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長老滿是皺紋的臉上掠過一抹驚訝,也不敢大意,就在那麼一瞬間,他感覺到自己害怕了,“開什麼玩笑,我居然被一個小毛孩嚇到了!”心中不由憤怒的想到。
即使剛剛兩人相隔較近,可是廖長老自信有把握能應付,就如剛剛,憑藉着感覺,不也是擋了下來嗎。
可是現在,絲毫沒感覺到蕭別才的蹤跡,連本能的危險也沒有,好像在這裡蕭別才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眼睛眯成一條線,妖魅一笑,仔細地查探着四周,
廖長老凝神,重心下沉,點水針在手,蕭別才運起九玄決的天位階不得不讓他重視了。
周圍的空氣中傳來絲絲的尖嘯聲,地面有些地方傳來沉重的踐踏聲,像是有人快速奔跑而過,仔細觀察的話,還會發現灰塵飄起。
“上面!”
廖長老心中警覺,不禁擡頭,只看到蕭別纔不知何時早已飛掠而起,從上突襲而來。人在空中,右拳已經猛然揮了出去,帶着一團尖銳的氣勁飛射而出。
廖長老輕蔑的笑了一下,腳下一挪,往後移了兩步,手持長針蓄勢。
“砰。”
蕭別才右拳揮出的內息先落下,砸在地上。廖長老爲了給予蕭別才一擊,沒有後撤,鼻尖被那氣勁擦出一道細小的血痕。只是......
照這樣下去,蕭別才衝落而下的時候,可不是一兩道血痕那麼簡單了。看廖長老架勢,怕是要取其性命!
半空中的蕭別才臉色也是一凝,萬萬沒想到廖長老居然會抓住這個時機,要緊牙關,在這生死時刻不能鬆懈。
“蓬!”
伴隨着響聲,一整灰塵蕩起,蕭別才終是落了下來,與此同時,廖長老手握點水針,向着塵土裡模糊的身影刺去。
依稀聽到點水針刺入肉體的聲音,廖長老不禁露出譏笑,剛想說些什麼,一股強勁的力量襲來,塵土中蕭別才一個鞭腿已然帶着凌厲的風聲直奔而出。
這一腳過去,將瀰漫着的塵土打散了一大半,只見廖長老的鋼針卻只是穿透了蕭別才的手心,前端一絲已經刺進蕭別才的胸口,鮮血溢出,原來剛剛那危險一刻,蕭別才硬是用手抗下點水針,減緩了它的衝勢,這纔有餘力對廖長老發出反擊。
而廖長老不愧久經戰陣,一愣之間已經反應過來,想都不想,左手作勢架起擋住蕭別才的右腿。
蕭別才前面一擊捱了一針,現在又捱了一針,廖長老身爲殺手長老,對自己的身手很有自信,剛剛本來還暗暗等待,等待塵土散去,看到蕭別才躺着那裡苟延殘喘,可是沒想到等來卻是蕭別才的還擊,這讓他惱火不已,同時也讓他暗暗唸叨了起來,“這少年到底是什麼人?這身奇怪的功法......”
廖長老看出來了,蕭別才能硬拼他那麼久,全是前面他運起九玄決的效果,九玄決帶來的詭異身法,才能讓他有一戰之力。
“砰。”一聲沉重的悶響,蕭別才右腿已經和廖長老碰撞在一起,廖長老感覺自己身體一重,情不自禁的偏倒了出去。
“有點痛啊,老了.....”廖長老口氣惋惜,沒頭沒腦的在意起自己的年紀來。
蕭別纔此刻早已拼命,哪裡能讓廖長老得到一絲喘息,不管不顧,硬拔出點水針朝廖長老丟去。
廖長老看到寒光一閃,矯正身姿躲避開來,蕭別才乘勝追擊,捏起拳頭瘋狂地向他打去,數息之間,怕是打了十多拳。
“噗啪噗啪噗啪!”厚實才沉悶聲在樹林之中不斷響起,經久不息。
然而,得到優勢的蕭別纔沒有看到一點開心,反而是越來沉重,因爲他知道,其中可以擊中要害給廖長老造成傷害的幾拳,都被他用巧力化解,擊向虛空打去或者擊打之處的力道莫名其妙的被卸去,所以,這十多拳能給廖長老造成致命傷的卻不多。
“唉,這次柔兒找來的孩子也不怎麼行嘛。”模模糊糊之間,廖長老可惜地說了一句,接着一瞬間,蕭別才莫名地被彈開,繼而,胸口還狠狠地捱上了一腳。
化出一條完美的弧線,向遠處落去,“可惡!”蕭別才心中喝罵了一句,敏捷地藉助幾個翻身,穩住身子,繼續向廖長老奔去。
“唉,只是是拼了。”悠然間,輕輕地嘆息了一聲,緊接着將自己下意識剋制的九玄訣血脈徹底放任開來,到了這時候,他自然能不能在有所保留,乘着廖長老放鬆的這一刻,正是他出其不意的時候!
“恩?速度又快了!”廖長老看到蕭別才繼續不要命的衝過來,臉上涌出驚喜,道:““好久沒有人這樣對我老傢伙了,嘿嘿嘿。”
然後,一瞬間而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蕭別才快跑到廖長老面前時,一拳揮出,廖長老準備格擋。
霎時,面前的身影陡然消失了!
“恩?不見了?”廖長老反應過來,念頭剛出來的時候。只感得身體一輕,不由自主的騰飛了起來。
“怎麼...回...事?”半空中努力尋找蕭別才的身影,只見他正低臥在廖長老身下,而廖長老懸空的身體卻是被他一腳踢的,那一拳只是個虛招。
蕭別才冷笑一聲,“還你一腳!還有商場超值禮包饋送!”
話一說完,雙手藉助地面騰起,對着懸空的廖長老就是一陣連環踢。
“踏、踏、踏”三聲沉重的悶響傳來,廖長老枯瘦的身子繼續騰起,而蕭別才已經落了下去。
(果然啊,不是‘力’的九玄訣傷害不夠啊,必須在來一下!)
蕭別才咬牙一橫,在廖長老下落的期間,右拳蓄勢。
“嘭!”
肉體接觸的沉悶響聲,悄然響起,只見廖長老身影側飛了出去,啪的一聲撞在樹上。蕭別才面露欣喜,不在耽擱,向着呂柔的位置疾奔而去,接着頭也不回,抱起呂柔,就往深林中逃去。
(開玩笑,那老傢伙可不是那麼容易就這樣被我打死的啊,剛剛飛出去才那瞬間居然還對我笑了下,真是變態!)
頃刻之間,如他所想的一樣,一聲狂喜的喊叫聲從後方傳來。
“啊!”
廖長老身影現了出來,看到遠處消失的那道人影,臉色黑了下來,知道此刻已經追不上去了,不過,他發現了更重要的事。拍了拍身上,舌頭貪婪地舔掉脣邊的鮮血,繼而狂笑了起來。
“知道了!哈哈哈哈,知道了,三年前的月樓事件,月樓記載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最後調查出來的,不正是所有人都要找尋的四大家族嗎!剛剛使用的功法,分明和書中所述的一樣,太好了,太好了。居然出現在我面前,四大家族!太古遺蹟!長生不老!”
“蕭別才!”最一聲憋住了全力,對着蕭別才那處方向,敞開雙手嘶吼了出來,響徹在在周圍數裡之內,鳥兒震驚飛起......
“媽的,真難纏!”
蕭別才明顯也是聽到了這聲喊叫,難得地爆了一句粗話,看着懷裡的呂柔,不禁搖頭,“唉,沒想到因爲你惹出那麼多事故,你要是不帶我找到我家老頭子,我們兩個都不好過了。”
“咳、咳...”疾奔期間猛地吐出幾口鮮血,濺灑在呂柔身上,全身禁不住開始抽搐起來,豆粒大的汗珠也慢慢流了下來,不到片刻,蕭別才全身卻是溼透了。
“不行,受傷太重了,而且還有天位階帶來的傷害,看來以後必須要儘快讓身體熟悉天位階才行,不然,以後再遇到這種情況,有幾條命都不夠啊,這少女可是個惹禍精啊。”
不管怎麼說,今晚這一仗依靠出其不意算是勉強打勝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個地方休息調整,不然,被追上怕是連還手之力都沒有了。
一路狂奔下來,都沒有很好的地方躲避,而且心中也擔心廖長老追來,不敢停下。
一炷香之後,終於是發現了一條小溪,看了看背後,覺得應該差不多了,便在小溪旁找了個隱蔽容易撤退的地方,將呂柔安置好,自己也一屁股坐在她旁邊,重重的喘起氣來,想想今天的經歷,真是驚心動魄!
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和肚腹,傷口處已經被血液染紅,正在凝固。
“看來九玄決血液流動速度快還能加快傷口恢復啊,只不過這算是透支以後的生命而已,唉。”
“呃......”一道細細的低喃聲傳入耳中,只見呂柔肩膀上一個猙獰的傷口,泛着鮮血將衣服侵染得血紅,她受傷也不輕啊,昏迷之中的呂柔,秀美蹙着,痛楚噙在臉頰之上,顯得楚楚動人。
蕭別才嘆息了一下,繼續撕下自己身上的布料,去小溪旁弄溼擰乾,便準備幫她擦拭起來,只是手纔到一半,又停了下來。
“她起來會不會自殺啊,她們這時候的女子不是挺在乎名聲的嘛?”
“嗤”的一聲血花從呂柔身上爆出,嚇了蕭別才一跳,“趕緊救治才行。”
輕輕用布料擦拭着她的傷口,不知道是力道沒把握好,還是傷口太重,偶然間觸碰幾次,呂柔身體都會顫動一下,讓人好不憐惜。
不自不覺中,自己的心跳也是不由加快,每次不小心到呂柔的肌膚,全身不由的出現一股燥熱。
“九玄訣反噬?可怎麼不痛啊。”
蕭心中不明所以,處理呂柔的傷口差不多花了一個時刻,精疲力盡,繼續撕掉身上的布料給她包紮,心裡一陣不爽,“我和別人打架都沒有把我衣服弄成這樣,反倒爲了照顧你,身上都快光溜溜的了。”
無奈地搖頭苦笑,“算你走運!”將呂柔再度抱起,剛剛急於逃命倒是沒有發現,現在抱起呂柔,手掌環在她的小腿和腰腹之間,頓時感覺到那如溫玉般的嬌嫩柔滑,觸感極爲美妙。
將她放置在一個舒服的地方,舒展了下自己的筋骨,“呃,都快忘了我自己也是受傷之人。”麻利地脫掉身上的衣服,露出健壯的身體,走到水溪邊開始清洗起來,舀起一勺清水,撲向面容。
整個人都盤坐在水裡,靜待着九玄決帶來的傷害......
讓人觸目驚心的是鮮紅的血液不斷從蕭別才身上傷口冒出,隨着潭水往前六區,帶出一條痕跡......
一個時辰之後。
“呼。”慘白的臉龐鬆了鬆,呼出一口氣,身體總算是穩定了下來,擡頭看了看夜空,不禁感慨,“這樣打一架傷一次可不是長久之計,這什麼鬼的九玄決真讓人不爽。”
“你在幹嘛....”一聲微弱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卻是呂柔醒了過來,只是她臉色蒼白,說起話來,有氣無力。
“.......”蕭別才愣了一下,看到呂柔忽然感到緊張,就像是剛剛偷了東西被抓到一樣,一時沒有回過神來。
呆滯了一會,才急忙說道:“沒、沒什麼,你傷勢如何。”
“沒事,這點小傷......”呂柔還想繼續說話,卻不料身體變重,腦袋中所有的思緒忽然一片空白,身體不由自主緩緩倒下。
蕭別才見狀,急忙跑過去扶住,看着懷裡認識不久的女子茫然無措。
‘必剝、必剝’呂柔慢慢睜開眼,發現四周都是石頭,再仔細辨認,才知道自己身處在一個山洞裡,蕭別才正一臉淡然坐在一個火堆旁,手裡抓着一根樹枝,時不時的掐斷一小節,丟進去。
“呃。”低喃了一聲,正欲詢問,卻看到火光搖晃地輝映在蕭別才臉上,泛着褶褶的光芒,此刻,顯得如此安靜祥和,心中起伏的萬千情緒都被蕩然無存。
(他就在旁邊一直守着我嗎?)
“你身上的傷不礙事,只是些皮肉傷而已,都已經包紮好了,只不過、你剛剛忽然暈倒,所以....”
蕭別才頓了一下,覺得是不要繼續提起的好,不再往下說。
呂柔看了看自己身上,一些裸露在外的傷口都已經被黑布包住,在看向坐在火堆旁的男子,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色微微發紅,囁嚅半天,低聲說道:“謝謝你......”
蕭別才怔了一下,對她能說出道謝感到略微驚訝。。
“哦、哦、不用客氣。”
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尷尬,兩人都沒有在說話。
蕭別纔有些受不了這種氣氛,出聲問道:“那廖長老是誰啊,好厲害。”
聞言,呂柔眼角的肌肉彷彿抽搐了一下,掠過一抹痛苦的神色,本不想多說,可是看到那掌柔和的臉龐,竟是剋制不住自己的心意,帶着一絲朦朧和空洞,低聲說道:“他是我師傅,可是也是毀了我一生的人。”
蕭別才轉頭看着她,隱隱發覺,師父兩人肯定發生了別的事情。
似乎是被周遭環境所影響,又似乎是被某種異樣的情緒感染,呂柔這一開口,便不由自主的繼續往下說。
“本來,我和十幾個小孩自幼是被人販子收養,雖說每日要被逼着乞討偷竊,可是如果我們做得好,聽他們話,我們還是能吃上熱乎乎的饅頭,睡上一個好覺,最重要的是,我們幾個相依爲命,彼此照顧,就像是自己的親人一般,平日夜晚,我們談天說地,過的倒是快樂。”說到此處,呂柔不禁回想起來,脣邊微翹,一縷笑意疏淡不明。
蕭別才一時之間陷入思緒,腦海中忽然出現一句話。
“你現在討厭的生活是別人夢寐以求想得到的。”
“可是。”呂柔臉色漸漸變得慘白,語氣激烈了起來,充滿了怨恨,“他出現了,本來我們以爲他收養我們能給我們好的生活,沒想到,沒想到他居然把我們訓練成殺人不眨眼的惡魔,逼我們殺人,從此,我們幾個人的生活沒有了安逸,連睡個覺都不行。”
蕭別才垂首默然,靜靜地聽着。
呂柔冷笑着繼續說道:“那時候,我們不過纔是十歲的孩子,卻每天都要接受鮮血的洗禮。”
“終於,我們如他所願,勉強可以成爲一名合格的殺手,於是,我們每個人都接到了第一個任務,襲殺一個黑屋裡面的人,本來我們以前便是這樣訓練,所以倒是沒有多想,只是,待到黑屋裡面只剩下兩個人的時候,廖長老進來了,這那樣,笑着看着我們,就在我們面前一一掀開那些被我們所殺之人的面罩......”
蕭別才幾乎在呂柔說話的同時,看到她的身子僵了一下,閉上了雙眼,眼角止不住地溢出眼淚。
“他們,都是他們,擺在我面前都是那些朝夕相處,相依爲命的親人。”終於,呂柔用尖銳和嘶啞的聲音吼了出來。
看到她如此痛苦掙扎,蕭別才竟找不到半句安慰的話可說,即使是不同世界的人,想到在一個漆黑的房間裡面,自己的摯友,親人,全都慘死在面前,而且還是自己下的殺手,蕭別才身子就止不住的發冷。
“對吧,你不能理解吧,不能理解從小到大就要每天殺人的感覺,不能理解那滾燙的鮮血濺滿全身的感覺,不能理解自己的雙手穿過親人肉體的感覺,你不能理解最後剩下你一個人承受的感覺!”
蕭別纔看的清清楚楚,呂柔此刻每說一個字,身子都要抖上一抖,彷彿那昔日的景象又在她面前一般。
呂柔忽然沉默了,,憋在心中許久的事情一說出來,便不在停止,似乎是在說給蕭別才聽,又似乎在自言自語,“那日,我們一行十多人,除了我和另外一個人,其他的都被我們親手......”
“前一刻,溫情細語,相擁而睡之人,下一刻,卻將他們......”
呂柔默默地擡起自己的雙手,像是不敢相信就是這雙手,將與自己相依爲命之人葬送。
“然後,那日唯一一個與我活下來的人,性情大變,徹底成爲‘月樓’的棋子,之後,他的雙手沾滿了鮮血,死在他手上之人怕是不計其數,如果,如果不是‘月樓’,不是廖長老,我們現在還能好好的,爲什麼,爲什麼他最後還要幫他們,爲什麼最後他不跟我一起逃出來。”呂柔低聲喃喃道,似乎是在詢問蕭別才,又似乎在詢問自己。
蕭別才還沒有從她的經歷中回過神來,愣在原地。
“所以、所以最後只有我一個人。”
蕭別才身子一震,雙腳頓了頓,很想過去安慰這個女子,可是雙腳如同灌了鉛塊,沉重無比。
......
呂柔的述說到這裡戛然而止,只見的雙手握緊了拳頭看着火堆發呆,山洞之內,四周一片寂靜,只有飄忽的火光,火堆裡面‘必剝’的響個不停。
蕭別才還是坐在原地,一動不動,任他如何想象,也不能找到一言一語來安慰呂柔,只能柔聲說道:“差不多了,今夜由我守夜,你好好睡覺吧。”
“蕭別才,你到底想要什麼。”呂柔面無表情,淡淡問道。
還不待他回答,繼續說道:“你早就已經看出來了吧,我利用你,我害你,剛剛也是,拋下你一個人獨自逃跑,可是你還是要救我,拼盡一切,爲什麼,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那女子虛柔的聲音,如溫然問候,仿若隔世一般遙遠,直入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