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風輕雲淡,丹桂飄香,十月十九這一天是本月難得的黃道吉日。
聖庭大酒店,燈火輝煌,二樓宴會廳,各路賓客齊聚一堂,慶賀苗清許家的小公主一週歲華誕。
那一日,崔家準備了厚禮,拖家帶口去了酒宴。去的時候,一家人兵分兩路,崔瑞舜和崔太太上了勞斯萊斯,而崔婉姈則上了岑凡的奔馳小跑。
崔婉姈一路上想了很多:“哥,我不甘心,心裡面好難過。”
真搞不懂婉姈是着了什麼魔?非要死心塌地地倒貼。苗清許那死小子有個什麼好的?
“別傻了啊。哥明天安排帥哥和你見面……”
又來?崔婉姈被崔太太趕着去相了好幾趟親,遇見的都是滿身銅臭味的精明生意人。崔婉姈撇嘴道:“纔不要!你和媽介紹的那些生意場上的男人我看着都不喜歡。”
岑凡恨鐵不成鋼,咬牙威脅道:“不要?聽說你把老爸送給你的布魯斯諾折騰給了別人……”
崔婉姈被岑凡掐着命脈,只得伏低做小,任由岑凡宰割:“我去見還不行嗎?”
遠遠地看見姓廉的那個女人,穿得人模人樣與清哥並肩站在堂外,招待來賓。那副乖巧的孝順媳婦樣,不知道想要做給誰看?
進了大廳就看見苗家二老坐在主桌上逗弄孫女。崔婉姈眼尖,遠遠地瞧見了,立刻撇下岑凡,踩着高跟鞋婀娜多姿地走過去打招呼:“伯父伯母好。小糯米生日快樂哦。”
謝臻笑着招呼崔婉姈:“怎麼沒看見你爸媽和岑凡?”
崔婉姈轉頭望向大廳的一側,努了努嘴:“喏,我哥在皮樂他們那桌。我爸媽估計一會兒就到了。”然後她又笑嘻嘻地跟老人說了些吉祥話,這才準備去女賓席那邊就座。
滕薇薇人生地不熟,皮樂也不好安排她坐在男賓那邊,看見款款行來的崔婉姈趕緊攔住:“婉姈,和薇薇一起過去吧。”
崔婉姈答得歡快,“好啊。”
滕薇薇心中老大的不情願,但此情此景也不好多說些什麼。於是,她悶頭跟着崔婉姈去了女賓的那一邊。
酒宴開始前的十分鐘,崔太太正和桌上的一幫夫人拉家常,其中一個,不停地誇崔婉姈,說得天花亂墜天上地下無人可比。滕薇薇聽了只覺得好笑,私心裡想着:這位夫人也忒會吹牛皮了,也不怕吹得太起勁把牛皮給撐破了。
說着說着就跑了調,有位夫人好心牽紅線:“何靜,你們家皮樂不是單身嗎?不如求崔太太把女兒嫁給你兒子?”
這個話不說還好,一說,何靜立馬就怒了,黑臉道:“我家那個不爭氣,沒那麼好的福氣!”
崔婉姈精神爲之一振,立刻善解人意地笑道:“樂二哥的心上人是這位滕小姐,王阿姨你錯點鴛鴦譜了。”
何靜就是皮樂的母親,也是H省人大主席皮天辰的夫人。皮樂是何靜夫婦的獨子,雖然皮樂歷來有些小調皮,但基本上還是願意聽從何靜夫婦地安排。從小到大,皮樂惟獨在一件事上冥頑不靈,非要娶滕薇薇進門。
何靜冷哼一聲:“婉姈,你誤會了,這位滕小姐只不過是皮樂的同事。”
“呀,何靜,你這話誰信啊?誰會帶個同事來出席這樣的場合?”好心牽紅線的夫人倒是熱心,替在座的夫人們提出質疑。
衆位夫人雖然矜持,但終歸還是保留着一點女人特有的八卦天性,一雙雙眼睛炯炯有神地在何靜
和滕薇薇之間來回地睃巡。
滕薇薇躺着也中槍,臉色極不好看,一腔怒火簡直要燒到天上去。該死的崔婉姈!丫的,她不說話沒人把她當啞巴!滕薇薇剛想發飆捍衛她的主權和尊嚴,卻被廉惜溫溫和和的聲音給打斷了。
廉惜和苗清許客氣而禮貌地對着一桌子夫人舉了舉酒杯。“衆位夫人,這位是我的好朋友。”廉惜跟隨苗清許款款而行,來席間敬酒,剛纔的那段對話恰巧被廉惜聽到。她自然要替好朋友解圍。
苗清許笑道:“感謝各位的光臨,大家務必吃好喝好聊得盡興。”
滕薇薇被這麼一打岔,冷靜了下來,一場風波就此揭過。
苗清許簡短地致辭後,廉惜把小糯米放到寬大的桌臺上進行抓週儀式。穿着紅色蓬蓬裙的小糯米邁着小短腿快速地爬行。她左顧右盼看了看四周,開始玩起了‘丟丟丟’遊戲。勺子、剪子、尺子、書、筆、算盤、首飾、零食、玩具統統被小糯米一個接一個地扔到了地上。到最後小糯米拿着臺桌上僅剩的一枚玉石印章,在手中反覆地把玩,玩了一小會兒,小糯米回頭看了看空空的桌臺,大叫了一聲:“爸爸!”
苗清許長腿一邁,走過去抱起小糯米:“嗯?寶貝,怎麼不扔了?”
小糯米話說得早,已經會用簡單的字眼表達她的各種情緒。小傢伙很是狗腿地把印章推給苗清許:“爸爸,要。”
衆人皆笑道:“哎呀呀,小公主了不得啊。這是要當大官啊。”
苗清許和廉惜倒是明白小糯米的意思,她抓這個東西其實是要給自家老爹。因爲,在家裡,小糯米經常玩‘丟丟丟’遊戲,只有苗清許練書法的玉石印章,從來不許她丟。所以,小傢伙就記下來了,那是爸爸的東西,不可以丟。
廉惜跟着苗清許繼續周旋在各色親友中,整個晚上基本上處於這樣的狀態:微笑,點頭微笑,再次微笑。
終於送客完畢,廉惜回到家幾乎要癱掉。
“很累?”
累?怎麼能不累?回想前些日子,爲了操辦小糯米的生日宴,廉惜被謝臻整天支使得團團轉。爲了家庭和諧,她也就默默地忍了。
生日宴前十天的上午,謝臻拿着幾張賓客名單,對廉惜說:“你來寫請柬。”
接過那幾張密密麻麻的名單,廉惜問:“媽,請柬哪天要發出去?”
謝臻答:“後天。”
“哦。”
“小心別寫錯了寫漏了。”
“哦。”
這件事情說起來還真是話長,原本請柬是要交給禮儀公司打印的。可是,那週五晚上,崔婉姈雷打不動地遵照慣例來了。
廉惜一直糾結於這位大小姐如此執着於一位有婦之夫真的有意義嗎?出於對不同世界觀的敬畏,廉惜就此命題和滕薇薇深入反覆探討了好幾次。
滕薇薇的結論是:“潛移默化,滴水穿石,見機就趁,順利奪位。”
對此結論廉惜憂鬱地仰望星空四十五度,深感自己的前景堪憂。倒不是說她有多留戀豪門貴婦的生活。但畢竟,這世間但凡是活物,總有自己的領地意識。
崔婉姈那天晚上聽說請柬要交給禮儀公司打印,立刻誠懇地向謝臻提出了寶貴的建議:“交給禮儀公司?現在個個都用打印版的請柬,多沒創意啊。我倒是覺得手寫版的好,顯得有誠意又特別。”
謝臻頗有些爲難,說:“這幾百號的賓
客,手寫起來難免……再說了,這字也要寫得漂亮。仔仔的字倒是極好的,可是……”
“哎呀,阿姨,您這是放着現成的人才不用啊。嫂子不就是個高材生麼?堂堂名校的文學碩士,博古通今,這字,必定也是極好的。我說的沒錯吧?嫂子?”
沒錯你全家!廉惜忍不住在心中熱烈地問候了崔婉姈的祖宗八代。當晚,謝臻倒也沒說什麼。廉惜以爲這事就算是過去了。
可幾天後……事情壓根就沒過去。
“怎麼不說話?”苗清許望着廉惜明顯瘦了的小臉有些心疼。早知道辦這個生日宴她會這麼累他肯定要反對。
他記得有兩個晚上,她伏在几案上奮筆疾書寫請柬,他皺眉,問:“怎麼不交給禮儀公司去打理?”
廉惜在心裡第四十九次問候了崔婉姈的全家。爲了家庭和諧,她沒法將實情和盤托出,於是答曰:“我忽然想練字。哈哈,寫請柬似乎也不錯。”
苗清許細細端詳了一番,很是中肯地點評:“你習柳體?唔,很不錯。風骨有了,力道略微欠缺了些,一看就知道是女生的字跡。”
廉惜頭也不擡,眼睛昏花地繼續,隨口應付苗清許:“嗯,我爸也這麼說。”
“我幫你?”
廉惜聞言大喜,苗大人真是個好人。當即笑成一朵花,道:“好啊。”
“那我有什麼獎勵?”
“什麼獎勵?”助人爲樂還要獎勵?
苗清許笑笑,“我要的你有也不難,那些都拿過來。”
廉惜拿起最厚的那一沓麻利地遞給苗清許,然後順便甩了甩痠痛的手腕。果然還是那句話,人多力量大。何況,苗大人不是一般人。那字,嘖嘖,寫得又快又漂亮:要風骨有風骨,要勁道有勁道,簡直就是書法字帖的珍藏版。
終於在十二點之前躺到了牀上,廉惜差一點熱淚盈眶。
“我好累,別吵。”廉惜第N次將某人伸到她睡袍裡的爪子拿開。
“說好了要獎勵的。”某人不依不饒,不要錢地貼上來。
廉惜迷迷糊糊:“什麼獎勵?”
苗清許咬牙:“這就是我要的獎勵!”不管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他都餓了好幾天了,憋久了估計會內傷。
然後,廉惜很快就如願以償,果然熱淚盈眶了……
“啊?哦。就是忽然覺得有點空虛。”廉惜回過神,隨口應道。
“空虛?”苗清許一直搞不懂她的小腦袋瓜子裡都裝着些什麼,說出來的話永遠出乎他的意料。不過,他真的很喜歡,覺得她很有意思,不同於他以往接觸過的任何一個女人。
“是啊。苗大人,我想出去工作。在家裡呆久了,腦子會秀逗的。你也不想你老婆變傻變呆吧?”廉惜習慣性地拖住他的一點衣袖,但凡她只要有求於他,就是這副賴皮勁。
苗清許摸着下巴道:“唔,這個我得考慮。”
廉惜放開小手,蹭到牀的另一側坐好,不理他。
苗清許問:“真想出去工作?”
“比珍珠還真。”廉惜沒有好氣。
“給我考慮幾天吧。”苗清許頭痛,在家裡多好,不用辛苦不用忙,關鍵是他回家就能看到她。
“幾天是幾天?”廉惜又拉住他的衣袖。
“三天。”苗清許本來想說一個星期的,不過那顯得他智商忒低了,就沒好意思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