾名虎賁軍士巡邏至此…
陳禕與魏諷迅速的收斂起心神,再不說話,只是大踏步的往宮門處走去。
如今的皇宮…
陳禕率領的御林軍不過是做做樣子,如同那天子劉協一般傀儡而已…
真正掌握着此間皇宮所有人生殺大權的是曹操的虎賁軍哪!
自打那衣帶詔後,曹操對皇宮已經格外的留意,戒備森嚴。
…
…
不過幾日,曹操變得憔悴了許多,他坐在病榻上,聽過程昱的稟報後,問上一句:“天子就這麼說!”
“是!”程昱如實稟報,“天子問大王?是會學董卓…將這許都城大肆劫掠一番後,一把火焚燼呢?還是要把這裡原封不動的送給那關羽?”
送?
這個字…彷彿微微刺激到了曹操,使得曹操虎目一凝。
“許都城,孤已經治理、操持了十餘載,此間匯聚了多少豫州名士、潁川才子,若非這些潁川才子,孤如何建立起如今的大魏?孤豈會將這裡拱手讓人?”
曹操的話說的堅決。
只是,程昱在來此魏王宮的路上,提前聽到了一些風聲,是今日那諸葛恪又一次覲見魏王的消息。
似乎…是諸葛恪提出了補充條件,避免大魏行殘暴之舉,讓許都城生靈塗炭。
當然,這只是消息…具體談話的內容,程昱也並不清楚。
倒是此刻,曹操主動提起,“仲德,今日一早那諸葛恪又來了,他要孤不得行殘暴之舉,不得讓許都城生靈塗炭,呵呵,他背後的那關四倒是會打算盤哪,這關四是讓孤將苦心經營了十幾年的一座繁榮都市,一座軍事要塞拱手讓給他…不許生靈塗炭,這關四是打許都城百姓,是在打孤的子民主意啊!孤豈能隨了他的心意?”
這…
曹操的話讓程昱疑惑了。
在大方略是“遷都”前提條件不變的情況下,現在放在曹操面前的只有兩條路。
一條是學董卓,把整個許都城都劫了,然後一把火將許都城焚燬,強迫百姓與他一道遷都。
如此一來…就避免了將一座繁榮的都市留給荊州,但卻…將招致天下人的非議,成爲第二個魔王董卓,遺臭千年。
另一條路,則是把許都城原封不動的讓給關麟,可這樣,一來對三軍士氣的打擊太大了,二來…這麼繁榮的一座城池,這麼多人口,這無疑…是助那關麟,助荊州…變得更強了。
可現在。
荊州提出不能生靈塗炭,曹操又不想讓那關麟遂了心意,這該如何是好?
正直程昱疑惑之際,曹操的聲音再度吟出。
“仲德莫要忘了昔日孤南下時,劉備攜民渡江,整個新野城的百姓悉數跟他一道逃亡…他假仁假義的劉備,治理新野城不過數載…尚且能如此?孤治理許都十餘載?如何就做不到呢?”
說到這兒,曹操頓了一下,然後“呵呵”一聲淺笑,接着說:“孤已經與那諸葛恪說過了,孤不會強迫孤的子民隨孤北上,可若是他們自己要跟着孤往洛陽去,那他荊州也不是想留就能留下的!”
這…
程昱一怔,他很快領會了曹操的意思,連忙張口,“那諸葛恪最後答應了?”
“他不答應還能如何?”曹操已經緩緩的站起身來,一邊邁步向前,一邊說道:“孤不強迫百姓遷徒,可荊州也不能強迫百姓留下,呵呵…孤治理這許都城十餘載?孤待這邊的百姓、氏族不薄,這裡又是荀令君替孤選的王霸之地?孤的子民一定會跟孤走!孤有這個自信!”
的確…
曹操屠過徐州,屠過陳留,屠過鄴城,但唯獨…對許都城,對豫州的百姓是極好的。
誠然,這有豫州、許都是曹操的根據地與大本營的緣故。
但…更多的卻是因爲昔日曹操發家時,靠的是“譙沛武人”與“潁川氏族”,潁川就是許都下的一個縣城啊…
作爲條件,曹操自不會把最冷酷的一面展現給許都、乃至於豫州百姓。
普天之下,若有一處是親和曹操的,那無疑,一定是這裡。
程昱明白了曹操的算計,也是能體會他的自信。
只是…
“大王…”程昱還是忍不住提醒道:“大王既如此答應這諸葛恪…那是去是留就全繫於百姓自主決定,怕是爲了留下更多的百姓、氏族…荊州會派人遊說此間百姓,讓他們留下來啊…”
“哼…”伴隨着程昱的話,曹操一聲冷哼,當即展現出了他萬丈豪情的一面。“讓他們荊州儘管遊說,若孤治理許都城十餘載,這麼多年與此間才子、氏族同心協力,一榮俱榮,更是廣施恩於此間百姓…難道孤做這些,還比不上他們遊說五日?呵呵…若真如此,那活該這些百姓,這些豫州士人對孤背棄…”
自始至終,曹操的聲調極高,言語間滿含的是無限的自信!
就像是他已經完全篤定,許都城的百姓、氏族、士人都會跟他走——
一個也不會留下來——
凡是曹操認定的事兒,他一如既往的會篤信,會堅持!
…
…
——『魏王喜得良婿,無比器重,良婿名喚馬鈞!』
——馬鈞!
當關麟看到李藐借丐幫之手傳回的這一條消息。
準確的說,是“馬鈞”這個名字時,無疑,關麟是驚愕的,是不可思議的。
特別是曹操招馬鈞爲孫女婿,無比器重,委以重任,這一條…甚至讓關麟渾身下意識的顫粟了一下,更讓他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
——『如果真是那個馬鈞,那便是我疏忽了呀!』誠然,歷史上的馬鈞是很牛逼,牛逼到能在沒有任何文獻考量的前提下,原創出“龍骨水車”、“輪轉式發石機”、還原“指南車”、改進“織綾機”、改良“諸葛連弩”,堪稱這個時代的大發明家,是堪比“魯班”、“墨子”這樣傳奇人物的存在。
作爲對這個時期無比熟悉的關麟,對馬鈞自也不陌生。
但,在關麟的印象中。
現如今…這馬鈞不過是一個弱冠之年沒有背景,沒有人提攜,出身貧寒…
真正的出仕還是在十幾年後曹睿時代!
還是因爲“改進綾機”而出名,成爲曹魏內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給事中”,便是再刻苦鑽研,可一生就那樣兒了…完全不得志!
他是發明了一些東西,但也並沒有被看重,且大肆推廣。
這樣的一個人物,在關麟的經驗世界裡,縱是身處曹魏之地,卻從未被列爲蜀漢的“威脅”,更說不上去主動挖掘、拉攏!
何況,馬鈞這樣的年齡,這樣的貧寒身份,這樣的名不見經傳,關麟就是想挖掘出來,那無異於大海撈針。
偏偏就是這樣一個人物,竟提前二十、乃至於三十年,在曹操時代被委以重任。
這點是關麟無論如何也不能理解,無法想象到的。
事實上,這就是所謂的“蝴蝶效應”,若不是因爲關麟,若不是“沔水山莊”,若不是“飛球、連弩、偏廂車”的大獲成功,曹魏…怎麼會如此重視一個整天愛瞎琢磨的年輕匠人?
程昱怎麼會大力支持他,甚至將他收在府中;
曹操又怎麼會挖掘出他,甚至…將寶貝孫女兒曹嬰也許配給他!
這都是因爲…關麟的出現,讓“發明”、“創造”大方異彩,讓“巧匠”、“匠人”的身份水漲船高。
關麟是撲棱了一下翅膀,誰知,整個曹魏卻已經是一陣海浪驚濤!
“呼…”
此刻的關麟不由得長吁口氣,連帶着伸出手,重重的一拍腦門,感慨道:“我這還真是百密一疏啊…”
蝴蝶效應影響的範圍是無法預估的。
故而,這一次…就連關麟也很沮喪。
“若是馬鈞的話…那或許很快,這飛球的製作…就能被曹魏破解,那樣…雙方都有了空軍,就不好對付了…”
關麟在這邊小聲沉吟,方纔從平魯城歸來的陸遜將這些…連同情報,悉數聽在耳中。
“怎麼?不過曹操重用了個名喚馬鈞的孫女婿…怎生讓雲旗這般沮喪?”
“伯言不懂…”關麟“唉”的又嘆出口氣,他沒有說那麼多,只是…心情上,無疑落了一大截。
是啊…原本在熱氣球的加持下,在一系列軍械的加持下,關麟以爲老爹在蕩平了東吳後,只需要回軍北上…都足以對曹魏橫推了。
可現在…突然就多了一個能夠予以反制的對手。
這就像是前世,原本唯“鷹醬”有大蘑菇,突然間…“兔子”也有了大蘑菇!
那就是一個全新的故事了…
所謂——手上“沒有劍”和“有劍不用”…那完全不是一回事兒!
無疑,這已經爲荊州的北上邁上了一層厚厚的陰霾,變故橫生。
“先不說這個了…”
馬鈞的事兒,考慮到如今曹操對馬鈞的態度,什麼諸如“刺殺”、“暗害”這類的方法,那鐵定是沒可能的!
要怎麼做?該怎麼做?
還是需要關麟細細的去思考對策!
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想出來的。
關麟權且放在一旁,但…當務之急是另外一件事兒,是——許都!
“伯言在平魯城附近,應該能聽到一些許都城的消息吧?”
“你是說?曹操要遷都…”
“沒錯,按照飛鴿傳來的消息,也就這幾天了,曹操將遷都洛陽…”
“真沒想到,從建安元年九月,天子被曹操迎往許昌,並宣佈遷都於此後…如今差幾個月就二十年了…曹操竟會將二十年治理下的城郡拱手讓出…”
關麟與陸遜一人一句,關麟的語速極快,陸遜的語速則是多出了幾許感慨。
聽到這兒,關麟笑了,“曹操纔不會那麼好心將許都城拱手讓出呢?”
“雲旗的意思是?”陸遜一驚,“他不會學那魔王董卓吧?”
“這倒不至於。”關麟淡淡的說,“我已經讓元遜提出要求,不許生靈塗炭,更不許焚燬許都…曹操也答應了,所以,當務之急…是我與曹操爭奪許都的百姓、氏族…我要讓這些百姓、氏族留下來,而曹操是要讓這些百姓自願北遷。”
這…
關麟的話,一下子讓陸遜的眉頭凝起,他忍不住道:“曹操在許都城治了將近二十年,可給你的時間只有五天,五天…又能遊說多少人?留下多少人?”
戰爭…爭的是城池,卻也是人口。
在農耕時代,一個人口往往就意味着一定的生產力,就意味着田稅、糧食…是戰爭的雙方必須爭奪的。
這也是爲何曹操的戰略中,凡是邊境之地的百姓,悉數遷徒往內地,哪怕遷徒的過程中會死一多半,但只要有一人遷進來,那對曹操而言就是賺的,因爲…那死掉的一多半人,不會成爲敵人的生產力!
——這是一門殘酷的數學,以及…建立在百姓屍骨上的運營啊!
“雲旗…你有把握留下來三成的百姓麼?”
陸遜見關麟不說話,又鄭重其事的補上一句。
關麟則是沉吟了一下,微微閉上眼睛,像是在計算與冥想,過了一會兒,眼睛徒然睜開,然後開口。
“三成哪夠?我最多讓他曹操遷走三成——”
像是一下子,關麟的語氣就變得一絲不苟與不容置疑了起來,這事兒,他像是心裡早已經有了底兒!
…
…
江陵城,關家府邸。
今日,胡金定,這位關羽的夫人,這位誕下關興、關索、關麟的關家女主人,她一掃前幾日的陰霾,總算是笑了。
至於緣由,千挑萬選…總算是選到了樣貌可人,彬彬有禮,有頗有家教的女子。
沒錯,胡夫人正在爲四子關麟挑選填房丫鬟。
說起來,這已經是胡夫人第五日的挑選,自打江陵城…吳軍灰溜溜的逃走後,選填房丫鬟…這項被耽擱了許久的事兒,又一次被胡夫人提起,並且付諸於行動。
之所以,她一連幾日…面頰上陰霾陣陣的原因。
則是…坊間聽聞是胡夫人爲四子關麟挑選“填房丫鬟”,故而…報名的極多,多到每日都需要胡夫人從幾十個中去挑選。
但…一連四日,胡夫人是越挑,心裡越是失望…越是落差大。
這都是什麼呀?不是歪瓜,就是裂棗,好不容易有個相貌過得去的,可一張嘴…那臭味兒,直接讓胡夫人差點乾嘔出來。
胡夫人也是心累了…醉了!
當然,填房丫鬟嘛…就不是成親過日子的,傳授技巧的任務是要大於長相、皮膚的,可一來…是自己兒子,胡夫人恨不得按着挑媳婦的標準去選…
二來,胡夫人太瞭解這個兒子了。
他可是連父親關羽都會針鋒相對,一點面子都不給的孩子呀!
…他的眼光定然是極高的!
若是隨便挑選一個,那別說傳授技巧了,怕是…還沒上牀,直接被他光溜溜的踢出房間,都很有可能。
故而,胡夫人也是提高了要求。
但古代,知書達理、保養好、身段好、氣質佳的女子不是沒有,但多出自大家閨秀…
哪個家族也不會讓大家閨秀做填房丫鬟!
可若是窮苦人家的女孩兒,往往營養不良,臉上都是菜色…皮膚也粗糙的很,單單胡夫人這關就過不去。
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胡夫人選到了,還是一對姐妹,年齡雖然小了一點,但是…皮膚細嫩,樣貌也可人、好看,特別是嘴巴…姐姐的嘴巴甜的不得了,妹妹則顯得拘束一些,但那股子淡雅如含苞待放的感覺,胡夫人喜歡極了。
唯獨…就是小了點兒,比關麟年紀還小…這讓胡夫人有些擔憂。
——『這一對姐妹…到底能不能教了雲旗啊』
心念於此,胡夫人問:“你們可知道來這裡是做什麼?”
站在胡夫人面前的一對姐妹,年齡大一點兒是姐姐孫魯班,小一點兒的是妹妹孫魯育…
“回稟夫人…”孫魯班當先開口,“我與妹妹原本也是官宦之家,生在廬江,只是…家人死於戰火,我與妹妹便遷徒到了江陵城,這些年雖再沒有受到過家門的教導、薰陶…但幾年前,還是從幾名姨娘那裡學到一些的,知道…知道…該如何…”
孫魯班本是大大咧咧的性子…
此刻竟故意拘謹了些,乃至於把那關鍵的地方描繪的閃爍其詞,可越是這樣,反倒是越讓胡夫人相信。
“那你說說?你姨娘是怎麼教授你的?你若做了填房丫鬟…能如何傳授給本夫人那兒子?”
這…
孫魯班本想在裝一下,可這種事兒,她明明就知道,心裡更是藏不住。
“先…先…”她儘量剋制的說,“先用手,然後用嘴巴…最後…”
不等她把最後的話吟出,“夠了…”胡夫人已經喊停,能說到這裡…差不多,就是懂的,是受過老婆子…或者說是她姨娘教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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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夫人很滿意…
“那你們準備一下,本夫人做主了,從今天起吃住便在關府,待得吾兒歸來後,便由你們侍奉…不過,吾兒的性子…你們多半也略有耳聞,要循序漸進,不可…太過魯莽,嚇到他!”
隨着胡夫人的這番話。
孫魯班與孫魯育彼此互視,可眼中卻是截然不同的眼芒。
孫魯班像是在告訴妹妹:
——『我就說嘛,憑你、我的姿色,進這關府…做個填房丫鬟,輕而易舉,小菜一碟…』
妹妹孫魯育眼神中則有幾許迷惘,像是再說。
——『這…這就進關府了麼?那…那等關麟歸來,我與姐姐要如何服侍呢?若按照姐姐說的,要靠近那關麟,萬一…萬一…』
不等兩人繼續四目相對…通過眼神傳遞心中所想。
已經有關府的管家領着兩人去熟悉院落,安排她們的住所。
倒是胡夫人不慌不忙的打開名冊,看到兩人的名字,小聲吟道:“大茹,小茹…倒像是書香門第的女兒,這一對姐妹的父母倒是給她們起了個好聽的名字。”
就在這時…
“哎呦喂…”隨着一聲粗獷的聲音,帷幕後的糜芳、馬良走了出來。
方纔發出粗獷聲音的是江陵城的新英雄——糜芳。
倒是馬良在走出後當先開口,“夫人喚我二人前來…就是爲了給雲旗公子選這填房丫鬟麼?”
胡夫人頷首,“不孝有三,無後爲大…我與雲長也並不年輕了,所圖…唯有看到孫兒這一輩啊!故而請你們來做個見證…”
胡夫人的心情,馬良理解。
只是…
糜芳撓撓頭,“按理說,這是三弟的家事兒,我不該過問,三弟的年紀與身份,有幾個填房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如今這大戰在即的,雲旗又操持着此間的局勢,顧得上…學這些個麼?”
隨着糜芳的話,馬良也開口:“是啊,事急從權…如今的一切都以大業爲重…這等事兒…”
不等馬良把話講完,胡夫人直接脫口,宛若提前就想好了反駁他們的話術。
“昔日劉皇叔喜得阿斗也是在戰亂之時,那時的劉皇叔尚是朝不保夕…翼德誕下張苞、張星彩似乎…也是多事之秋吧…”
說到這兒,胡夫人不失禮數的笑了,“古人有言,一陰一陽謂之道,男兒征戰沙場本是無可厚非,可也不見有誰…征戰沙場,就耽誤了這子孫傳承之事,再說了…昔日我爲興兒安排時,便是你們阻撓,現在…興兒都不在了,卻都沒有嘗過這個中滋味,更是沒有留下一子,此…我爲人母,只覺得痛惜萬分哪!”
其實。
胡夫人還想說關索…
看看這孩子,沒有給他安排填房丫鬟,整個心就靜不下來,整日裡與那鮑三娘、王桃、王悅混在一起,娶又不娶?那些小丫頭的肚子也不見大…
簡直…沒有半點消息…沒有半分動靜,這可急壞這位胡夫人了。
關興、關索…這樣的故事不能發生在雲旗身上啊!
胡夫人還指望着雲旗…讓她抱孫兒呢!
正所謂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