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矚目之下,唐萱來了。
這一出場,就連唐溪也微微一愣。
平時最愛美的唐萱,非錦衣華裙不穿的她,今天竟然穿着一身素衣布裙,不施脂粉就來了。非但如此,她頭上更是半點華麗的妝飾都沒有,只有一根銀簪挽着秀髮,耳垂上吊着兩顆銀珠,如此樸素雅緻,瑟瑟可憐。
沒有半分閨秀的氣度,就連一些小門小戶的女子也比不上。彷彿被人欺負了一般,唐萱低垂着頭,粉面泛白,一步一娉婷,猶如一樹雨後梨花般,帶着一股別樣的風姿,一出現就引起了衆女的可憐和關注。
“唐姑娘,你怎麼……怎麼這個樣子?你找本宮有事?來,快過來坐,本宮上次見你可不是這個樣子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弄成這樣了。你娘呢?”嵐熙公主一愣,臉上明顯的流露出詫異,心頭卻暗暗叫好。
她不知道唐萱和李氏會如何找唐溪的茬,但現在這幅作態,卻是太合她心意了。
世人都是同情弱者的,這次唐萱竟然懂得示敵以弱,只怕今日之事會將唐溪的面子掃地。至於她們還想了什麼法子,她等着看戲就是了。聰明,果真不費她收留這對母女這麼長時間。
怯生生的走到嵐熙公主身邊,立即有人讓出了位置,唐萱欲言又止,緩緩坐下。眼神卻一直盯着唐溪,那盈盈秋水般的眼波中帶着可憐,如受傷的小鹿般引人憐惜,頓時看的一衆千金心生不忍,一開始就對她抱有了同情和好奇。
快人快語的宋懷秀側着頭,當即就看着她道:“你是唐姐姐?你怎麼穿成這個樣子,有失大方啊?”
身爲禮部侍郎的侄女的宋懷秀,唐萱就算沒有攀上交情,一番功課做下來也是認識的。再不如以往的倨傲自得,她低垂着頭,輕柔的道:“是,讓宋小姐見笑了,今日我是聽說公主殿下在玉珍樓,特意來找公主殿下有些事,卻不想……大家都在這裡,一時沒有注意穿着打扮,實在是不好意思。”
她直接起身,盈盈施了個禮,表示歉意。
若是換了個場合,或許還有人看不慣唐萱這番作態,會認爲她故意裝成這般。但就算有人看出來了,當着嵐熙公主的面,加之唐萱畢竟是唐溪的姐姐,二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不得而知,也不能直接表現出不屑不信,反而一個個都是感嘆好奇的樣子。
謝碧玉看着唐溪面色平靜,似乎根本沒有要和唐萱說話的意思,心中不解,卻也不如宋懷秀這般天真,直接就說了出來。
得了唐溪的塑形湯,期待着以後都是美美的窈窕身材,謝碧玉心中的天平不免朝唐溪偏了些。她一眼就看出,唐萱既是唐溪的姐姐,不管唐家發生了什麼事,但她今天當着這麼多千金的面公然來找公主,還穿的如此樸素,擺明了就不懷好意。
“唐小姐,既然你是來找公主的,有什麼話你和公主私下說就好了。”委婉的暗示,謝碧玉淡淡道:“我們倒是不方便聽,怕萬一知道些什麼不該知道的,那就不好了。”
唐
萱一聽,眼神閃躲,似不敢和謝碧玉直視,小聲的道:“是,謝小姐,我……”
“唐姑娘,你怎麼穿成這個樣子……”一聲溫和的話語,直接打斷了唐萱的話,嵐熙公主拉着她的手,一副不解的樣子,既可憐又不忍:“今日衆多閨秀千金應郡主的邀請在此,你縱使有急事見本宮,也不至於穿成這個樣子就來了,未免有些失禮。”
“是……”唐萱低聲,一副認錯的樣子。
“本宮上次不是給你幾件衣裳嗎?怎麼……”
唐萱臉色一變,嚇的直接跪倒在地,驚慌道:“公主饒命……公主……我不是故意的。實在是……逼不得已,我、我已經將公主賜下的衣裙……典當了……”
“什麼,你居然……”嵐熙公主眼神一凌,俏臉生寒,冷冷道:“唐姑娘,本宮上次見你和你娘被趕出唐家,一時可憐你們,這才送了你幾件衣裳。你當是本宮穿過的,你看不上?”
冷哼一聲,“那兩套衣裙可是藩國進貢的上好衣料,雲錦繡緞冰絲料子,本宮也只有三套,送了你兩套,你居然不珍惜,不穿也就罷了,居然拿出去典當?你當本宮的東西是什麼!”
“不識擡舉!”一巴掌拍在身旁的桌子上,杯盤跳動,連盤子中裝的半碟子水晶脆都飛了出來,五顏六色的撒了一地。
冰冷的聲音,聲色俱厲,嵐熙公主面若寒霜,當衆震怒,引得周圍千金也大氣不敢出。一個個看着跪在地上的唐萱,又偷偷看了眼唐溪,不知道她會不會給自己姐姐求求情。
季良辰湊到唐溪身側,小聲道:“你姐姐今日,只怕善者不來……”
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放心,唐溪淡淡道:“放心,沒事的,看着就是了。”不管唐萱和嵐熙公主想弄什麼出來,她只管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自唐萱和李氏被趕走之後,她的心思就沒有放在這二人身上了,卻沒想到,這對母女竟然投靠了嵐熙公主。也不知道今天這場可憐戲,到底是唱的什麼內容。
“公主贖罪,公主贖罪!”
唐萱跪在地上拼命磕頭,眼淚如斷線的珠子不停的滾了下來:“若非逼不得已,民女哪敢辜負了公主的好意,實在是……我孃親病重的厲害,民女身無長物,又不會掙錢……這才……這才膽大妄爲,將公主賜下的衣裙典當了。嗚嗚嗚……公主殿下,求求你了……”
她伏在地上,哭的渾身顫抖:“上個月我孃親就病了,至今爲愈,民女已經典當了僅有的珠花金飾和值錢的東西,但也沒治好孃的病。後來……民女只能又典當了公主殿下賜給的衣裙,換了二百兩銀子,可是……可是大夫說孃的病非得吃千年山參纔好的了,可是民女已經拿不出一文錢了……”
“求求公主殿下了,你發發慈悲,救救我娘吧!民女給你磕頭了……”
滿室只有哭泣之聲,哭的聲淚俱下,無比可憐。衆千金聽得詫異莫名,而後心生不忍,這才明白爲何唐萱竟然如此不施脂粉,穿着一身布裙就來了
。竟然是遭遇了這樣的事情,難怪如此。
謝碧玉嘆息一聲,上前扶起唐萱:“唐姑娘,你不要哭了,公主殿下不會怪罪你的,起來吧。”
宋懷秀咬着脣,眼圈也紅了:“唐姐姐真可憐……”
面上的森冷已經化爲柔和,嵐熙公主嘆息一聲,輕柔道:“原來是這麼一回事,真是苦了你了。坐下吧,本宮不怪你就是。”
“多謝公主殿下。”唐萱小心翼翼的坐下,不停的抹着眼淚。
眼圈已經哭的通紅,秀美的臉龐帶着兩行淚痕,梨花帶雨,楚楚可憐。配上她一身素雅布裙,不施脂粉,更顯得質樸柔弱,讓一衆從未吃過苦的千金小姐們更是感慨,心生憐意。
寬慰唐萱幾句,嵐熙公主眼神一轉,終於看到唐溪身上,似有些疑惑的樣子:“唐姑娘,本宮倒是有些不解。你既然說你孃親重病,但據本宮所知,蕙怡郡主可是醫術了得,乃是難得的醫道天才,你……該不會沒有去找郡主給你娘看病吧?否則怎麼會治不好?”
眸光一沉,唐溪知道,二人前/戲演夠,終於開始將話題往她身上引了。
她沒有開口,只靜靜的看着唐萱,看她到底要說什麼出來。
她這個大姐,十多年來欺負她,似乎已經成了習慣,如今見她再不復從前的懦弱,能力地位都一飛沖天,遠超於她,嫉妒是免不了的。若非如此,上次她也不至於做下這等齷齪之事,意圖陷害於她,甚至還將她娘拖下水。
被趕出門,已經是對唐萱和李氏客氣了,誰知她竟然還不知悔改,又再一次動了心思?若是唐萱真的有這膽子,她絕對不會再原諒她。
被唐溪清冷的眼神看的心頭一跳,唐萱到了嘴邊的話差點說不出來。才一愣,她陡覺手腕上一痛,被人掐了一把,擡眼就看見嵐熙公主警告的眼神。
“說給本宮聽聽,到底是怎麼回事。”聲音淡淡的透着一絲關切,但只有唐萱聽得出來,那是催促她趕緊說出來。
“是,公主。”
面對衆多千金的目光,既有好奇,也有關切,更多的是不解和意味深長。事到如此,唐萱也豁出去了,她微微低頭,帶着一絲顫音,猶豫了片刻才道:“其實……其實民女也去找過二妹的,可是……”
說到這裡,她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眼淚再一次流了下來:“如今的二妹,已經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大人,我和孃親已經被爹逐出家門了,二妹怎麼可能再給孃親治病?二妹,我知道你恨我,所以纔不肯給我娘治病,所以你上次纔將我和娘趕出郡主府,今天大姐給你道歉好不好?”
盈盈起身,唐萱一步步走到唐溪面前,俯身拜下,淚水長流:“孃親因爲被爹趕出門一事,整日裡憂思悔恨,已經快要病死了,我也拿不出錢請其他的大夫,大姐今天給你跪下,只求你救救我孃親吧!以前的事,千錯萬錯都是大姐的錯,你要怎麼恨我都可以。”
“大姐就求你一次,二妹,你發發善心,救救我娘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