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爽朗的大笑,自小刀的身後響起。無需回頭,他便已猜出了來人的身份。
“杜先生!”即便小刀已猜出了來人的身份,可在他轉過身,瞧見了杜先生這幅風塵僕僕的樣子時,也不禁感到一陣的差異。
杜先生是一個喜歡享受的人,這一點不可否認!自從小刀與其相識起,就從未發現他有一刻放棄享受,哪怕是稍打折扣。
“我本就在京城附近。前些天,我聽說梁贊在京城現身,便追了過來。”杜先生說道。原來,他也認得梁贊!至於他與梁贊是如何相識,小刀並未出言詢問。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秘密,而身爲朋友要做的,便是尊重對方的秘密。
“老友重逢,你怎麼也不打扮的精神一些啊?”小刀上下打量着杜先生,說道。
“有嗎?”杜先生張開雙臂,原地轉了一圈。而後,他又低頭瞧了瞧自己的周身上下,卻發現並無不妥之處。於是,他便沒有將小刀的話語放在心上,只當是兩人間開了個無所謂的玩笑。
杜先生此舉,反而讓小刀的心底更爲驚疑。小刀眼裡的杜先生,確實是周身上下一塵不染,可小刀卻依舊覺得對方是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就如同趕了很久的路一般。那麼,是小刀看錯了嗎?
不!通過小刀的的觀察,他發現杜先生的疲憊感來自於他身上所散發出的氣質!
“你怎麼了?小刀!”見小刀望着自己發呆,杜先生便開口詢問。
“我沒事!”小刀自然不會將這捕風捉影的事情到處亂說,尤其還是正當着對方的面。於是,小刀適時的岔開了話題。“坐吧!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面了!”他們確實很久未曾見面了!
小刀挪動地方,將自己原本所坐的位置讓給杜先生。而杜先生爲未客氣,徑直便坐在了亭中的石凳上。
杜先生解釋道:“年輕時,曾與梁贊有過交往,並且,我們還是同科的舉子。後因我屢次科舉未能得嘗所願,這才身入江湖。”
既然杜先生主動說起,小刀便順着對方的話題聊了幾句。“梁贊確實也不容易,多年乞討爲生,卻依舊未將其打垮。”
三人在亭中小坐,各自說着些無用的話語。正覺無聊之時,小刀突然想起,自己在京中還真有一間事情未辦。
小刀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衣襟中,一個小小的硬物,還好好的放在那裡。而它的主人,恐怕已經落入林中鳥獸的口腹了吧!
正在小刀胡思亂想之際,坐在他一旁的杜先生說道:“兩位!我還有些事,就先告辭了!”
坐爲此間主人的徐俊,無論出於各種目的,徐俊都應該出言挽留一番纔對。“杜先生何故如此匆忙?廳上已備了酒飯,用過之後再走吧!耽誤不了許多的時間。”
“來一趟京城,要辦的事還有許多,實在是對不住了!”杜先生說道。
讓到是禮,徐俊也並強求對方留下。“如此,杜先生請自便吧!”
杜先生向着小刀打了聲招呼,便獨自離開了。他們三人本就相熟,所以小刀與徐俊也未相送。
“你感覺到沒有?”眼見杜先生走出了花園的拱門,小刀便問了徐俊一句令人摸不清頭腦的話。偏巧,這也正是徐俊想要問小刀的一句話。
徐俊說道:“感覺到了!”
小刀點點頭,說道:“我從未見過杜先生對任何人這樣感興趣過,即便是你、我二人,也不會讓他這樣奔波!”
接着小刀的話語,徐俊補充道:“杜先生的雙眼之中,帶有深深的疲憊之感。雖然他儘量做出放鬆的姿態,卻依舊掩藏不住。”
也許,正是因爲這份對好奇之心,他們才能夠成爲朋友。
“咕咚!”飲盡了杯中的茶水,小刀起身說道:“我也有些事情要離開!”
身旁的徐俊,一把拉住小刀的手臂,說道:“你要去找杜先生?”
“我還不至於那麼無聊!”小刀說道:“杜先生向來神秘,他要作什麼,那是他的事。而我,卻另外有事要辦。”
聽到小刀如此解釋。徐俊鬆開了握住小刀手臂的手掌。只要小刀不魯莽到輕易插手杜先生的事,那麼他便放心了。一來,兩人與杜先生都是朋友。二來,這個杜先生太過神秘了!就連徐俊,都覺得不能夠輕易與之交惡。
…………
“京城、黃氏、水鋪……陳……”
趕車人臨終前所說的這幾個字,始終盤旋在小刀的心頭。在他生命最後的時刻,所說出的這幾個字,定然是他心中最爲重視,或是最爲放心不下的東西。
通過小刀對這幾個字的理解,趕車人應該是希望小刀到京城的一家黃氏水鋪中,尋找一個姓陳的人。
人活一天,便離不開水。由於京城所處地區的關係,地下的水位普遍較淺,所以水井打出的水,多數爲“苦水”,喝起來略帶苦澀。而京城中一些能夠打出甜水的深井,則是被人主人家看管起來,用來向京城中的百姓兜售。由此,便出現了水鋪這行買賣。
水鋪多爲京中之人開設,但店中的夥計,多數爲僱傭的外地人。每當天還矇矇亮時,這些十五、六歲的小夥計,便被掌櫃催促起身。有時天邊的月亮還未完全沉下,他們便已挑起扁擔,挨家挨戶的送水。
今日也不例外!這十餘個小夥計,在送過了附近幾條街的水後,又重新倒在了屋內的這張大通鋪上,準備睡一個回籠覺。
通長的牀鋪上,十幾個小夥子躺的橫七豎八。每日的生活都是這般的單調且枯燥,唯一能夠排解寂寞的,便只有對未來生活的憧憬而已。
“啪、啪、啪!”敲門聲響起。房門並未上鎖,在掌櫃的這三下敲擊以後,便自動的分左右而開。
“起牀了!吃飯了!吃過了飯還得忙活一陣呢!”掌櫃的連聲呼喊。這位掌櫃是一個山西人,話語中透露出濃重的山西口音。
掌櫃的掀開一張張被褥,抽走了一隻只枕頭,可即便是躺在光板牀上,這些小夥子依舊睡的香甜。
“啪!”掌櫃的抄起屋中的笤帚,反手而握,用盡力氣抽打在牀板之上,總算是才讓這些貪睡的小夥子睜開了雙眼。
“掌櫃的!”
“掌櫃的!”
“……”
一個個少年,揉搓着自己朦朧的雙眼,向掌櫃的問好。
“飯都做得了!趕緊的吃吧!”掌櫃的叫起所有的夥計,便離開了這間房間。臨走時,還不忘順手將笤帚立在牆角。
小夥計們起身穿戴整齊,各自去盛自己的早飯。而小刀,正是在這個時候來到的水鋪。
這家水鋪貌似很有名的樣子,小刀在街上稍做打聽,便知道了它所在的位置。鋪子的門臉不大,卻也同樣設有欄櫃。一名同樣是十幾歲的孩童,正趴在欄櫃裡打着瞌睡。
“咚、咚……”小刀伸手,在欄櫃上連敲幾聲,纔將其叫醒。
“早啊!大爺。您是要訂水嗎?”夥計睜開眼,思維還不是很清新時,便本能的與小刀打起了招呼。
小刀說道:“我想要找一個人。你們這有沒有姓陳的?”
見對方是來找人,並不是上門的生意,這個小夥子的熱情頓時下降了幾分。“我就姓陳,我們掌櫃的也姓陳。”
“這不是黃氏水鋪嗎?怎麼掌櫃的會姓陳呢?”小刀問道。
“誰說黃氏水鋪的掌櫃一定就要姓黃的?”小夥子說道。乍聽之下,他說的話還真是頗有道理。
“混賬!”掌櫃的從後院過來,整看到了二人對話的這一幕。見自己的兒子出言莽撞,他急忙出聲呵斥。“說的什麼混賬話,還不趕緊滾到後邊吃飯去!”
小夥子低下頭,溜着牆根向後院走去。在路過這位掌櫃的身旁時,掌櫃的作勢欲打,嚇得他緊忙是加快了腳步。
“呵呵!”掌櫃的一笑,說道:“您別介意,這是我家那不懂事的孩子。”
小刀笑笑,沒說話。
“客官,您是要訂水啊!還是找人啊!”掌櫃的雖然在剛纔已聽清了小刀與自家孩子的對話,卻依舊向着小刀開言詢問。
“老闆!”小刀說道:“這店中只有你父子二人姓陳嗎?”
“是啊!”掌櫃的說道:“這間鋪子,我也盤下沒多久。原來的掌櫃姓黃,我連招牌都沒改就開了張。偏巧,原本店中的這些夥計們姓什麼的都有,唯獨沒有姓陳的!”這個掌櫃的爲人熱情,說話確也是囉裡囉嗦。
小刀聞聽,打懷中取出一物,遞給這位陳掌櫃。小刀問道:“你看一看,可見過這個東西?”
“這是秋生的東西啊!”掌櫃的看出了東西的來歷。
這是一個石頭雕刻而成的東西。由於做工的粗糙,旁人已看不出雕刻者想要表達的意圖。只能是通過聯想,來感覺這隻似狼、似馬的生物。
不需小刀詢問,這位陳掌櫃便主動說起了趕車人的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