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掛滿了大紅燈籠, 熙熙攘攘的都是人,到處充滿着歡聲笑語,好不熱鬧。林珝倚在客棧二樓的窗邊, 看了一眼人羣, 又拿起酒杯一飲而盡。這樣的上元節讓他越發寂寥。
那個記憶中的小男孩到底是誰?他總是覺得那個小男孩和林家那場火災有關。門“吱呀”一聲的被推開了, 他連頭也沒有擡一下, 這時候會來找他的也就只有慕容蘭若。
“林珝, 有個人想見你,他說他那裡有林家火災的線索。”話音剛落,轉瞬間林珝已經到了她的面前“在哪裡?”
慕容蘭若指了指悅來居一樓的, 林珝順着她的目光看去,正看到徐溢站在那裡“是他?”林珝微皺了下眉毛, 他是林家長子的事情本來就鮮有人知, 徐溢是怎麼知曉, 他又怎麼會這麼好心來告訴自己這些事情。
徐溢感覺到了他的目光擡頭一笑“徐兄不邀請我上去坐坐?”隨即也不顧林珝反應,自顧自的走了上來。
“我們貌似不熟。”林珝覺得此人並不是個可信之人。
“看來林兄是對我知道的事情不敢興趣了。”徐溢倒也不在意“只不過是想告訴你一句, 你要找的人就在你身邊。”他見林珝神色不變絲毫不爲他的話所動,便也走了“若是需要幫助,在下隨時奉陪。”
林珝一路看着徐溢走遠才收回目光,這個徐溢不是個簡單人物,他在打什麼算盤林珝一時看不透。
“對了, 這個給你。”慕容蘭若掏出一個信封“好像是雙兒給你的。”林珝打開略掃一眼, 神情一變, 霎時間不見了蹤影。慕容蘭若愣在那裡, 又看那紙片落在地上, 便拿起來瞅了一眼“我知道那個小男孩是誰了。”慕容蘭若沉思片刻,直追林珝而去, 她知道林珝定是偷偷入宮找雙兒了。
皇宮戒備森嚴,好在今日是上元節,慕容蘭若扮作宮女倒也方便,她混進來之後纔想起自己根本就不知道雙兒在哪裡,這下不是瞎找嗎?突地她感覺到一人的目光,前方不遠處一個小太監正看着自己,可不就是林珝。她也不敢上前去,只跟在了他後面。
上元節這日宮中自有宴會,林雙兒稱身子不舒服便也留在了錦繡閣,自從將那紙片託人送出去後,她一直在這裡等着林珝來,這件事她必須要找他商量一下。燈有些昏暗了,她找了銅籤一點一點的去挑那燈芯,忽的覺得眼睛有些痠疼,也不知是被火薰得還是別的原因,眼淚不知怎的就出來了。
林珝推開門時看到妹妹眉頭緊皺,便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我在外面守着,你進去吧。”還沒等林珝說什麼,慕容蘭若先說到,隨後幫二人關上了門。
“雙兒,那個人是誰?”林珝強壓着心中的情緒。
林雙兒沉吟片刻低聲說道“雲泠楓,他那日同我說小時候的趣事,說是不小心掉了水中換了慕容家的衣服,又偷溜入林府,恰看到大哥你在讀書,還和你說了幾句玩笑話。我想着大哥你說的那些線索,當年那個男童定是他無疑。”
“可有說關於當年火災的事情?”
林雙兒這次沉默了好長時間纔開口“倒沒有說火災的事情,只說了另一件事,但是….”林珝並未說話只是看着妹妹,他覺得雙兒此時在害怕着些什麼。
“也罷,不說出來只怕生出更多誤會。他說那年他出了林府恰巧碰到蕭晉,蕭晉正在燒些什麼東西,他嚇了蕭晉一跳,二人一時吵鬧忘了那火,在回過神來時火勢已大,蕭晉只說有辦法解決讓他先走。”雙兒一口氣說完,她自己都未察覺到她的雙手已經緊緊攥緊“但是,大哥,這些都是雲泠楓醉酒時說的。”
從聽到蕭晉這二字的時候林珝心中什麼東西像是一下子碎了,不論如何他與蕭晉兄弟這麼多年,蕭晉現在又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關於那年的事情他從未與自己說過,雖是雲泠楓醉酒後說的話,可這些話怎能讓他不心生芥蒂。他又想那徐溢看樣子是知道這些的,不然又怎會主動來找自己。“雙兒,你怎麼看?”
“那場火究竟與蕭晉有沒有關海的仔細調查,萬一弄錯了…”接下來的話雙兒沒有說出口,兄妹二人心中都明白,這仇是一定要報的,萬一弄錯等待他們的將是一條萬劫不復之路,這件事定不可能讓宓兒參與進來,到時他們該如何面對宓兒。
蕭家這兩年生意越做越大,蕭老夫人一方面心理安慰另一方面又着實心疼兒子,在看宓兒是個玲瓏懂事的,便去找蕭太夫人商量想讓宓兒幫着打點蕭家的生意。蕭太夫人也想試試宓兒的能力便也一口答應,這些天宓兒便天天呆在書房學習看賬本,她只覺得單看一本帳還不算太難,但那麼多賬本綜合起來也有的她受的。蕭晉心疼她,原是想告訴蕭太夫人讓宓兒好好呆在蕭府就好,可偏宓兒又想幫他分擔一些怎麼也不肯放棄,蕭晉也只得隨着她,在她看不懂的時候稍加提點,好在宓兒不笨,學得倒也不慢。
這一日宓兒看得累了,不管不顧就也在書房睡着了。不知怎的,她又夢見了爹孃和平宥,只是他們的面容模糊,她怎麼也看不清楚,她心裡難受可也不願意起來,也就閉着眼趴在那裡。恍惚間好像聽到蕭晉和秦縝在說這些什麼,她想起來可實在是累的緊。
“二哥,當年的事你不打算告訴她嗎?”
看着宓兒的睡顏,蕭晉滿是心疼,“都是些陳年舊事了,在說實在沒什麼意思,說了只怕她心存芥蒂。”他們好不容易能彼此真心的在一起,他不想因爲以前的事情攪亂平靜的生活。
“二哥,你不說是可以,只是現在這件事情有別的人知道了,再說那場火確實也是你不小心引起的,你…”
蕭晉沒有說話,他在想如何能讓宓兒睡得安穩一些,她眉頭皺着顯然又夢到些什麼不好的東西,蕭晉一思量索性點了她的睡穴。此刻他怎又會想到宓兒皺着眉頭只是因爲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他們剛剛說的一切宓兒聽得清清楚楚,她多希望自己是聽差了,根本就沒有聽到什麼火災的事情,可她來不及細想便不知怎的昏沉過去,她想他約莫是有些事情不想讓自己聽到吧。
這一覺睡得好長,醒來時自己躺在牀上,蕭晉和秦縝的話一直環繞在自己耳邊,她彷佛可以看到秦縝就站在自己面前同蕭晉說“再說那場火確實是你不小心引起的”那場火是那場火嗎?心中的答案讓她不安,若不是讓林家滅門的那場火他又需要向她說幹嘛。明明是大好的天,宓兒出了一身的冷汗,她不敢也不想再往下想下去。“娘娘,陪時雨去玩盪鞦韆好嗎?”不知何時時雨跑到她身邊,宓兒整理了衣服牽了女兒到園子裡。
怕女兒摔着宓兒也不敢推得太高,看着在鞦韆上開心的玩着的時雨她好像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曾經那麼快樂的時光早就不復存在,若是沒有那場火該有多好。若滅有那場火,也不會有他們兄妹這麼多年的分離,也不會有寄人籬下的痛苦,更不用看到姐姐容貌被毀。若沒有那場火,若沒有放火的那人,一切都是新的開始。
確實是你不小心引起的,確實是你不小心引起的。宓兒仿若着了魔一般心裡只剩下這一句話,放火的人該死,他的親人也該死,不知怎的她手上一用力,那鞦韆盪出好高。
時雨略微有些怕了大叫着要下來,女兒的哭聲驚醒了宓兒,她趕忙抓住繩子抱了女兒下來,只有她自己清楚剛剛究竟在想些什麼,她心裡好像已經默認了那個事實,她恨他恨他的孩子更恨的還是自己。
時雨剛纔確實有些嚇着了,直到被宓兒抱在懷裡才停止了哭泣,有水滴在她臉上,時雨擡起小臉看到宓兒不知何時哭了,趕忙笨拙的幫宓兒擦去眼淚“娘娘,不哭,時雨沒事。”她不知道她的這番話只是讓宓兒更傷心而已。
最愛的人突然變成了最恨的人,宓兒原以爲自己一時適應不了,可她適應的很好,自己都差點兒騙過了自己,她想了千萬種方法來殺他,可沒有一種會去實踐。她只覺得這樣的自己註定報不了仇,只能找林珝商量。
到悅來居找林珝的時候,宓兒意外地和另一個人擦身而過。徐溢看到宓兒露出一抹了然的微笑“你終於來了,想必上元節我想告訴你的話你已經知道了吧。”
“徐公子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徐溢倒是自動給她讓出道來“聽不懂沒關係,我只是想說我可以幫你們一把。”說罷笑笑離開。
宓兒來這兒,林珝只問了時雨與天陽最近怎樣,宓兒看了一眼哥哥終於把那天聽到的事情同林珝說了,兄妹二人一時無言。良久林珝說道“宓兒這件事不是你應該插手的,他是你的夫君,是你孩子的爹。”
“可他也是我們的仇人。”這句話宓兒幾乎是咬着牙說出來的,她這句話說的如此決絕最後只得狠狠咬住嘴脣不讓眼淚流出。“我要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