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行屍走肉

住在加州比華利山的豪宅中。

那年夏天,我灰溜溜地從S大學畢業,去了一家叫盛世的廣告公司。我沒拍畢業合影。希望所有同學都忘了我,如果他們沒有一個個死掉的話。

第七十天。

崔善依舊被關在空中花園。

月亮升起,頭頂響起什麼聲音,露出小直升機的影子。底下吊着個大傢伙,遠遠超過平時的規模,難道是頓大餐?

她猶疑地解開袋扣,居然是條棉被,被緊緊摺疊壓縮,鋪開來很大。把被子裹在身上,出人意料地輕而暖和,不是棉被或蠶絲被,而是白鵝絨被子。

袋裡還有件寬鬆的大毛衣,雖是女式的休閒款,但大胖子穿着也不會嫌緊。這件全白的毛衣,摸起來同樣舒服,純羊毛的,也不便宜。

這樣在秋夜就不會冷了——鵝絨被也一樣,毛毯雖然不錯,露天的高樓上卻不頂用,很容易感冒着涼死掉。

X不但送來食物,還送溫暖,沒有比他更體貼的男人了。爲何在黑夜投送?因爲這牀被子目標太大,白天橫越城市上空,極可能被人發現,只有晚上是安全隱蔽的。

崔善穿着大毛衣坐在牆角下,底下墊着乾草堆、羊毛毯還有白鵝絨被。以前她常這樣穿在家裡,蜷起雙腿擱在胸前,讓毛衣勾緊膝蓋與小腿,像裙子把人全部蓋住。

天亮以後,收到小直升機送來的早餐,還有X的錄音筆及耳機,加上個小信封。

一邊啃着麪包打開錄音筆,崔善聽到嘈雜的背景聲中,依然是X年輕的聲音——

“盛世廣告?”

“快遞公司不是來過了嗎?”

(女人的聲音,似乎在哪裡聽到過。)

“請問你們有沒有一個叫崔善的員工?”

“崔善?她早就不在這裡了。”

(想起來了——以前上班的廣告公司前臺,總是故意打扮得很可愛,掩飾剩女的尷尬。)

“她什麼時候走的?”

“三年前。你是什麼人?別打擾我們工作。”

“我是她的男朋友。”

“你?”

(她的聲音中斷了,後面是輕微的自言自語——)

“好菜都讓豬拱了!”

(接着一片噪音,持續了半個鐘頭,聽起來像一起坐電梯,到公司樓下的港式茶餐廳。)

“我要一份幹炒牛河。”

“雲吞麪。”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女人的聲音變得友善了一些。)

“小明。”

“小明?哇,每個班級裡都有一個小明,不是嗎?我在這家公司幹了七年,從沒挪過辦公桌,你明白的,該死的前臺!”

“崔善?”

“我可是看着她進公司的,那時她大學剛畢業,看起來還挺蘿莉的。不過嘛,漂亮女孩人人愛追,像我這種稍遜一籌的,自然會有些小嫉妒。”

“崔善失蹤了。”

“哦,這並不稀奇。”

“我對崔善太不瞭解了,我想知道她過去的秘密。”

“那你找到我可算對了!不過嘛,這個女人,我勸你還是趁早放棄吧。我猜——對不起,說得直接一些,你們只是剛剛認識,還沒到那麼深的關係吧?小哥啊,人要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她不會跟你上牀的,聽姐的話沒錯。她跟你——兩個世界!何況,知道她太多的秘密,對你沒什麼好處。”

“她很可怕?”

“差不多……是的。”

“有多可怕?”

“超乎你的想象!好吧,我討厭她,不僅是她比我漂亮那麼一點點,因爲她太想獲得老闆的青睞。雖然,我們老闆是個女人,性取向正常,漂亮女孩在她面前沒有任何吸引力。但崔善工作很努力,每晚加班到深夜,對於公司裡每個同事,都是客客氣氣畢恭畢敬,還會給我送巧克力之類的。但我是什麼人啊?一眼就看穿了她不簡單。她跟老闆相處得不錯,幾次獲得公司表揚,後來老闆出去應酬,也總是把她帶着。客戶們都對她大獻殷勤,居然也拿下幾張大單子,活見鬼了!”

“她傍上有錢人了?”

“不,崔善跟我們公司的一個小夥子談戀愛了。那傢伙是外地人,比她大三歲,在羣租房裡過日子。他倆每晚都一起加班,湊巧住得又近,經常同坐一班地鐵,夏天幫她抓到過襲胸的色狼,就這麼漸漸勾搭到了一起。公司裡的男人們都很受打擊,因爲他的條件是最差的,除了長相——這小子挺帥的,高個頭,很挺拔,有點像黃曉明,如果給你打60分的話,那他就是600分。”

(天生的八婆,她至今還剩着的原因,就是這條舌頭。)

“仔細想想,這兩人有許多共同點,俊男靚女,拼命的工作狂,也沒聽他們說起過自己父母,看來都是普通人家出身。他倆都很珍惜這份工作,收入還算不錯,關鍵是領導很賞識他倆,還有了升職機會。老闆在公司內部搞公開競聘,崔善最起勁,無論人緣、能力以及賣命程度,她都是呼聲最高的,加上做成好幾筆大單,立過汗馬功勞。但沒想到,這個升職機會,最終落在了她的男朋友身上。嘿嘿,接下來就後宮了,你知道那傢伙是怎麼做到的嗎?他接近了女老闆,利用自己的帥哥臉蛋,還有據說六塊腹肌的身材,就——”

“別說了。”

“這個秘密,是崔善發現並捅出來的,她在公司內部羣發郵件,包括男朋友跟女老闆的QQ聊天記錄,簡直是文字版的AV啊。自然,崔善被老闆開除了,那小子卻成了老闆的情人。”

“他還在這家公司嗎?”

“死了!就在崔善離開不久,他半夜在公司加班。據說女老闆也在辦公室,你可以想象一下。凌晨,他獨自坐電梯下樓,結果發生了事故,電梯直接從四十樓掉到底下——死得很慘!如果,你需要我描述一遍屍體的樣子也行,看到過被拍扁的蒼蠅嗎……”

“夠了!還有別的嗎?”

“我再也沒見過崔善了。不過,看在你請我吃這頓晚餐的面子上,我給你發個鏈接,加微信吧!”

錄音到此爲止,崔善可不相信X會叫什麼“小明”。

她打開一同而來的小信封,滑落出一張照片——拍的就是崔善,背景是雜亂的牀,她的神情像貓,又像喝醉了,臉頰上兩團緋紅,正臉迎着鏡頭,張開黏黏的嘴巴,性感到令人不忍直視。她的脖子以下沒有衣服,事實上什麼都沒穿,直到腳趾尖。

崔善把照片撕得粉碎,感覺被人剝光了,露出所有隱私部位,呈現在光天化日下的鬧市街頭。

那個女人——廣告公司前臺的長舌婦,把幾年前在微信流傳的崔善的豔照,發送給了X。

凡是看過這張照片的人,都必須死。

最後,信封裡還夾着一張小紙條,寫着X的字跡,崔善輕聲念出來——

“小善,你是殺人犯?”

第十二章漆黑夜半

第八十天。

最近常颳大風,在樓頂會撿到外面飄來的廢紙,有輕薄的包裝紙,沾滿油膩的紙袋,用過的噁心的餐巾紙。撿到一片紙風箏,雖然斷了線,說明仍有機會與外界溝通。躲藏在西側牆角下,崔善整理所有零碎紙張,堪稱洛陽紙貴,都寫下同一句話——

“救命!我在樓頂!巴比倫塔!”

鬼知道“巴比倫塔”在哪裡,但沒辦法,只能寄希望於這些小紙條,隨風飄到附近街上,最好正巧貼到某個警察額頭,或者哪位推理小說家窗邊,請你足夠細心並保持好奇。

夜裡,樓下傳來某種樂曲聲,一下子揉住耳朵,如潺潺流水連帶月光倒灌入腦中。小時候流行過肯尼金,對,就是這種高端洋氣的薩克斯風。

她下意識地唱出粵語歌詞——

夜闌人靜處響起了一闋幽幽的saxophone/牽起了愁懷於深心處/夜闌人靜處當聽到這一闋幽幽的saxophone/想起你茫然於漆黑夜半……

小姑娘多愁善感的時節,S大的女生宿舍,她常用手機播放這首《我和春天有個約會》。而在這個秋天的夜晚,崔善輕輕一嘆,將聲音鎖入抽屜。

第二天,她又收到了錄音筆,長長的金屬像什麼來着,打開聽到一段嘈雜的對話——

“你找麻紅梅?”

(這是一箇中年婦女的聲音,崔善的記憶中從未聽到過。)

“嗯。”

(短短的一記,沉悶得像從地底下冒出來,果真是X的聲音。)

“你找她幹什麼?”

“幾年前,我家裡用過她做鐘點工,我媽對麻阿姨非常滿意,希望她再回來幹活,願意出更高的價格,但怎麼也找不到她人。”

(這是幾次錄音中聽到X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

“麻紅梅,確實是我們家政公司最好的鐘點工,許多客戶都指名要僱她,但是——你不知道她出事了嗎?”

“哦?”

“她死了。”

“什麼時候?”

“已經快兩年了!麻紅梅主要在一戶有錢人家幹活,那是棟三層樓的別墅,雖然收入挺不錯的,但是幹得也很累,經常每天做十幾個鐘頭,跟住家的阿姨沒什麼區別。出事的那天,恰好是冬至,東家的女主人也是奇怪,命令她在三樓擦窗戶,結果不小心摔下來……也合該是她倒黴,腦袋落地折斷了頸椎,等到救護車趕到的時候,早已經沒命了。”

“真的是個意外嗎?”

(X沉默了很久才提問。)

“誰知道呢?總之啊,冬至這種日子,太邪氣了,老天爺收人來着,以後一定要當心!”

“你知道她的女兒嗎?”

“麻紅梅從沒說起過她的孩子,她又說老公早就死了,所以等到出事以後,根本找不到可以報喪的家屬。後來,我們才拐彎抹角地打聽到,她還有個獨生女,但打不通電話。直到一個月後,麻紅梅都被燒成了骨灰,女兒才跑回來處理後事,原來在國外旅行,換了手機號碼,所以耽誤了時間。”

“這種事情沒有打官司嗎?”

“剛開始,女兒認定麻紅梅死得蹊蹺,不是什麼意外身亡。她甚至準備報警,要告東家的女主人故意殺人。”

“我也覺得有問題。”

“但是,對方爽快地賠了一大筆錢,最後就算擺平了。其實,我們家政圈子裡,偶爾也會出這種事情,鬧來鬧去不就是爲了這點錢嗎?”

“沒有鐘點工再敢去那家幹活了吧?”

“哪兒的話啊?只要有錢掙,阿姨們都搶着去呢,麻紅梅剛死不到半個月,我們公司又派了個鐘點工過去。後來,再沒出過什麼事情。不過,到了今年六月,不是鐘點工出事,而是那家的女主人她……”

“怎麼了?”

“咳,你看我也是管不住嘴巴,不該跟你說這麼多的,我們要爲客戶保守秘密的。”

“謝謝,再見。”

“喂,你不是找鐘點工嗎?我們這裡還有很多的啊!喂,別急着走啊……”

聲音遠遠地淡去,在一片噪音中消失。

崔善閉上眼睛,決定不再回答任何與之有關的問題。

第十三章等待屠宰

第九十天。

被禁閉在高樓頂上,就像山村貞子在井底,每夜看着井口的幽光,宛如夜空中的圓月,一直等到有人放錄像帶才能從電視機裡爬出來嗎?崔善第一次看《午夜兇鈴》,是在某個男人身邊,他叫林子粹。

小直升機飛來。很久沒再捱餓了,掛鉤下的麪包量逐漸增加,除非想要品嚐燒烤,已不必辛苦捕獵小鳥。

不過,袋子裡還有一臺手機。

X是要放她出去?崔善狂喜地打開,電池是滿格的,卻沒有任何信號,撬開後蓋發現沒裝SIM卡。雖然有WLAN功能,但搜索不到附近的Wi-Fi。

死變態,這臺手機不是用來逃命或求救用的。

但沒密碼,可以使用其他所有功能,通話記錄爲零,通信錄也是空的,短信只有出廠設置的那兩條。

但手機裡儲存有一段視頻,崔善屏着呼吸點開播放,屏幕中出現一段搖晃的鏡頭。

無聲的畫面,似乎是偷拍的,對準某個遙遠的窗戶——像小高層酒店式公寓。有個大陽臺與落地窗,中午溫暖的陽光,灑在精裝修的屋裡,也灑在林子粹的額頭。

林子粹。

他還活着?

記憶有些混亂,明明記得那個深夜,自己被關到這座空中監獄之前,用花瓶砸爛了林子粹的腦袋。

不過,視頻並沒有顯示時間,也可能是在他生前錄下的。

當他獨自坐在窗邊抽菸,藍色煙霧圍繞着雙眼,目光像在霧中驚起的飛鳥。鏡頭拉得很近,對準林子粹的左手,無名指上摘掉了婚戒。

她沒見過這個房間,也看不到任何照片,倒擺了許多CD,還有一整套組合音響,她知道林子粹是古典音樂的發燒友。他手邊放着瓶法國紅酒,已喝得臉色微醺,燃燒中的香菸擱在菸缸上,心事重重地閉起眼睛,臉頰不時神經質地抽動,說不定正在聽唱片?鏡頭能看清他的兩臺手機,其中一臺是限量定製款,表面鑲嵌着四個字母——LZCS。

只有崔善知道這行字母的意思。

突然,視頻中的林子粹緊張地走到門後,似乎有人在按門鈴?他小心地從貓眼裡往外看,猶豫幾秒後開門。

一個穿着黑夾克的男人進來。林子粹恭敬地泡了一杯普洱茶。來訪者年齡與林子粹差不多,消瘦的臉上頗爲冷峻。他也對準那套組合音響,不知在放什麼音樂,微微點頭有些懂的樣子。此人的表情含而不露,目光不時向房間四周掃視,看起來又很自然,比如欣賞某個小擺件,看看窗外的風景,目光犀利——畫面一黑,大概爲避免被他發現。

鏡頭轉而對準樓下,原來是在高樓上偷拍的,就像X正在對面看着崔善。

手機視頻的最後,林子粹正在送客,酒店式公寓門口停着一輛黑色轎車,不速之客坐進去開走,畫面裡出現車尾的牌照——這是一輛警車。

看完這段盜攝的錄像,崔善既驚懼又疑惑,這是最近拍攝的吧?

她繼續檢查iPhone裡的各個角落,發現還有好幾張照片——

X在對面偷拍崔善的畫面,用非常好的單反鏡頭,幾乎可以看清她身上每個細節。想必是兩個多月前,她剛被關到這裡不久拍的,還穿着黑色小碎花的連衣裙,露出大半個後背……在她靠近兩塊肩胛骨中間的位置,竟是行小小的文身。

有雙黑色羽翼作爲背景,刺着四個英文花體字母——

崔善伸手摸自己後背,這裡沒有鏡子,也只有藏在對面的X的鏡頭才能發現。自己好像一頭牲畜,背上蓋着個印章,即將等待去屠宰。

就像林子粹的那款定製手機,她背上的這行文身也出賣了自己。

最後,她在iPhone手機裡,找到一段錄音,聽到X年輕的聲音——

崔善,二十六歲,巨蟹座,O型血,身高166釐米。前年冬至,你的媽媽麻紅梅,在一戶人家做鐘點工時意外死亡。那戶人家的男主人叫林子粹,他的妻子叫程麗君。你該如何解釋,在林子粹的手機上,和你背後的文身,都有着相同的字母——LZCS?現在,可以說出你們的秘密了嗎?

第十四章說出秘密

第一百天。

清晨,X用航模送來食物的同時,還有一條寬大的牀單。

崔善墊着牀單,平躺在水泥地上,面對陰沉的濃雲,伸展四肢,像具無聲的屍體,也像容易滿足的女人。撫摸脖子與胸口,變細的腰肢,幾乎沒有脂肪的臀部。皮膚和神經末梢,慾望像毛茸茸的纖維滑過,宛如某人手指……

崔善打開iPhone手機的錄音功能,想起最短暫的白晝,與最漫長的黑夜之間,水杉樹影覆蓋的三層屋頂,遠觀而無法觸摸。除了遛狗的老外,幾乎不見人影。斜陽即將逝去,帶着她的影子在別墅臺階前爬行。

再也無法隱瞞,她開始說出那個秘密——

去年,冬至。

我來到近郊的別墅區,找到這棟黑漆漆的大屋,上一年的這個時候,媽媽死了。

她在這家做鐘點工,從三樓窗口意外墜落死亡。隔了一年,我纔來到此地。按照本地習俗,冬至要祭奠死去的親人。何況,今天又是一週年忌日。我全身黑色,帶着錫箔與冥鈔,蹲在媽媽死去的地方。在有錢人家的院牆外,用打火機點燃紙錢,化作嫋嫋灰燼。黑煙薰得我落淚,回憶關於媽媽的一切……

看着別墅緊閉的大門,我像個要飯的,站在西北風裡。落日燃燒殆盡,剛想上去敲門,問問媽媽到底是怎麼死的。右手猶豫在半空,失魂落魄地後退,倒着走過鋪滿落葉的便道。

背後響起悽慘的剎車聲,腳後跟刀割般劇痛。我來不及尖叫,順勢倒在花叢中。枯樹枝劃破了臉,當我掙扎卻無法爬起時,有隻手拽住了胳膊。

經驗告訴我,那是男人的手,右手。

他的指節修長有力,熱熱地透過外套,像鐐銬鎖緊我的肌肉、骨頭還有血管。

我被這隻右手扶起,他的左手託着我的腰,讓我緊靠他的肩膀。

男人向我道歉,音色醇厚的普通話,有電臺DJ的感覺。他把我扶到花壇邊,那是輛黑色奔馳車,車尾有S600標記。

他有三十多歲,比我高了大半個頭,濃密的眉毛底下,有雙大膽直視的眼睛,那是我喜歡的男人眼型,還有頗爲立體的鼻樑與下巴,不斷噴出溫暖的呼吸,像濃霧覆蓋我的臉。

臉?

手指輕輕揉過臉頰,擦過一絲血痕,該不會破相了吧?我順勢倒在他懷裡,裝作昏迷,就算撓癢癢也絕不起來。

那雙手抱着我的後背與大腿,放到寬敞的真皮座位上,再將我的雙腿屈起——當他手掌壓在我的黑絲襪上,從腳指頭到大腿根的神經猶如觸電。

聽到車門關上,然後是奔馳的發動機聲。這不是我第一次乘坐這種車,卻是第一次橫躺在後排。他開起來很安靜,感覺轉過好幾個彎道,加速與剎車間的上坡下坡,偷偷睜開眼睛,隔着天窗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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