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魏延需要調動,關羽還要調動文聘、田豫二人。
文聘留在襄陽純屬無用,你讓一個南陽人去守襄陽,隔着漢水跟南陽的北府對峙……顯然存在一些情理上的問題。
不出問題還好,出了問題,那責任就在自己違背用人原則。
於是文聘移鎮江夏,回到熟悉的江夏,擔任江夏郡守,將這裡馬超留下的尾巴收拾乾淨。
隨後輪到田豫,田豫以持節、護匈奴中郎將的身份前往兗州……這是個代表漢室天子,撫慰、指揮南匈奴僕從軍的邊境將軍,常常與度遼將軍搭配幹活。
五月十七日,田彭祖送父親田豫離開江都,途徑糜城。
荊湘馳道南北縱橫,糜城處於馳道十字路口,原本有一座烏扶邑,是一個比較繁華的聚落、市肆,是江都北邊的外圍第一據點。
現在糜城已開始拆解,自南陽、湘州動員來的三千勞役正在糜城之北,荊山山腳之下爲皇后田嫦修築宮室。
田嫦暫時對龐大、奢華的宮殿羣缺乏認知,也沒有那麼多的想法,所以按着她的要求修築出來的宮室……更像是豪強的塢堡。
什麼複道、樓閣、花園、人工水池、遊戲園林統統沒有的,只有傍山縱橫開挖,周長約在六裡的寬闊地基……按着地基修築而成,赫然就是一座依山建立的軍事據點。
田豫、田彭祖父子在此分別時看到施工跡象,不由面面相覷。
按照慣例,太子東宮是沒有武庫的,可皇后、皇太后的宮室裡是有武庫的。
以田信的爲人,肯定會從南陽、湘州輪番徵集守宮衛士,進行府兵模式的輪番當值。又有堅城,還有合法儲備的重裝軍械……那麼有所變故,皇后將擁有一支可以迅速投入戰鬥、鎮壓的重裝軍團。
輕裝部隊除了剿匪還有點用外,對付其他武裝唯一可靠的就是重裝兵。
裝甲力量,就是正義。
皇后的懿旨,在以孝治國的大漢,往往緊急情況下可以代替尚書檯的詔書,彌補政變的合法性不足的問題。
如果皇帝沒了,皇后成了皇太后,那太后的詔書……影響力更大,蓋過尚書檯里正規的詔書,也是有例可循的。
一個活着的太后,就是一個合法的詔書印章。
一種引狼入室的想法陸續浮現在這對父子腦海,現在就看皇后支持誰。
是支持母家,還是支持今後的兒子、夫家。
四位長公主,顯然都有些出嫁爲夫的意思;現在大漢的皇后今後會着重考慮誰家的得失?
應該會是帝室的得失,帝室的得失,就是她的得失。
按着董允、費禕等人的想法,要將漢室內戰引申發展爲田氏內戰……這樣能最大程度壓制內戰爆發的可能性,田氏內戰的勝負,並不能直接決定漢室社稷的滅亡,因此後來的漢室忠臣還有迴旋的餘地。
只是他們的計劃失敗了,如果是田嫣當皇后,那效果會更好一些。
只要當皇帝的還是先帝血脈,哪怕今後再娶田氏女,再再娶田氏女……都是可以接受的,只要渡過這最初艱難的時刻。此後天下一統,人心思定,都會壓制田氏家族。
董允、費禕等人的想法、行爲失敗了,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現在一個宮室修築、守宮衛隊都要依靠孃家人的皇后,有一種人身被守宮衛隊軟禁的嫌疑……這樣的皇后,今後即便心裡向着漢室夫家,可敢不敢勇敢發聲?
事情就是這麼奇妙,田豫、田彭祖父子此刻就在思索怎麼拆掉另一支田氏的根基。
這是一件很複雜的事情,只能心中推敲、計算全局,徐徐推動之餘,絕對不能跟人商議。知道的人越多,那所有人一起完蛋的可能性就越大。
田豫經過南陽時,恰逢南陽進入雙搶時節,可謂是不分男女老少是官是民,都忙的不可開交。
就這段時間,整個南陽的政務是停歇的,所有衙署都是封門停工,官吏都在外面田野上奔波,既有指導百姓收割、搶種,也有計算轄區畝產量、總產量、集體公糧的政務。
除了正規的崗哨、遊哨和武庫值守外,幾乎所有人都在田野,許多等待收割的田壟邊上會安排專人結廬而居,以預防獸類踩踏或火災之類。
展現在田豫面前的除了忙碌的人影外,就剩下光禿禿的田野,或金燦燦等待收割的田野。
雙搶時節最爲繁忙,但因爲冬小麥比水稻早收半個月,所以人力還有個前後調整的機會。
南陽也沒有推廣湘州、江東的雙季稻,沒有早稻、晚稻的說法,只有一季稻。
所以主要是搶收冬麥,種植豆類;然後又搶收稻子,種植其他雜糧。
而荊湘馳道路邊多是河渠灌溉水系豐富的地區,所以不存在土地輪耕、休耕的現象。
這一路北上,田豫走走停停不時調查,對南陽地區的夏糧收穫也有大致認知,不知兗州方面農事生產恢復如何了。不過也多有期待,畢竟馬良是第一個吃田信所做麥餅的重臣,對麥子的重要性有足夠認知。
兗州氣候比之南陽遠遠不如,僅僅降雨量就沒法比。
雖有黃河過境……可引黃河水灌溉兩岸,就現在來說有些沒必要。
兗州舊有的主糧就是米粟,從產量和充飢效果來說,都不如小麥的適應性廣泛。
在兗州推廣小麥,是因地制宜的最佳辦法。
可想到馬氏兄弟與田氏的糾葛,就擔心馬良意氣用事,寧死不吃一口麥,平白惹來災禍。
不能高估任何一個人的道德感、榮譽感,和責任感,也不能低估任何一個人的脾氣。
甚至有可能馬良主動推廣麥子種植,可下面的官吏爲了避免觸怒馬良,會虛張聲勢種植小麥……畢竟就兗州的風俗、民風來說,就沒有吃麥子的祖傳習慣。
麥子,是災荒應急時才大規模種植的東西,在磨坊出來之前,麥子還不如豆類。
見過了南陽冬麥豐產,若在兗州倍感失望……不敢想象,那自己還能否堅持本心?
以患得患失的心情,田豫帶着恩主鮮于輔的骨灰、隨身物品、鮮于輔修復後的鎏金盔甲向兗州進發,他還要聯繫親家、魏國中書令孫資,好把鮮于輔的一切歸還其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