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背了淨空,本就腰痠背痛,今日又帶着孩子們上了一整日的香,顧嬌體恤自家相公,自覺將抽屜裡的小淘淘放回去了兩盒。
哪知自家相公不知哪兒來的硬氣,愣是徑自地走過來,打開小藥箱,把被她放回去的小濤濤又給拿了出來。
一盒、兩盒,三盒。
沒錯,他還霸氣地加了一盒!
顧嬌:“……”
你對自己的時長有什麼誤解嗎?
二人度過了一個不可描述的迷人夜晚,動靜直至天明才停。
而本該大年初二去國公府竄門的兩口子,這回怎麼也沒能起來。
……
三個小豆丁是懂事的小朋友,他們很少去鬧爹孃,一般是鬧伯伯上官慶,由於如今軒轅羲回來了,三人又改爲了鬧他。
軒轅羲又經歷了一把被小豆丁們支配的絕望,天剛亮便被以蕭嫣爲首的包子軍團從被窩裡拽了起來。
小孩子的精力真是旺盛啊。
三人今天想騎馬。
主要是蕭嫣想騎,她一個人投了三個人的票,蕭淙反對無效。
軒轅羲帶着三條小尾巴去找小十一。
小十一這會兒不在馬棚,它去黑風王跟前撩賤了,結果被黑風王攆了一路,逃到結冰的湖面上直接摔到劈叉!
黑風王與顧嬌同齡,今年二十四,這對一匹戰馬而言已是耄耋之年。
尋常戰馬十六歲便開始步入老年,馬背漸漸下垂,肌肉萎縮變得無力,然而這些現象似乎並未在黑風王的身上出現。
它依舊強大健壯。
小十一被揍得不要不要的。
出去一年以爲自己翅膀硬了,回來才知是自己天真了。
小十一委屈。
不過,若是細細分辨,也仍是能看出差別。
從前黑風王攆它揍它,臉不紅氣不喘,而今揍完之後卻在原地喘息了許久。
小十一頂着一身被揍亂的馬鬃站起身,來到黑風王的身邊,拿腦袋蹭了蹭它。
彷彿在問,噯,你沒事吧?
黑風王驕傲地走了。
它的脊背,終究是不如年輕時那般堅挺了。
這七年多以來,曾有無數來自各國的戰馬挑釁它的權威,它從不曾畏懼挑戰,它以絕對的實力捍衛了黑風騎的榮譽,創下了屬於它自己的傳奇。
它走在寒風凜冽的雪地裡,雖喘着粗氣,可依舊步伐優雅、姿態從容,帶着彷彿與生俱來的殺伐之氣與王者霸氣。
小十一默默跟在它身後,調皮地踩着它的腳印。
黑風王回頭。
小十一愣愣地看着它,衝它裂開大嘴巴子,微笑!
黑風王無聲地收回目光,繼續驕傲地前行。
……
正月裡,皇宮沉浸在一片喜氣洋洋的春節氣氛中,可忽然有一日,一道來自昭國邊關的消息打破了這一氣氛。
昭國西境破防,十餘座城池失守!
“是樑國乾的嗎?”顧嬌問來送信的侍衛。
昭國的西境實則是與燕國接壤,可燕國沒幹這種事,也不會幹這種事,那便只剩下樑國。
樑國是位於昭國的西南方,只是相較於燕國更遠,且隔了一條長長的水路。
侍衛忙道:“說錯了說錯了,不是西境,是東境!”
“陳國?”八年前的月古城守城之戰,顧嬌至今記憶猶新,“陳國怎麼會和昭國打起來?”
元棠瘋了嗎?
兩年前,陳國皇帝薨逝,元棠即位。
他曾得罪了渤親王,又與容妃的母族容家鬧翻了,他在陳國的處境並不像看上去的那麼和平,他哪兒來的精心攻打昭國?
何況,元棠也沒理由這麼做。
侍衛硬着頭皮道:“好像……不是陳國的大軍,是魏國的!”
顧嬌的心底涌上兩個疑惑:魏國爲何要攻打昭國?魏國大軍爲何能順利進入陳國?
侍衛又道:“另外,還有一件事,那位柳相的名字,暗影部查到了,叫柳一笙。”
儘管早有猜測,可真到了確認的一刻,顧嬌心中仍是震驚不已。
昭國大概做夢都沒想到,那個被全昭都欺負得如同過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的柳家遺孤,居然會在八年之後帶着魏國的兵力,一舉踏破昭國邊境,連奪十二座城池!
顧嬌喃喃道:“他是元棠的表哥,他的大軍進入陳國,元棠會賣他這個面子。可是,昭國的兵力也不是吃素的,爲何淪陷至此?”
侍衛嘆道:“說起來,也是他趕了巧,宣平侯隨信陽公主回封地小住,不在朝中,老定安侯又年事已高,最適合迎戰的將領是新任顧家軍統領顧長卿,以及天下兵馬大元帥唐嶽山。”
顧嬌蹙眉道:“他二人的勝算很大。”
侍衛道:“是很大,問題不出在他倆身上,昭國皇帝效仿燕國,讓太子代天子出征,以振軍心。哪曾想……”
顧嬌替他說道:“哪曾想太子是個草包,中了他人奸計,臨陣瞎指揮,坑慘了三軍將士。”
侍衛點頭:“是這個理。”
“奸人是誰?”顧嬌問。
“四皇子……恩王。”侍衛答道。
顧嬌的記憶裡幾乎快沒有這號人物了,是這會兒提到他才記起自己初來昭都時曾與四皇子打過照面。
柳一笙生了病,四皇子不滿自己救治柳一笙,當街找她麻煩,後面誤打誤撞上到宣平侯,四皇子才善罷甘休。
不過此人的存在感並不強,也不茲大事,顧嬌轉頭便將他忘了。
誰曾想,蟄伏十年,臨了竟給太子捅了這麼一刀。
顧嬌問道:“他勾結了魏軍?”
侍衛答道:“是。”
顧嬌淡道:“他曾最瞧不起柳一笙,如今竟然與柳一笙通敵,真是諷刺。”
“可不是嗎?”侍衛嘆道,“不過他也沒落到什麼好,事發之後,柳相轉頭便將他捅了出去,還將通敵叛國的罪證悉數送往昭都,交到了皇帝手中。皇帝當場氣病了,而今又是莊太后在處理朝政。”
言及此處,侍衛忍不住感慨,“柳一笙真狠吶!”
先是誘惑四皇子通敵叛國,再是借四皇子之手蠱惑太子,讓三軍將士寒心,讓天下百姓寒心。
最後,還一刀捅進了皇帝的心窩子。
難怪能助魏王一統十三部,這手段、這謀略,太令人膽寒了。
侍衛又一次嘆道:“這一場大戰過後,不論昭國亡不亡國,這兩個兒子的前途都等同是廢了。”
百姓不會接納一個通敵叛國的皇子,也不會臣服一個失守了半國的太子。
“隨軍將領是誰?”顧嬌問。
侍衛道:“顧長卿。太子被俘,他拼死救出太子,自己身負重傷。”
他頓了頓,欲言又止。
顧嬌替他說下去:“如果皇帝要保全太子,就必須找個合適的替罪羊,說一切皆是那個人擅作主張。再沒有比顧家軍統帥更合適的人選。而如果皇帝真的這麼做了,那就是讓顧家軍也與他離心,他便徹底成了孤家寡人。”
侍衛越琢磨越覺得不寒而慄:“這個叫柳一笙的……算計得可真深吶!”
……
軒轅羲聽聞此事後第一時間衝進了顧嬌的書房:“嬌嬌!我去迎戰!把昭國的城池奪回來!”
他是在昭國長大的,昭國也是他的家。
“你在盛都等我消息!”
然而這一次,顧嬌沒讓他獨自前行。
……
二月,昭國又痛失一座城池。
顧長卿負傷出戰,與顧承風率領顧家軍奮起頑抗,奪回了兩座城池。
而魏軍似乎根本不管他們在後方的掠奪,只管往昭國腹地推進,你攻陷一座,我就再拿下一座,看誰速度快!
顧嬌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與魏軍對上的。
那是一個春寒料峭的上午,天空陰沉沉的,烏雲密佈,兩軍在漓城河畔劍拔弩張。
顧嬌一襲紅衣玄甲,神色冰冷地騎在威震八方的黑風王的馬背上,她身旁是同樣身披戰甲的小十一與軒轅羲。
說是軍,其實只有他二人。
其餘人還在路上,他們的戰馬沒有黑風王與小十一跑得快。
魏軍高興啊,他們堂堂五千大軍,活捉兩個人不是玩兒的麼?
“來者何人?”魏軍的一名將領問,他姓莫,是個不到三十的年輕將軍。
軒轅羲騎着馬兒往前走了一步,少年輕狂地說道:“我姐的名字也是你配問的?讓柳一笙出來!”
顧嬌與軒轅羲的氣場很強大,奈何人太年輕了,顧嬌已有二十四,可她面嫩,看上去也就不到二十。
軒轅羲更不必說了,一個十三歲的孩子,是裝不了大人的。
加上二人幾乎算是單槍匹馬,因此這位莫將軍絲毫沒將二人放在眼裡。
顧嬌淡淡地說道:“我要見柳一笙。”
莫將軍不屑嗤道:“柳丞相是你說見就見的嗎?你算個什麼東西!我不妨把話撂在這裡,便是你們昭國的皇子來了,我們大人也是不見的!”
他話音剛落,一道白影咻咻咻地自魏軍後方閃過來,直直撲向顧嬌。
顧嬌沒有閃躲。
軒轅羲第一反應是偷襲,正要打開弓箭射死他,被顧嬌輕輕摁住了手腕。
小白影咻的撲進了顧嬌懷裡。
顧嬌抱住那個肉呼呼的小糰子,驚訝地問道:“小十?”
“喵~”它蹭了蹭顧嬌。
九年前,它被顧嬌寄養在柳一笙家中,那時它還只是一隻小貓糰子,眼下它大了好幾圈,沉甸甸的,幾乎把顧嬌的懷抱塞滿。
“啊,它,它就是小十啊?”軒轅羲目瞪口呆。
他只從嬌嬌嘴裡聽說過小十,還未真正見過面呢。
魏軍比他更驚詫。
他們已經認出那隻貓是自家丞相心愛的小寵物了,丞相大人愛貓如命,上哪兒都帶着它,它是唯一敢把丞相大人的摺子撕成稀巴爛而不必擔心被責罰的傢伙。
它可嬌氣了。
超兇,超難伺候,不喜與人親近。
除了丞相大人,沒人能碰它。
聽說陳國的皇帝還被它撓了一爪子呢。
此刻它居然……對一個陌生人投懷送抱?
是他們眼花了嗎?
還是說那個年輕人使了什麼手段把它給騙過去了?
莫將軍唰的拔出腰間佩劍:“快放了丞相大人的愛寵!否則殺無赦!”
“住手!”
一道冷淡的聲音自後方響起,莫將軍聞言一怔。
魏國大軍自動讓開一條道,一名身着魏軍盔甲的男子緩緩策馬走了出來。
軒轅羲並不認識他。
顧嬌卻覺得他有些眼熟,定定看了幾秒後,眉頭一皺:“君修寒?”
君修寒是燕國迦南書院的學生,八年前選拔黑風騎統帥時,他是顧嬌的競爭對手。
他成功晉級最後一輪,可他在竹林裡主動將自己的竹筒交給了顧嬌,並對顧嬌說:“我欠一個人一份人情,現在還給你。”
顧嬌一直沒想明白,他口中的那個人是誰。
難道——
君修寒策馬來到顧嬌面前,軒轅羲長槍一攔:“別靠我姐姐太近!”
聽到那聲姐姐,君修寒的眼底不見驚訝,他鎮定地看向顧嬌,淡淡說道:“蕭統帥,又見面了,柳大人想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