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二十分,天津塘沽港。
板垣徵四郎、橋本羣等華北駐屯軍將領,正在迎接率部抵達華北的日軍第十四師團師團長土肥原賢二。
隨着土肥原師團到達的,還有因華北制空權喪失而急需的高射機槍、高射炮等防空武器。昨天夜裡,從朝鮮緊急調運的第一批防空炮已經列裝天津周邊地區的防衛部隊,面對中國空軍的威脅,日軍大本營一掃開戰前的狂妄,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應對。
板垣徵四郎正在與土肥原賢二親密交談,從楊村司令部匆匆趕來第十師團長磯谷廉介焦急地問道:
“板垣君,武清遭受支那軍隊優勢兵力攻擊的時候,爲什麼不讓我帶領第十師團的勇士增援?現在支那軍隊再次攻陷武清,氣焰高漲,整個支那局勢急轉直下,若是因此而影響大本營的支那攻略,我等如何向天皇陛下交代?”
板垣徵四郎對磯谷廉介的無禮微微皺了皺眉頭:“磯谷君,請注意你的身份在大本營任命新的司令官之前,由我統籌平津各部,請你牢記這一點”
磯谷廉介意識到自己莽撞了,連忙鞠躬道歉:“嗨伊對不起,司令官閣下,請寬恕磯谷對您的冒犯,請司令官指點迷津”
板垣徵四郎讚許地點了點頭:“喲西磯谷君,不是我不願意保住武清,是目前的形勢不允許。大本營已經制定新的戰略,我們的目的是確保天津港口的絕對安全,爲後續部隊的到達提供強有力的支持。現在天津琉璃河南岸雲集了支那軍隊三個軍十餘萬衆,再加上短時間內其空軍的優勢,我不得不慎重對待還有,聽說安家軍的統帥安毅正在靜海督戰,此人的厲害我等都非常清楚,若是天津不保,影響大本營計劃的展開,誰能承擔這個責任?最後,我再告訴諸君一個大本營的決定:爲了不引起支那政府和軍隊的警覺,只有在大局崩壞的危急關頭,海軍方面纔會派出航空兵助戰,其他時候都將由我們自己面對,明白了嗎?”
磯谷廉介驚訝地道:“這麼說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我們都得不到空中支持了......”
土肥原賢二這時已經通過與駐屯軍參謀長橋本羣的交談,明白了當前戰局的大致態勢,非常贊同板垣徵四郎的安排:
“板垣君的決定是正確的,這個時候,只有懂得放棄,才能獲得更大的戰略迴旋空間。爲了一舉擊潰支那人的抵抗意志,暫時做出一些犧牲是值得的。”
磯谷廉介想了想,再次問道:“既然這樣,爲何我們不主動收縮防守,這樣不是能夠避免更大的傷亡,在反擊的時候更有力度嗎?”
板垣徵四郎搖搖頭:“磯谷君,你也是有名的中國通,要知道我們面對的對手非常狡猾,若是我們不拿出‘玉碎’的決心堅決抵抗,他們就會從中嗅出不尋常的味道,進而收縮自己防線,將支那戰爭演變爲一場曠日持久的拉鋸戰,這將嚴重消耗帝國的國力我們的目的是力爭在支那北部全殲支那軍隊主力,進而牢牢地把握戰略主動權,最後在上海實施登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佔領其首都,逼迫支那政府投降”
磯谷廉介恍然大悟,連忙鞠躬致謝:“感謝司令官的指點,板垣君不愧是我們陸士十六期中的佼佼者,帝國的驕傲,磯谷折服了”
板垣徵四郎拉過土肥原賢二的手,又把磯谷廉介的手拉過來,一起疊着合上,笑着說:“當年誰能想到,我們陸士十六期的同學會在支那聚首?磯谷君,土肥原君和在察哈爾、綏遠一線與支那軍隊交戰的岡村君,我們十六期的同學沒有辜負帝國和天皇陛下的培養,現在正是我們表現自身價值的時候了”
土肥原賢二和磯谷廉介一臉動容,這三位號稱日本陸軍中的三大中國通,對於中國的一切,遠比一般人瞭解得更多。想起從陸士畢業時的情形,三人心生豪邁,決意要把中國作爲其施展才華的舞臺和繼續向上晉升的臺階,他們的當務之急,便是擊敗橫亙在帝國前進道路上的安家軍
天津靜海,安毅有些奇怪地問道:“這麼說來,駐楊村和天津的日軍由始至終都沒有援助武清日軍的打算?”
通信處長李煜甫點點頭:“沒錯,根據我們的空中偵察,確實如此。另外,楊村日軍已經裝備了高射炮,我們的偵察機在拍照時,遭到其地面炮火的攻擊。好在敵人的高炮是大正11年式75毫米高射炮,反應速度和彈丸初速很成問題,對我們高速的偵察機沒有什麼危害,但如果是轟炸機的話,就有一定的危險了。”
安毅想了想,又問道:“天津日軍有其他什麼動靜沒有?”
李煜甫道:“或許是感受到來自琉璃河南岸的威脅,天津日軍沒有任何調動的跡象,反而迅速加固了其防線。根據偵察機所得,天津日軍已經開始注重防空火力網的建設,目前在天津周邊地區已經發現的高射炮就有六十餘門,估計後面還會更多。”
安毅疑惑地道:“日軍一向狂妄慣了,九一八事變的時候,一個大隊就敢攆着我們一個軍的屁股追,怎麼現在變得如此謙虛了?不對勁啊”
方鵬翔笑着說道:“小鬼子吃了咱們那麼大的虧,要是再不老實點兒,反而說不過去,我估計他們還是在玩固守待援的老把戲.....”
安毅搖搖頭:“我總覺得板垣徵四郎有什麼陰謀詭計,這樣,通知鬍子,讓十七軍動一動,衝着廊坊西邊的敵人打一下,看看日軍會做出何等反應。我就不信,日軍一下子由餓狼變成烏龜了”
李煜甫記錄完安毅的命令,轉身而去,方鵬翔看着桌邊大幅華北地圖上北部已經被標成黑色的獨石口,若有所思地道:
“會不會是駐屯軍在等待關東軍察哈爾軍團的配合?目前,關東軍第七師團和二十三師團六十四聯隊已經成功攻佔長城險關獨石口,正在向赤城方向運動,晉綏軍正調集大軍馳援。一旦赤城淪陷,日軍即可自腹背威脅延慶、八達嶺至居庸關一線,屆時十三軍和十四軍將不得不分兵防守,日軍在冀北和冀東一線,便有了戰機。”
安毅微微頷首:“有這個可能,看來我們還得做好調兵北上增援的準備,目前張存壯的兩個師正在武漢,由平漢鐵路北上最爲快捷,稍後我會向欒叔去電,徵詢他的意見。”
下午四點,廊坊城西北方向日軍苦心經營的化營村至張營村防線,遭到安家軍第五軍團獨立師和第十七師的五十餘門重炮和一百餘門山炮的突然打擊,原本正在猶豫是否向司令部去電、緊急馳援武清城的日軍第二十師團師團長川岸文三郎這下不用再傷腦筋了,他的指揮部儘管設置在距離一線陣地五公里外的白古屯,依舊可以感覺到大地的震顫和敵人重炮落地時那似乎無堅不摧的巨大聲勢。
“我的天吶,支那人哪裡來的這麼多大炮?難道他們把全中國的大炮都集中在一起向我們射擊嗎?”
川岸文三郎震驚之下,連忙衝出指揮部,找了個視野較爲開闊的地方,拿起望遠鏡望向第二十師團和第一〇九師團共同構築的防線。只見連綿不斷的爆炸在方圓數公里範圍內迅速蔓延,明滅的火光中,一道道煙柱直插天際。
此刻川岸文三郎最想知道的是自己的炮兵是否安全,因爲那意味着自己還有反擊的資本。日軍將佐之所以會對自己的炮兵那麼自信,在於日軍火炮膛壓很高,射出的炮彈初速極快,威力也大,此外日軍火炮的精度驚人,命中率極高,再加上日本炮兵的高素質,決定了他們總是能夠尋找到敵人的破綻,後發制人,給予敵人的炮兵和重要目標以嚴厲的打擊。
可是讓川岸文三郎失望的是,整個炮兵陣地籠罩在一片煙霧中,根本就看不清楚情況如何,但通過散落炮兵陣地四周不斷燃燒的汽車、摩托車殘骸,以及倒臥地上不斷悲鳴的挽馬,可以想象前一刻發生了什麼事情。
中國軍隊的炮擊還在進行,大地依然在發出轟鳴,川岸文三郎猜測在這十餘分鐘的炮擊中,中國軍隊起碼已經發射了上千枚炮彈,這讓參戰前認爲中國軍隊訓練落後裝備簡陋、不堪一擊的川岸文三郎,感到臉上一陣發燒。
川岸文三郎心情沉重地返回指揮部,只見滿屋子吵成一片,幾乎所有的參謀人員,都擁擠在電話機前,不斷地呼喚着前線各部隊的番號,可是無一例外地都沒有回覆。
川岸文三郎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此刻駐守一線陣地的是剛剛在唐山補充完兵員、裝備的高木義人第三十九旅團,該旅團下轄的兩個聯隊此前都幾乎成建制地被安家軍消滅過,雖然因各級官佐得以保存沒有遭受取消編制的厄運,但新編入的兵員形成默契和戰力還需要一段時間,沒想到纔對上安家軍又再次遭受滅頂之災。
此外,師團直屬的野炮兵第二十六聯隊在廊坊大戰中丟失了所有的大炮,也是在唐山得到補充,據說三十六門大炮還是關東軍支援的,可現在——
參謀長杵村久藏大佐打斷了川岸文三郎的思考,突然問道:“將軍,是否調山下君的四十旅團前往支援?”
川岸文三郎想了想,反問道:“面對支那軍如此兇猛的炮火攻擊,現在也在恢復元氣中的四十旅團上去就有能力守住嗎?對了,山岡君來電話沒有,他們遭受的損失有多大?”
杵村久藏搖搖頭:“現在還沒消息,我估計一〇九師團不會比我們輕鬆。雖然昨天板垣司令官來電話,要我們加固防線,提防安家軍的進攻,但面對如此兇猛的炮火打擊,就算是板垣司令官的第五師團來,也一樣受不了。”
聽到前線的炮聲逐漸稀疏,川岸文三郎來到大型作戰地圖前,仔細看了一會兒,果斷下達命令:
“立即向司令部去電,請求戰術指導。後面附上我的意見:在沒有制空權和炮火優勢的情況下,與支那軍隊拼消耗是不明智的行爲,我認爲應該撤到運河東岸,與支那軍隊對峙”
“這......合適嗎?司令部方面會不會認爲我們太怯弱了?”杵村久藏有些猶豫地問道。
川岸文三郎舉起手:“執行命令吧”
“哈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