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空被夕陽染成血紅色，我也終於倒了下去，朦朧的視線裡一個扎着羊角辮的矮小身影走向了我。
意識斷片，我又被關入了那個狹小的空間中，就像是將活人釘在棺材裡一樣，伸展不開手腳，沒有五識，靜的可怕。
悠揚婉轉的二胡聲將黑暗撕開了一條裂縫，洋洋於耳，娓娓動聽，兩根琴絃相錯，內弦如男人，沉穩雄厚，外弦如女人，高亢明亮，在陰陽的融合中演繹着絕唱。
在這餘音繞腦中，我睜開了眼，漆黑夜色中掛着一條璀璨的星河，晚風咻咻擦着我的耳朵，緩慢的爬了起來，似乎是在一輛卡車上，道路兩旁的樹，接連往後倒退，老羅懷抱着二胡，坐在卡車一側。
“老羅……”我乾涸的嗓子快要冒煙了一樣。
老羅停了二胡，把一個水壺遞給了我。
心急的灌了幾口，沒想到裡面是酒，不小心嗆到了肺，止不住的開始咳嗽，老羅大手伸過來給我順氣，把我的背拍的啪啪作響，沒有止住咳嗽反而拍的我更難受了。
我撥開了老羅的胳膊，看了看手裡的酒，如喪考妣的心情讓我仰起頭又大口灌了不少，辛辣的味道在口腔裡炸開，一路燒到胃裡，舉着酒壺的我忍不住獨愴然而淚下，失去至親，獨身一人，我該何處去？
“小姑娘啊，心裡苦要發泄出來，不然該作病了。”老羅再次持起了弓，這次胡聲如一縷月光水色，從琴絃上流淌而出，擴散着，盪漾着。
我有些哽咽的問：“我外婆他們……”
“韓家五口人，除了你，無一生還。”老羅輕輕的說道，伴着二胡聲，格外淒涼。
“那屍首呢……”幾乎是擠着牙縫說出的，死後都講究入土爲安，我不想外婆他們成爲孤魂野鬼，飄蕩在這骯髒的塵世間。
“放心吧，雲婆已經派人去尋了。”老羅回答到。
“我暈了多久？”擡起了手，看了看手腕，白黎的蛇身閉着眼，看上去在忍受着痛苦。
“幾個小時，你昏迷的時候瑞秋給你餵了點湯藥，暫時讓他脫離了危險，但是皮肉之苦是少不了了，從高空墜落，就算是白黎，也一樣做不到毫髮無傷吧。”
“瑞秋？我茫然的搖了搖頭。
老羅下巴往駕駛座一揚，我從駕駛座後面的窗戶裡看到了兩個羊角辮。
“我去！你叫小孩子開汽車？”沒想到開車的竟然是雲姑婆店裡的那個異瞳啞女！
“小孩子？你怕不是誤會了點什麼？在這裡，就只有你，纔是小孩。”老羅嗤笑一聲，我麪皮有些發緊。
“那她……”我還是不敢置信，那樣貌看上去就只是個七八歲的小女孩而已嘛？
“侏儒症。”老羅敷衍了一句，我很聽出他似乎不願意討論那個女孩的事情，爲什麼白黎會叫她是啞女呢？真的是侏儒嗎？
可那樣貌沒有絲毫上了年紀的樣子，皮膚嫩得能掐出水來。
“我們去哪？”
“湯店。”
我靠着車身，合上了眼，隨着車子的顛簸，還有二胡的音律，陷入了發呆。
月上當空時。
嗡———嗷！
嗡———哄——嗷！
嗡———轟隆———嗷！
轟鳴的發動機彷彿貼在耳畔，喊叫着他的痛苦哀鳴，刺耳的剎車聲刮穿了我的耳膜，我看到一羣村裡放假回來的男生，個個騎着摩托車，肆意狂飆，他們擺弄車子的樣子像極了馬戲團裡的猴子。
時不時還伴着一嗓子嚎叫，生怕引擎聲音不夠響，吵不醒這沉睡的月光，只有這一嗓子，才能宣泄出他們不爲人知而又放蕩不羈的靈魂。
汽車兩側，被騎着機車的人包圍，他們不帶護具，一般一車帶着兩人或者三人，前面的人負責開車，後面的人負責拿着棒球棒，或者甩棍一類的武器。
“喀喇——”
車窗的一側被人敲碎，幾人不要命的站立起來，狂笑着再次靠近。
“媽的!這羣傻逼沒完了!”老羅扭了扭脖子和手腕在又一波人接近車子的時候，翻身上了車頂，一手扒着副駕駛的門半個身子探了出去，抓住那幾個人揮舞的棒球棒，反手就是一戳，車子失控，衝向了田地間的水溝裡。
“哥幾個，給他點顏色看看!”一個臉上帶着刀疤的紋身男大喊一句。
手裡的甩棍帶上了電流，滋啦滋啦的亂響，那些人都是些亡命徒，有人趁着靠近車子，一個跳躍，就到了卡車的車廂之後，甩了甩電棍。
“你就是韓顏冉？何青哥就是你害的？今天十萬塊和你一隻手選一個留下，不然……”說着甩棍吭吭敲在護欄上，敲擊處立馬變得烏黑。
“誰叫你來的!我不認識你，何青也跟我沒關係!”不明白自己這是又得罪了哪路人馬啊!村長和七叔公都將我韓家盡數納入囊腫了，如今還追着我不放，是何居心？
“廢話真多，不配合是吧!”電棍滋啦滋啦的，讓我忍不住嚥了口口水，可這車子正在極速行駛，當下就是我想跑又能跑到哪裡去呢？
我裝腔作勢的怒罵到：“你們知道我是誰嗎？就敢對我動手？何青山給了你們多少好處!”話罷我抽出相思刀護在胸口，假模假樣的舞了兩下。
“妖……妖女!”
憑空變出一把刀還是有些駭人的，那人後退一步。
“別理他!你忘了七叔公的吩咐嗎？一個女娃，有什麼好怕的。”那個紋身男敲打着車子，碰撞出一串串火花。
面前的人定了定神，再次走了過來，我不敢輕易亂動，怕他看出任何破綻。
在他揮着電棍走向我時，腳下的車子猛然剎車，那人一個踉蹌，向前撲去，一個不穩直接摔倒在了車廂裡，電棍也被他壓在身下，高壓的電流將他電的失禁，也算是害人終害己了。
駕駛着車子的瑞秋，開始猛打方向盤，車頂上的老羅臥槽了一句，三兩下翻了下來。
“瑞秋!你別——”老羅話未說完，車子就開始一招神龍擺尾，橫掃一側的摩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