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每次都是方哲耀主動去明溪館,或者到郡主府,三請四請,唐溪纔會勉爲其難的進宮,不管他擺出多麼誠懇的姿態,她從來沒有半點表示要站在他這邊。爲何今天,居然主動上門?
姚貴妃才使了個眼色,就聽秋蕊道:“貴妃娘娘,郡主來了。”
轉頭一看,唐溪一身月白色繡淡紫色木槿花裙裳,外面套了件妝花褙子,披了件白狐裘大氅走了進來。如此素衣素色,越發顯得清甜俏麗,面上帶着淺笑,不疏不近,越發沉穩端莊大氣。
身邊並無丫頭跟着,她進來先是看了一眼方哲耀,然後才微微一俯身:“見過貴妃娘娘,五皇子。”
方哲耀站了起來,笑道:“原本本王還想着明日去請郡主來爲母妃安胎,想不到今日郡主竟然主動來了,實在是驚喜。”
淡淡的掃了他一眼,哪裡不知道他口是心非?
唐溪道:“我回盛京已經快有半月,最近是有些繁忙,也未能恭喜五皇子洗脫牢獄之災,倒是應該對五皇子表示歉意。如今反而還要勞動五皇子大駕去請我,實在不好意思。”
這話,不軟不硬的頂了一句,方哲耀哪裡聽不出唐溪在暗示他態度改變?之前眼巴巴的去請,現在卻十天半月不見人,多少有個說他見風轉舵的意思。
若是以前,方哲耀絕對不會如此態度,但現在,他自覺一切已成定局,就連方凌玄那裡都偃旗息鼓,剛剛有些露頭的方濯塵根本不被他看在眼裡。楚輕侯那裡又傳出消息,不日他就會是東秦的太子,未來的帝王,對於唐溪,他已經不如以前那麼迫切的想要拉攏了。
假裝沒有挺聽懂,他掀起衣袍坐了下來,淡笑道:“既然郡主來了,還請郡主爲母妃看看。郡主的醫術可是天下難尋的,母妃若能夠順利產下小皇子,郡主絕對勞苦功高。”
“是,有勞郡主。”姚貴妃摸摸腹部,也笑道:“本宮這幾日雖無大礙,卻是夜裡有些難眠,郡主給本宮看看,可否開一些有助安眠,卻又不損及胎兒的膳食或者湯藥?”
並沒有立即上前,唐溪反而自顧自的坐了下來,淡淡道:“那貴妃娘娘可要注意了,一點莫須有的小事都能夠讓你興奮的無法入睡,若是五皇子再有點事,你難不成又要去陛下面前哭訴嗎?那對胎兒纔是更不好。”
臉色一變,姚貴妃聲音沉了下來:“郡主是何意思?”
如此直接挑明的說到自己頭上,明顯帶着詛咒的意思,方哲耀也擺出一副不悅的神態,若非想着唐溪的身份,換個人,他早發作了。
眸眼一掃,唐溪脣邊揚起一抹冷笑:“怎麼,五皇子可是聽了什麼風言風語,認爲陛下要立你爲太子了?”
騰身站起,方哲耀正要喝問她是如何知道,轉眼纔想起,探子當時聽到這消息,本就是楚輕侯在對唐溪叮囑,無意中說出來,否則也不至於被他們知曉。
唐溪一直跟在楚輕侯身邊,只怕知道的比誰都多。如今她這般言辭,莫非事情竟然不是他想象的那樣?一想到這裡,剛纔還冒出的怒意已經轉眼消失,心中多了一絲狐疑。
“難怪五皇子對我前恭後倨,以前經常來我明溪館,一副禮賢下士,誠心誠意的樣子。現在呢,該不會是認爲已成定局,覺得我可有可無,也就懶得再來我這裡,省的被我擺了臉色,對吧?”
方哲耀面色一沉,卻聽唐溪輕笑起來,明顯的嘲諷之意:“五皇子,你和大皇子鬥了那麼多年,憑什麼你認爲大皇子這次竟然半點動靜都沒有,任由你這般暗喜在心?若陛下真的有心立你爲太子,最近陛下是否對你態度有所轉變,有沒有許你內閣旁聽,或者表現出其他的蛛絲馬跡?”
一席話猶如閃電般,劈在方哲耀心頭,頓時心頭雪亮。
之前他一直認爲老大沒有動靜,是被這消息打的措手不及,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如今唐溪這般篤定的態度,再聯想今日父皇的態度……的確是半點沒有和平常不同,多餘的慈愛重視沒有增加,對老大也一如既往,更別說內閣旁聽這等只有未來儲君纔有資格的事了。
“郡主的意思是?”一瞬間,方哲耀一陣後怕,哪裡還顧得上唐溪對他的態度?
唐溪冷冷的掃了他一眼:“五皇子,你若是肯將碧水榭的探子撤走,不再擾了先生的清靜,這消息我告訴你也無妨。你若不肯,過兩天等先生親自出手,若是鬧到陛下哪裡去,只怕五皇子臉上不好看。”
直接被唐溪挑明安插探子在碧水榭的事,方哲耀一時尷尬不已,訕訕道:“是,是,本王孟浪了,請楚先生勿怪,我立即派人將人帶回來,絕對不會再有下一次。”
面色緩和了一些,這並不是她今天來的目的,只不過需要佔據主動,還不能讓他奇異,事情才能按照她和楚輕侯的計劃而行。因此,她故意一來就這般冷傲,先打亂他的猜測。
掃了一眼有些變色的姚貴妃,唐溪道:“好,看在五皇子還算誠心的份上,我今天不請自來,也是有一些事情想要和五皇子商量。立太子之事,就如五皇子派人在碧水榭聽到那般,陛下只是有些意動,並未最終決定,當日先生進宮,的確聽陛下說了一些,但如今五皇子你聽到的消息,只怕有八成是從大皇子那裡傳出來,已經變了樣的。”
方哲耀面色劇變,這幾日一直在心中的得意頓時蕩然全無。
怎麼可能,如此消息,竟然是老大放出來的消息?難怪那邊一直沒有動靜,竟然是想引的他得意忘形,自亂陣腳嗎?
“怎麼會這樣?”姚貴妃亦是大驚,難怪她一直心神不寧,夜不能眠,原來這好消息竟然是假的,再高興也真不起來。
“五皇子,若非你得意忘形,換了平時,你只怕早就察覺到不對勁了吧?陛下多年來心意一直未決,若是真的有這麼大的消
息傳到你耳中,只怕首先知道的就應該是幾位首輔大人。若是陛下沒有這個心思,你以爲……誰還能傳的出這樣的消息?”
“立太子之事,事關重大,先生縱使猜到點什麼,也不會隨意散佈消息,不過是無意中感慨兩句,一些似是而非的話,卻被有心之人乘機拿來做文章。”
掃了一眼方哲耀有些蒼白的臉,唐溪緩緩吸了一口氣,沉聲道:“五皇子這般容易就上當,難怪之前我一直不看好你,不想輕下決定。若非這次……”
聽着唐溪明顯的暗示,方哲耀眼中閃過一抹光亮,急切道:“莫非郡主已經想通,答應幫我了?”
“這次閩貴之行,我差點死在大皇子手中,否則……只怕到現在我也不會站在五皇子這邊。”唐溪自嘲的笑笑,略帶無奈的道:“現在卻是沒有選擇了,我和大皇子的恩怨已經不可調和,倒是白白讓五皇子撿個便宜呢。”
半點沒有將方哲耀看在眼中,而且還是當着姚貴妃的面,唐溪這話說出來,簡直狂妄的有些過了頭。但方哲耀卻是知道唐溪的醫者能力,若是她真的肯站在他這邊,用她的醫術幫他,絕對能夠做到殺人於無形。
這簡直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方哲耀有些大喜過望,卻不明白唐溪怎麼會和老大結了仇,還弄到差點死的地步,這下白白便宜他了。
“郡主,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方哲耀實在是弄不清楚其中的玄機。
又是立太子的謠傳,又是老大那邊有異於往常的行爲,現在又聽唐溪說起和老大見的生死恩怨,方哲耀在牢中關了一個多月,身邊衆多黨羽也投靠了大皇子,以至於他最近消息來源越發匱乏,想要打探點什麼很是困難。
之前他還想着等立太子的消息確定下來,那些牆頭草和旁觀者自然會爬過來屈膝討好,犯不着他現在不顧面子去求,他也一直沒有管這些事,若非今天唐溪來說起,只怕他真的死到臨頭還弄不明白怎麼回事。
有關安平城的事用不着隱瞞,唐溪說出了和方凌玄之間的事,自然將對外安到布政司使魯同甫頭上的罪名,原原本本扯回了方凌玄頭上。這本就是事實,不用添油加醋也聽得方哲耀驚心動魄,姚貴妃更是驚呼不已。
“若非我身邊有人護着,只怕真的死在大皇子手中了。”淡淡的瞄了一眼,目光從方哲耀所有所思的面上掃過,唐溪施施然道:“所以,五皇子,你說……如此仇恨,我是不是應該好好找大皇子算個賬?”
略一想便將各種關節想通,這簡直是天大的驚喜,方哲耀喜形於色:“看來我還要感謝老大了,若非……”一看唐溪變色的臉,他立即起身拱手道:“失言失言,本王實在是驚喜郡主能夠徹底站到我這邊,一時忘形,郡主放心,本王一定會爲你報仇的。”
姚貴妃見氣氛緩和,也笑了起來:“那感情好,哲耀有了郡主相助,必定能成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