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窗外傳來陣陣叫賣聲,崔封身子一個激靈,睜開了眸子。
一夜的“修煉”,崔封大汗淋漓,雙腿發麻。他定睛一看,便看到方九凌側臥在牀榻之上,背對着自己。
“難道是……幻覺?”崔封傻眼了,他不明白,昨夜那種種前所未有的體驗,究竟是自己的幻覺,還是現實。
方九凌翻了一個身,睜開惺忪的眸子,見崔封目光灼熱地盯着自己,俏臉一紅,諷刺道:“你年齡不大,心思卻歪邪得很。”
崔封聞言回過神來,心中大呼冤枉,見方九凌並無異樣,他暗道:“難道真的是幻覺?夢境?”
崔封沉思了一會兒,再擡頭看方九凌,發現她臉色嬌豔欲滴,雙頰之上佈滿紅霞,整個人呆若木雞,怔怔地盯着崔封,如同癡傻了一般。
崔封疑惑地順着方九凌的目光低頭一看,猛地發現,自己的褲襠處,竟赫然鼓起了一個帳子!
“完了……”崔封背過身去,此時此刻,他多麼希望現在能如曹禮一樣患有面疾。
“方姑娘,昨夜練功之時,這桌上的茶壺落了下來摔在了地上,碎片劃破了我的大腿,我這才包紮了一下,是以鼓起了這麼一個帳子……你可不要誤會。”
越描越黑。
方九凌艱難地嚥下嘴中生出的津液,聲音嘶啞道:“無……無妨,是我多想了……你不是要去見一個故人麼……你先出去,我準備準備,然後就動身吧……”
崔封如蒙大赦,趕緊閃身出門。
一出房門,崔封就看見廊道上,那容貌俊朗的店小二,正一臉高深莫測地看着自己。
“廚房煮着稀粥蒸着饅頭,要麼?”店小二笑着問道。崔封點頭:“再來一碟鹹菜……你們這兒有酒麼?”
自從上次在驛站嘗過那劣質的酒後,崔封便念念不忘,那辛辣的口感能讓他暫時忘卻心中深埋的一些東西。
“彆氣餒,男人嘛,熟能生巧。”店小二拋下這麼一句話,幾個兔起鶻落後,便直接從二樓的廊道躍到了一樓廳堂之中。
……
方九凌頭戴斗笠,面紗將她的容貌遮住,但那一席緊裹她身軀的白袍,勾勒出讓人想入非非的曲線,依舊引人注目。
崔封如芒在背,拉着方九凌竄入小巷中,朝着陳府走去。
“哈,這乳臭未乾的小子,給我們送人來啦!”拐過一個巷子,幾個好整以暇的漢子走上前來,擋在了崔封二人身前。
崔封別過頭對方九凌無奈道:“都是被你招惹來的。”
“又不是我讓你走小巷子的。”崔封雖然看不到方九凌的神情,但腦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現出了她那略帶俏皮的面龐。
崔封不願與眼前幾人過多糾纏,掌心中靈力閃爍,那幾個漢子眸一瞪,恐懼得說不出話來。
“滾吧。”
走出巷子後,方九凌環顧四周,忽然間語氣凝重地低聲問道:“你這要去陳府?!”
崔封看着熟悉的街道,答道:“沒錯,我那個故人就在陳……”崔封話還未說完,方九凌突然上前,伸出手猛地將崔封的嘴巴捂住。
“噤聲!”方九凌將面龐湊到崔封近前,一股香風掠過,只聽方九凌低聲絮語道:“你什麼都不知道麼!陳府早在三個月前就被夷爲平地了!據說是一個強大的修士前來尋仇,將陳府上下殺了個雞犬不留。”
在崔封錯愕的目光下,方九凌繼續說道:“陳府被滅的前幾日,那陳蒼瀾家主就傳說被仇家擊殺,沒想到幾天之後,整個陳府便化爲了烏有。”
“如今,陳府舊址,已是一片廢墟,你那故人,肯定已經……”
崔封臉上再無血色,他彷彿看到,陳泓珀瞪一雙滿是驚恐之色的丹鳳眼,在刀光劍影中,化作漫天血肉。
方九凌感知到崔封心中驟雨來襲,不再說話,只靜靜地攙扶着他。
良久,崔封呼吸不再急促,他擡起頭來,緩緩道:“我過去看看……那強大的修士,再怎麼樣也不會隨意屠戮一個路人吧。”
方九凌輕嘆一聲,隨着崔封走去。
陳府,地上的琥理石被鮮血浸染,至今也難以洗盡顏色。那一座座亭臺殿宇、層樓疊閣,盡數化爲一片斷壁殘垣。寥寥幾名巡衛模樣的修士,在清掃着碎石瓦礫上,畢竟這些石材過於沉重,一般的苦工可搬不起來。
崔封看着這一切,雙瞳周圍涌上血色,很難相信,三個月前還欣欣向榮的陳府,竟是在朝夕之間,便成一幅愁雲慘淡的畫卷。
“走吧……”崔封踩着微微泛紅的琥理石,轉身離去。方九凌衣袂隨風飄舞,她看了看殘破凋敝陳府,眸子中掠過複雜的神色,並未跟着崔封走開。
崔封走在熙熙攘攘的主街上,四周熱鬧而喧闐,可他置若罔聞,視野之中一片晦暗,兩旁栽種的青翠欲滴的樹木,落下一片片乾枯的敗葉。
時值七月中旬,崔封走在樹蔭下,脊背發涼,感到一陣陣前仆後繼的徹骨寒意。
走進一家酒鋪,崔封向店家要了一壺最烈的白酒,他渾然不顧,方九凌已經不在他身邊了。仰頭灌下一口烈酒,崔封體內的寒意被驅趕可少許。
一壺酒下肚,崔封臉頰微紅,他身體燥熱,感覺很舒服。
喝完第二壺,崔封口中含糊不清地說着什麼,時而嘶吼,時而狂笑。
接着,他拍了一枚銀元寶在桌上,直接要了一罈酒,一飲而盡!喝完,他放聲慟哭。店家見他出手闊綽,自然不會上前驚擾這位財主。
而周圍的酒客,雖然不滿,但也並未說什麼。能隨手拿出一個銀元寶來的人,在座安城中定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崔封壓制着體內滾動的靈力,不讓靈力驅散他體內的烈酒。趁着醉意,他盡情宣泄。半晌,他趴在桌上,似是酩酊大醉昏死了過去。
“兩日之後,新城主就要上任了,聽說要在城主府前的廣場上舉行盛典,大宴咱們座安城的百姓。”
“誰能想到,昔日的白家家主,搖身一變,就登上了城主的位置呢,原以爲最有可能成爲下任城主的是陳蒼瀾,誰知道……”
“我覺得,此事定有蹊蹺。白宗行才帶人去找陳府興師問罪,結果第二天白府就被屠了個雞犬不留,這也太巧合了吧……”
“噓!想死嗎!小點聲……”
崔封起身,他一直醒着。
“客官你……”那店家見崔封腳步虛浮,欲上前詢問。崔封擺擺手,表示自己沒事,踉蹌着走出酒鋪。
崔封最怕的,就是連報仇都沒有對象,而現在,他有了目標,體內的空虛瞬間被仇恨填滿。靈力一蕩,化去渾身酒氣,他眸子微冷,遙遙看向白家府邸所在之處。
“白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